穷苦大学生阎采薇在一家新开的鬼屋打工,现金日结,时薪28块。
鬼屋坐落在学校后面一条新开的商业街上,商业街主打恐怖风情,起名都蹭了个大的——“丰都商业街”。
凌晨四点钟,鬼屋的营业时间结束,阎采薇把道具放好准备下班。
长相和善的,身材胖乎乎的老板打着哈欠把两百块钱递到阎采薇面前。
“明天我有事回老家,停业一天。”
回到宿舍,阎采薇咖啡加绿茶,炫到晚上十一点五十九分。
按下递交键,她整个人瘫在椅子上,长舒一口气,打算上床睡它个不知天地为何物。
就在站起来的一瞬间,电脑上的时间跳到了零点整,她忽然大脑一片空白,眼前一黑,耳边响起尖锐的爆鸣声——
——嘭!!!
阎采薇头痛欲裂。
她下意识用手摸索着四周,入手是一阵湿黏触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什么东西腐烂之后的臭味。她勉力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一个似乎是古代地牢的地方。
四周漆黑,只有几盏烛火在摇晃,眼前的颜色是大片大片被喷溅的红,和遍地细碎的肉块。
她感到自己脚下似乎踩上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截溃烂露出白骨的小指。
不是新鲜尸体,最少放了三天了。阎采薇脑子里冒出来一句话。
她没被这半截指头吓到,反而被自己脑子里这句话吓了好一跳。
不,现在不是纠结侵入性思维的时候。
阎采薇用力掐着自己的手臂,指尖近乎嵌进皮肤里,皮肉撕裂般的疼痛感让她还在嗡鸣的大脑迅速清醒起来。
地牢里安静得可怕。
她环视四周,闻着空气中那发酵腐臭的味道,若有所思。
她确信自己的记忆中没有出现过这间地牢,可是它却带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是什么……
这里除了阎采薇,还有一个躲在墙边瑟瑟发抖的女孩子,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阎采薇,眼睛里都是泪水。
女生穿着高中制服,看起来最多十六七岁,狼狈又可怜。
阎采薇走上前去,在女孩面前蹲下来,拿出一张纸巾给她擦脸,问她: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我、我叫梁时沐,在丰城高中上学。我们本来出春游来这里……可、可是,我在路上突然昏过去了……”
再醒来,她就出现在这里了。
阎采薇站起身来,来到地牢的门口。
地牢的栏杆是用铁浇灌成的,上面绑着锁链,奇怪的是,牢笼外面一片漆黑,仿佛这一间地牢是浮空存在于一片单纯的黑暗里,没有任何东西与之连接。
“出不去吗?”
阎采薇皱起眉,她看着外面的无尽黑色皱起眉,伸出手拽住缠绕在一起的锁链,忽然神色一顿,指尖在冰冷的铁上来回滑动。
铁链上被人刻了字,是什么?
小……心……栏……外!
几乎是瞬息之间,一个巨大的扭曲生物从黑暗中袭来,数条扭曲的狰狞的触手缠绕上组成栏杆的木头,一下下张合的吸盘仿佛某种蕴含着恶意的眼睛,向两人的脑袋直直冲去!
“啊——!!!”
小心翼翼跟在阎采薇身后的梁时沐吓得尖叫出声,慌乱中往回跑却被触手抓住了脚腕,整个人被朝牢门的方向拖过去。
“救!救我!”
甚至在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阎采薇伸出手一把拽住梁时沐的手,用脚用力地去踢触手上吸盘的位置,一面把梁时沐用力往自己的方向扯。
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来的力量,阎采薇居然一时间和触手拉成了平手。
“别放手!姐姐!求你别放手!”
梁时沐哭喊着死死拉住阎采薇,一边哭一边铆足了劲儿用自己还能动的一条腿拼命去踹缠住她的触手。
当阎采薇的脚步离牢门三步远之后,那些疯狂嗜血的触手忽然安静下来。
它们放开了梁时沐,缩回牢房之外,盘在组成牢房门的木头上,只有触手足的吸盘依然一张一合着,仔细看才能发现里面居然长满了尖锐獠牙。
梁时沐被摔在地上,小腿上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直流,她顾不上别的,赶紧爬到牢房内侧,离那些触手越远越好。
阎采薇用梁时沐的校服外套给她紧急包扎了一下。
小姑娘疼得脸色惨白,咬紧牙关没有叫出声来。
帮梁时沐处理完伤口,阎采薇的视线又回到牢房上,她定定看着扒在牢门上的触手,脑子里冒出一个不可置信的想法。
在众多触手中,有一只触手上带着一道长长的伤痕,似乎是被什么锐利的东西划过。
“阴魂殿:幽梦云廊。”阎采薇喃喃道。
这是店长的原创本,具体的故事情景阎采薇并不太知道,但她记得很清楚,自己在下班之前刚刚布置好这个场地,而这个怪物就是她加班到凌晨才从头组装好的道具。
她确信自己不会记错,因为她在第一次组装的时候,不小心用螺丝刀在其中一个触手上划了很长的一道。她当时还很担心这一划会搭进自己半个月的兼职工资。
但是店长说的什么来着?
