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霄礼有些错愕。
先前他虽然跃跃欲试,但只想告诉俞渊,他知道他跟魏家的事,并不准备透露他动的手脚,毕竟他也知道这不算光彩。
不过只要达成了好的结果,让俞渊彻底脱离跟魏家有关的不堪的过去,他就觉得这件事是对的,只是不适合拿到明面上说。
非常规手段,在他的成长经历里,不算什么稀奇过分的事,成事不拘小节。
俞渊紧盯着徐霄礼的神色变化,没错过丝毫细节,他确定,徐霄礼虽然惊讶,但没有多少茫然,他并非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事,而是想不到他会怀疑,还直接问了出来。
“你还调查过我。”俞渊不再用问句,“这就是你说的,比我想的更了解我。”
空气顿时有些凝滞,咖啡厅的冷气开得很足,但不如俞渊骤然冷下来的神情。
徐霄礼坐姿没变,看起来仍像是喝咖啡闲聊一般,但只有他自己感觉得到,脊背僵硬,心跳沉重,思绪杂乱。
他想,俞渊应该是生气了,但看不出有多生气,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挽救。
他垂眸,盯着桌沿的木质纹理,沉默半晌,道:“我只是想了解你。”
“像我这样的背景,择偶会慎重一些,背调是正常的,面对面了解过于低效,试错成本过高,所以我迄今没谈过恋爱,只要确定了,我就是奔着结婚去的,所以……”
“抱歉,我接受不了这样的方式。”俞渊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他语气愈发冷冽,“我阻止不了你调查我,只要你不违法,且不让我知道,就不会对我产生任何影响,毕竟我不在意你想什么,但你不该利用你调查得来的信息,来干涉我的事。”
如此长的一段话,只有“不在意”三个字,对徐霄礼来说振聋发聩。
他从来没怀疑过自己的魅力,出身豪门,年纪轻轻还凭借自己的能力做到高智分公司的总裁,更别说相貌,以及一身豪门精心养出来的气质修养,不说普通人,就算在富二代圈子里,他也是让人瞩目的。
所以在他的设想里,面对他的表白,俞渊就算暂时不喜欢他,至少反应是正向的,然而恰恰相反。
俞渊见他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直没说话,他轻叹了口气,道:“学长,你的调查只能知道我身上发生过什么,但你并不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喜欢的那个人,是你建立在某些事实基础上建立的臆想形象,因为是你臆想出来的,所以你会觉得,他跟你很合适。”
俞渊已经不想追问他为什么要设计那种事了,他能猜到徐霄礼的想法。
徐霄礼大概以为,他做的事让他看清了魏家人的真实面孔,不再念着过去“微不足道”的好,这是好事。
但徐霄礼不知道,这样的好事,只是对于他臆想中的俞渊。
真实的俞渊,只想把手里的冰咖啡泼他脸上让他清醒清醒,当然,只是想想而已,他做不出这么激烈的事。
徐霄礼终于抬眼看俞渊,他想看看眼前的人,跟他心里的,有什么不一样。
看不出来,他问:“我做的有什么不好?他们从你身上得到的够多了,而且他们对你算不上好吧,那两个老人给不了你优渥的生活,那兄弟俩还欺负你,他们当年完全可以报警,你母亲肯定一直在找你,说不定你原本很早就可以回俞家。”
那是两位老人不懂,俞渊也没说想回家,他从小跟奶奶最亲,在奶奶的言语挑拨下,以为妈妈没那么在意他,何况在妈妈争取他的抚养权的时候,他选择了奶奶,他以为妈妈会伤心到再也不想要他,直到寻人广告在江城电视台出现,被张奶奶看到,他才知道妈妈一直在找他。
乡下的老人虽然给不了他优渥的生活条件,但也有独属于他们的,爱人的方式。
俞渊不想跟徐霄礼说这些,只道:“这是我的私事,是好是坏,我都不希望有人未经我同意插手,另外,现在的结果我不喜欢,你觉得好,更说明我们不合适。”
“以后不要再做了,我已经开始讨厌你。”
“不过一码归一码,今天谢谢你带我来看展,我就先回去了。”
俞渊起身,顺手拿起桌上的咖啡杯,打算到电梯口的垃圾桶扔,这里还没正式开放,这几天大概都不会有人清扫。
徐霄礼僵硬地扭头,看着俞渊的背影。
直到视线里没了人,他后知后觉拿出手机,给唐克发了条短信。
【什么都不用做了。】
大厦地下停车场。
唐克开着车窗,左手肘搭在窗沿,嘴里叼着一支烟,对着窗口吞云吐雾。
扔在副驾上的手机震了震,屏幕也亮了。
他探身拿起手机看了眼,是他目前的金主发来的短信消息,徐家这小子虽然毛都没长齐,但有钱,还出手大方,他姑且忍一忍。
解锁后他点开短信,看清消息内容的瞬间,他愣住了。
什么意思?这小子在耍他??
