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后排座位上，三个女生还是没缓过神。

宋燃就这样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要不开我的车”吧，变魔术似的真的讨来了一辆车。

所以……到底为什么他会有车啊！

窗外的景色在倒退，淮星默默收回视线，在心里感激宋燃的开车风格不是秦姐那般不把乘客当人看的飞车型。

夏叶霜目光呆滞：“我都还没有……我从刚毕业就开始考……还是没有……”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吗，身为前辈的她还是没考到驾驶许可证，身为新人的宋燃就能直接上手开车了，甚至还能开基地里的车？

他哪来的车？

驾驶位上的宋燃正盯着路况，闻言轻笑一声：“考试确实很难，我第一次也没过。”

原本撑着脸的筱晓敏锐的发觉到不对：“嗯……嗯？第一次？你考了两次了？”

“嗯，第二次才过。”车辆拐过一个弯，宋燃温言道。

“驾驶证考试不是只有毕业生才能考吗？短期内也复考不了，你怎么就考两次了？”筱晓眯起眼睛，狐疑地盯住宋燃的侧脸，“你怎么回事，钞能力？”

没等宋燃回答，夏叶霜倒率先反应过来：“宋燃你……不是这一届的人吧？”

“是的。”宋燃平静地说，“我是去年加入组织的，不过因为自己的私事休养了一年，因为没有接受系统的培训，目前的我依旧是个新人。”

私事？休养一年？

听到宋燃的话，淮星虚虚捏了下指腹。

“不过，我觉得自己很幸运，我恰好在今年回来了。”宋燃的声音依旧轻轻的，后视镜将男生弯起的眉眼照得一清二楚，“幸好我遇到了你们。”

他的声音温润，车内的气氛被他的这一番话揉开，原本还有点魂不守舍的夏叶霜轻叹一声——虽然她完全是赶鸭子上架，但她觉得组织分配来的三个新人都很体贴，这大大缓解了她埋藏在内心的焦躁不安。

下一秒，柔软的泡泡被筱晓毫不留情戳破。她抱着手臂毫不客气：“不好意思，你这个‘你们’的‘们’是真实存在的吗？”

“当然了。”宋燃面色不改。

淮星看到筱晓朝自己挤了挤眼睛，她选择回一个平静的眼神。

没了徒步跋涉，发传单实际上也没有这么难熬。趁着还没开到居民区，淮星抽出一张传单开看：

“警惕身边隐藏怪物，如果你的朋友有以下表现，TA很有可能就是怪物……”

一、总是向你探讨未知的存在。

二、突然之间性情大变，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

三、身体出现明显畸变，如长出第三只眼睛，或牙齿变得锋利。

……

淮星轻挑眉毛，又看看底下的举报电话旁边标着的“举报有奖”，心想这个接线员的工作是不是特别难做。这么多条例，日常生活中难免会有擦边行为，万一被昏头的邻居举报了，那还真是有苦说不出的大麻烦。

话虽如此，淮星还是将上述条例和宋燃对比了一下。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宋燃的表现没有一条是符合的。

目前看来，那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猜测罢了，没有任何证据。

淮星将头转向窗外，他们的车辆正在找位置停车。居民区的活人一下子就变多了，这里有和基地截然不同的生气，有一种久别重逢的鲜活。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发传单意外的顺利，甚至不需要他们大声吆喝，居民看到传单上的宣传语大多会自觉停下脚步。

居民们很多都认识他们身上的制服，他们清楚这身制服代表的意义。

如今怪物和人类之间的关系太过特殊，有一部分怪物投靠了人类阵营为人类做事，但这批怪物的比例也仅是少之又少，大部分怪物依旧站在人类的对立面，阴险，狡诈，伪装成人类试图找到突破口，防不胜防。

传单上用鲜红的数字标注出每年怪物袭击事件的发生率，百分比昭告恐怖事实。

怪物，袭击，她无声念叨这两个字。

似乎从怪物出现在公众视野的一开始，这两个字就注定了鲜血淋漓的死亡，哪怕后续陆陆续续有了亲人类派的怪物出现，大家对于这个种群仍然心存余悸。

他们的毕业考核便是很好的例子，表面上给十只怪物响当当的陪考员名号，甚至后来的集会也带上了它们，但怪物们的脖子上依旧挂着束缚，挂着晃眼到刺目的数字标号。

还有，004。

它狼狈的模样在她脑中一闪而过，面貌狰狞的怪物受到严厉的拷打时大家会拍掌叫好，但如果怪物也有和人类完全相似的模样呢？004 被认作能化形，但有没有可能，它根本没有费劲伪装，它完全能靠本身的样貌融入人类。