“无所谓了,反正投入使用之后都会被客人使用磨损的。”
靠!难道是这么个使用方法吗!
阎采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的头疼得厉害。
不行,现在必须冷静下来。
阎采薇深呼吸了两下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却被恶臭的空气顶到反胃,忍不住弯腰干呕起来。也正因为弯下腰这个动作,让她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反光,那是某个隐藏在碎肉里的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玻璃瓶子,因为沾满了血肉看不清里面放着什么。
阎采薇蹲下来,伸出手将瓶子拿了出来,顾不得手上的脏污,她屏住呼吸打开塞子,从里面倒出来一张纸条和一个生了锈的小钥匙。阎采薇展开纸条,上面写着:
【鬼种祸世,天下灾殃】
“鬼种……那是什么?”梁时沐小声问。
阎采薇也没听说过这个东西,但这个词莫名地让她皱起眉头。她一向自诩是个唯物主义者,但如今身处这怪力乱神的现实,“鬼种”这两个字听起来也不再像是都市传说里的无稽之谈了。
眼前这个情形,简直就像是鱼腹传书。
可是这个信息从何而来,又为什么要传给阎采薇?
她不得其解。
而这个传信者……阎采薇低下头去看那张只剩下一半的面皮,忽然愣住了。
这张脸她认识,长相和善,带点胖乎乎的憨气。
这是鬼屋老板的脸。
此刻这张脸比前一天分别时浮肿了最少三倍,皮肤都被泡发了一样,是巨人观。
这也是刚才那场爆炸的源头。
阎采薇看过几集悬疑电视剧,知道巨人观的形成一般最少也要三天,可是满打满算,此刻离她上一次见到老板最多也才二十个小时。
老板为什么会死在这里?
他的尸体为什么会有着和时间线极度不相符的腐败程度?
他为什么要把这个信息用这样的方式传递给阎采薇?
明明二十个小时之前他们才见过面,如果他要说什么,当时说不就行了吗?
阎采薇把那把不足小指长的钥匙放在手心,抬头看着不远处牢房的门锁。无需上前比对,她也能看出来,那个比人脑袋还大的锁头,绝对不是这把钥匙能打开的。
那这把钥匙是做什么的?
阎采薇忍着喉间的恶心把纸条和钥匙都放回玻璃瓶子里,擦了擦瓶身,把它装进裤子口袋里。
这个地方实在诡异,她不能忽略任何一个信息。
梁时沐痛到几乎昏厥,只能靠在墙上休息。
阎采薇又在牢房里搜寻了一阵,浓烈的腐臭味让她恍惚间觉得自己几乎失去嗅觉。
她本来想找个能当做武器的东西,但这地牢里除了满地的杂草什么也没有。结果最像是武器的就是她自己兜里的卡通钥匙扣。
难道她要空手和那个触手獠牙长在一起的玩意儿决斗!?
可是必须出去。
就算地牢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安全屋,躲在地牢里也迟早会被饿死。
阎采薇从不是把希望寄托于别处的人,何况现在和她在一起的只有一个伤员小姑娘。
她必须行动起来。
她现在已经基本可以判定,自己莫名其妙地被拉进了一个和她现实中打工的那家鬼屋相似的空间。
活的鬼屋老板死了,死的怪物道具活了……
但二者之间一定是有相似性的。
她兼职时间不长,说不上什么鬼屋专家,但她知道绝大部分鬼屋会设计玩家动线,有开始也有结局。如果地牢是起始点,那就一定有一个地方是这场游戏的终点。
既然这里已经没有新的信息,那就必须离开这里去往下一个地图。
如果知道这个本子的谜底就好了。
阎采薇忍不住这么想,但老板对自己这个新本保密十分严格,她除了按照他的指令把道具搬上搬下,还真的什么都没干。
不管是后续的场地设计还是整个本的故事背景,几乎都是老板一手包办的,然后……老板就死在了自己设计的鬼屋里。
阎采薇把这种诡异感先放在一边,看着外面这个道具成精的怪物,忽然眼前一亮:
道具,对,道具!
这个触手獠牙怪的道具是老板最近才上的新货,老板非常宝贝这个新道具,要求阎采薇仔仔细细研究好了说明书才能动手组装。
而这种道具为了方便使用者,往往可以一键拆卸。
阎采薇将手里的钥匙扣一甩,卡通风格的长剑狠狠戳在一只触手的吸盘上,明明是没有骨骼的地方,却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哒”声。
怪物疯狂地嘶鸣,触手爆炸开来四分五裂落在地上,让牢房里的气味浓烈到几乎辣眼睛的地步。
“嘶……”阎采薇忍不住闭上眼,忽然听见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梁时沐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姐姐!小心!!”
阎采薇猛地睁开眼往牢门的方向逃去!
可身后的袭击更加快速,在她抬脚瞬间,一只断裂的触手穿胸而过,触手尖尖上甚至还有一点脏器的碎片。
这是……她的……心脏吗?
她倒在地上,停止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