他还等着完事拿钱去还债呢!
唐克本来就没那么徐霄礼,这条不清不楚的消息,看在他眼里,百分百是不想继续交易的意思。
他气得使劲锤了下方向盘,骂骂咧咧重新拿起手机,发短信回复,字没打完,又没了耐心,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
没等对面接通,唐克突然目光一定。
为了及时注意到情况,唐克停车的位置,能看见电梯口。
此刻,他看见俞渊独自从电梯出来。
徐霄礼不知为何迟迟没有接通,唐克认定这小子想赖账,所以不接他电话,他随手挂掉,目光幽幽地跟着俞渊,兀自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不远处,俞渊似是感觉到了什么,朝这边看来。
看见唐克的瞬间,他双目微微睁大,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出门被跟踪的时候,他就想到极可能是唐克,唐克敢出现在申城,甚至出现在他眼前,他愤怒大于惊讶。
懂事以后,他才知道妈妈当年的煎熬。
全是因为眼前这个畜生!
面对唐克带着恶意的目光,俞渊丝毫不避,反而大步往唐克的方向走。
唐克见他过来,嘴角咧得更开了,直到俞渊站在他车窗前,他故意道:“儿子,看见你现在活得好好的,我这个做爸爸的,真是既意外又开心,你妈她还好吗?”
俞渊恶狠狠盯着他,就在他说完的那一秒,突然伸手进去,拽住唐克的衣领往外使劲。
他太快了,怒火也让他用了全力。
唐克反应不及,额头重重撞上车顶,差点被拽出去。
他脸色有些扭曲,俞渊凑近,咬牙切齿道:“你还敢提我妈?!”话落,他抬起另一只手,对着唐克脸颊又来了一拳。
唐克这回反应过来了,稍微躲了躲,没打疼。
细白的手臂青筋突起,仍拽着他领子不放,唐克嘿了一声,伸手握住俞渊手腕往后些的位置,狠狠使劲。
血液停滞不前,指甲都嵌进肉里。
俞渊即使能忍痛,也渐渐脱了力。
唐克成功将他的手反拽下来,扔了出去,他看了眼自己的手,四根手指的指甲都沾上了俞渊的血,他对着俞渊笑了。
俞渊目光冷到了极致,对他说:“下来。”
唐克还在笑,“不然你上车?咱们父子俩找个地方叙叙旧,用嘴,或者用拳头,都随你。”
俞渊的怒火几乎要从眼眶里冲出来,将眼前的男人焚成灰。
他一言不发就去开后座车门,一下没拉开。
“哦,忘记开锁了,”唐克操作了一下,“现在开了。”
俞渊拉开车门,正要上去,突然,身后传来声音。
“俞渊!”
他转头,看见徐霄礼冲了过来,动作一顿。
徐霄礼一出电梯就看见俞渊在唐克车前,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他想到俞渊说的话,而他临时发的消息没能阻止唐克跟俞渊见面,顿时脑子一片空白。
眼见俞渊要上唐克的车,徐霄礼知道如今的唐克有多穷凶极恶,他顾不上许多,只能先阻止。
跑到俞渊近前,他才注意到俞渊正在流血的手臂。
鲜红的血在冷白的皮肤上洇出,肆意流淌,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徐霄礼冲到唐克车窗前,咬牙一字一顿问:“你、做、的?”
唐克睨着他:“你发给我的短信又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那你答应给我的钱呢?!”