但它却不是人类，也永远不会成为人类，不会得到人类的认可。

“辛苦了。”

眼前骤然一闪，淮星下意识朝后靠了靠，后知后觉发现伸到自己眼前的是一瓶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正握着瓶身一动不动，显然是在等自己接过去。

“吓到你了吗，抱歉。”

“……谢谢。”她接下这瓶水，那只手的主人也映入眼帘。

是宋燃。

宋燃朝她点点头，“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请便。”淮星拧开这瓶没有开封过的饮用水，没有立马喝。

她看到宋燃走到她对面坐下，两手空空，显然也是完成了派发传单的任务。

“怕我下毒吗？”宋燃突然说，目光在淮星端水的手停留一瞬。

淮星的手一僵，欲盖弥彰地凑近瓶口啜了一口，“没有。”

“事到如今，还是想和你说声抱歉。我那天太激动，没有控制好自己。”宋燃轻声道。

淮星知道他说得是哪一天。

他们那尴尬的初遇。

她沉默一瞬，转头看向他：“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宋燃的反应远比她想象中的热烈，听到她的话，宋燃的眼睛又一次亮起，连脑后的小辫子都晃了晃：“你记起来了吗！”

不对，不对，淮星告诉自己，自己的猜测应该出了问题。

试想，如果宋燃真的是怪物，他是为了完成通缉榜上的通缉才靠近自己，为什么会对自己的“认识”产生如此热烈的反应。

他这个反应的前提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曾经真的认识。

但是自己不记得了。

“我……”淮星垂下眼，视线虚虚聚焦在手中的水。

没有人会对陌生人撒出那种谎。

她和宋燃以前应该真的认识，就是她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一个自己想不起来的时间点……她在脑海中细细搜索一番，忽然间觉得自己有点头绪了。

但她却沉默了。

如果要说清楚这件事，那就势必要牵扯往事。

她不太想说那件事。

“你们凑在一起聊什么呢？”筱晓凉飕飕的声音飘悠悠传来，“传单都发完了吗？”

两人不约而同抬起头，还没答话，怀里就被塞上一张传单。

筱晓笑得像一只阴谋得逞狐狸：“任务~完成！”

“怎么还特地留一张啊。”淮星捏着亲手被友人塞的传单，感到怪好笑的——筱晓明摆着是故意留的，特地剩两张给队友，真是个画风清奇的结束任务方式。

筱晓笑两声，大大咧咧坐到两人中间的位置，“说不定将来我们能用到呢，你们看，这个奖金有——这么多。”

“好多。”宋燃附和道。

话题就这样被带过去了，宋燃也没有再提起那件事，淮星切实松了一口气。

到底是同龄人，话题很快就换掉方向，直到新的声音插入他们的聊天。

“三位！”夏叶霜出现在他们眼前，手中举着终端，眼睛发着光，“好消息哟，我们队伍接到外派任务了！”

“这么快？”筱晓诧异道。

“是呀，真的很快，这对于新人来说绝对是很大的认可，你们太棒了！”夏叶霜先向他们表示了祝贺，切实地为他们感到高兴。

很快她又捏紧了眼镜脚烦恼，一言不发。

“前辈，你在紧张吗？”淮星问。

“啊，没……”夏叶霜下意识摆手否认，却在三人一脸”真的吗我不信”的注视中败下阵来，“好吧，确实有点……”

“呜，我是真的没想到，外派任务会这么快。”她低声说，有些浑浑噩噩，“怎么会这么巧，为什么又是D级任务……我、我……”

“前辈，一定会没关系的。”筱晓主动走到她旁边，轻声安慰。

所有人都会害怕重蹈覆辙，没有人会例外。

“我……呜，抱歉，我会自己调整一下心态。”

身为前辈却让后辈安慰，夏叶霜有些羞耻地闭上眼睛，赶紧把话说完：”具体任务和集合时间我已经发到各位的终端上了，各位，明天——一定要记得啊！”

话毕，她飞也似的逃了。

“唔，前辈去哪了？”宋燃若有所思，“等会不是还得坐车回去吗。”

“让前辈冷静冷静吧，来吧，热烈庆祝身为新人的我们接到新任务，让我看看啊——”

终端亮起，照进每个人的眼中。

而第一个出声庆祝的人的嘴角却慢慢抿起，绷成一条直线。

她死死盯着终端上的文字，眉毛紧皱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