徐霄礼才后知后觉唐克误会了什么,正想解释,身后忽的传来很轻的一声冷笑。
他回过神,意识到什么,心里一突,僵硬地转身。
俞渊那张总是冷静自持的脸上,少见地出现强烈的讽意,还有从未见过的,隐隐的戾气。
“俞渊……”徐霄礼下意识叫他名字,却说不出别的话来。
俞渊想到了什么,关上车门,默默朝自己的车走去。
他答应妈妈过几天要去寿宴,见一位九十高龄的长辈,要是挂了彩把人吓到,不礼貌。
唐克一定会再出现。
至于徐霄礼,更不用再多说什么。
他不知道唐克是怎么回到国内的,跟徐霄礼有没有关系,但从两人寥寥数语的对话可以断定,两人之间存在某种交易,徐霄礼出钱,唐克做事,而且基本可以确定,唐克要做的事跟他有关,否则也不会跟踪他。
在确定徐霄礼调查过他,还插手了他跟魏家之间的事后,俞渊有某一瞬间确实想到了唐克的突然出现会不会也跟徐霄礼有关。
但转念又想,既然调查过他,应该知道唐克对他来说,是多么厌恶痛恨的存在,徐霄礼应该不会一边说着喜欢他,一边把唐克送到他身边吧。
然而事实证明,徐霄礼比他想的更道貌岸然。
一想到刚和这样的人吃过饭,在展厅里相谈甚欢,他就不痛快极了。
连关车门的力道都重了许多。
左手臂的伤口看起来有点深,还在缓慢地出血,血痕顺着伤口淌到手掌和指缝,已经半干。
唐克绝对留了指甲,简直要把他的皮肉抠下来,不用怀疑,他的指甲一定很脏。
俞渊不想在这里多待,随手用纸巾擦了下,先把车开出去。
沿途路过药店,但没找到停车的地方,俞渊干脆一口气开回了小区,他记得小区外围商铺就有药店。
担心吓到别人,他在车上翻出一件宽松的长袖防晒外套,不拉拉链,松松垮垮地穿着,袖子能把指尖都盖住。
宽松外套下的青年显得格外清瘦,走在午后烈日下,乌黑的短发泛着光泽,冷白的肤色被映照得透亮,像一层薄而透的白玉,有种一碰即碎的脆弱感。
他还没进药店就吸引了店员的注意,当知道他需要生理盐水、碘伏、无菌敷贴及绷带,全程又只动用一只手时,店员忍不住问:“先生,您需要别的帮助吗?”
“不用了,谢谢。”俞渊付完钱,拿好东西就走。
他只想自己处理,不然就直接去社区医院了。
回到家里,他先处理伤口,弄干净后,发现伤口果然有些深,小臂本来就很多血管,血不太能止住,费了些劲才勉强包扎好。
弄完一切,他找出家里的医药箱,把里面的过期药物和用品扔掉,再把刚买的放进去。
再次拿起手机时,他才看到秦竞发的消息。
一个小时前:
【我妈今天来申城,给我带了一箱水果,主要是荔枝和黄皮,算我老家那边的特产,你要不要?】
【要就下楼[狗头]】
【你吃过黄皮吗?现在是最熟的时候,可甜了】
【我家的荔枝也超甜】
【[图片][图片][图片]】
半个小时前:
【在吗?按门铃怎么没反应】
【你不会还在睡吧??[吃鲸.jpg]】
【外卖员小秦只送上门一次,错过就真的只能下楼拿了哦】
刚刚:
【我送我妈去高铁站了,一小时后回来】
一连串消息,俞渊看得很快。
然而看完后,他忍不住回头,一个字一个字地,又看了一遍。
他自觉今天状态有些糟糕,不想见任何人。
然而将秦竞的消息反复看了几遍后,他调了个闹钟,闹钟将在一个小时后提醒他——可以下楼了。
他还可以先睡个午觉,睡醒后状态应该会好许多。
伤口还在疼,俞渊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或许是经历过一场爆发,疲惫感让他很快睡着,还入了梦境。
梦里,他上了唐克的车。
唐克将他带到城郊的一处废弃工厂,两人下了车。
他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俞渊答应跟他过来,当然是默认打一架。
两人都没有任何犹豫,很快打了起来。
俞渊中学时学过几年的跆拳道,后来每年都有巩固,这是他第一次在擂台下动手,每一下都夹杂着恨意和怒火。
唐克同样不是吃素的,这些年三教九流到处混,他恨俞家,当年要不是俞家,他还不至于那么惨,恨改姓的俞渊,儿子不听话,当老子的自然要狠狠教训。
谁都没有留手,唐克隐隐占了上风。
就在这时,俞珍丽出现了。
“圆圆!”她嗓音惊恐。
俞渊早就挂了彩,尤其是被唐克抓伤过的手臂又再次遭殃,血流不止。
他听到呼喊时,下意识扭头看去,瞬间瞳孔骤缩。
他最担心的情况出现了。
“妈妈!别……”他的话没能说完。
唐克趁他分神之际,仗着优势彻底将他撂翻,还重重踹了一脚他腹部。
俞渊疼得弓起身子,一时起不来。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妈妈失去冷静,向他跑来,而另一边,唐克也在狞笑着朝她走去。
有什么反光的东西在唐克手里出现。
是一把匕首。
“妈妈!快跑!!”
然而似乎来不及了,俞渊忍着痛,双手撑着地面缓缓起身。
一股眩晕感瞬间袭来。
再次睁眼,他坐在卧室的大床上,入目是熟悉的简约装潢,偌大空间只有他一个人。
俞渊狠狠松了口气。
还好,只是梦。
他蓦然想起幼年时的一件事。
一次他在父母房间外听到妈妈的叫声,他很担心。
奶奶走过来,笑着跟他说:“你爸爸妈妈在一起看恐怖片,妈妈胆子小,被吓到了,不过有爸爸在,不会有事的,你还小不能看恐怖片,就不要去打扰他们了,跟奶奶下楼吃东西吧。”
那时的俞渊最听奶奶的话,点了点头,放心地跟奶奶下楼了。
如今他已然得知母亲曾经的遭遇,再回想起当时情境,不难猜出房间里正在发生什么。
原来那么早就开始了。
俞渊撑在被子上的手忍不住收紧,忽的一阵痛意袭来,他才回过神,拆开绷带,发现敷贴渗了血。
……看来得重新处理一下。
高铁站。
秦竞刚带着秦母下车,就忍不住先看眼手机,发现俞渊还是没有回复,收起手机时神色忍不住失望。
“两步路就要看一眼手机,”秦母嫌弃地看他,“看什么看,又没有女朋友给你发消息。”
秦竞瞬间神色有些古怪。
他想起了什么很重要的事,对着秦母欲言又止。
秦母忍不住切回粤语骂他:“傻仔,搞乜嘢?!”
“妈,您先进站。”
秦竞殷切地送母亲进站,验过身份证,进了闸门。
隔着闸门,秦母回头最后冲他摆摆手,表示快回去吧,淡定的表情完全料不到自家儿子在酝酿大招。
就在这时,秦竞突然语气郑重地叫了她一声:“妈。”
秦母疑惑地再次回头。
“我喜欢男的。”
秦母:“???”
等她反应过来,也就几秒钟的时间,秦竞已经跑老远了,秦母只能隔着闸门干瞪眼:“……”
旁边一位老阿姨滑下墨镜看她,道:“喜欢男的怎么了,别这么不开明,瞧把孩子吓得,都跑出国际速度了。”
秦母更气了,不甘示弱道:“谁不开明了?全世界就你开明啊??一个个的,都不会好好说话!”
说完扭头去安检了。
到候车厅坐下,秦母打开搜索引擎。
【深入了解同性恋】
【怎么做一个开明的母亲】
【同性恋怎么结婚】
【儿子的老公要怎么称呼】
……
俞渊从衣柜里挑了件薄款的浅蓝色衬衫外套,看着就像夏天穿的,不会让人觉得奇怪,长袖能遮住手臂上包扎的痕迹。
距离秦竞最新一条消息,刚好过去一个小时,俞渊卡着点下楼。
他没睡好,加上做了噩梦,疲惫感不减反增,总觉得脑子变钝了,事情记得一件做一件,别的无力多想。
他只知道秦竞说一个小时后回来,而自己决定过要下楼找他,所以按响楼下门铃,却发现没人应时,他有些茫然。
于是站在门边等。
没多久,电梯响了一下,停在这一层,门开了,秦竞走出来。
看见俞渊的瞬间,脚步一顿。
路上依旧没有消息回复,他已经想着到家之后给俞渊打个电话,没想到惊喜来得这么突然。
秦竞脸上露出没心没肺的笑,大步走过去。
俞渊看了眼手机,又抬头看他:“一个小时零八分钟。”
秦竞笑脸一呆:“?”
马上他就意识到俞渊在说什么,表面上强忍着不要笑得像个变态,心里已经扭成了开心麻花。
俞渊竟然掐着点等他哈哈哈哈!
秦竞上前一手臂横搭在俞渊肩背上,把人拉近,一副哥俩好的姿态,一手用大拇指往指纹锁上按。
“回来路上遇到一起小事故,有点堵,要是知道你在这等着,我插上翅膀也要赶回来啊,你说你,要是先回个消息多好,你不知道,我盯半天手机了,还被我妈说……”
想到了什么,秦竞话音一顿。
将俞渊带进了家里,他反手把门一关,意味深长看着俞渊,接着说:“我妈说,又没女朋友干嘛成天盯着手机消息,然后我顺嘴出了个柜,说我喜欢男的。”
俞渊:“……”
俞渊避开他别有意味的目光,苍白面色微微泛起红润,“阿姨没被吓到吧?”
秦竞心虚地摸了下鼻子,“不知道,我说完就赶紧跑了。”
俞渊再度无语。
“你这么关心我妈,是不是想给她当儿媳?”秦竞一张脸凑近放大,笑得荡漾。
俞渊没忍住,伸手将眼前的厚脸皮推开,抿了抿嘴唇,想到现在是在别人家里,到底没说出“滚”字。
秦竞却已经看出他想说什么,放声笑着走开,“你先坐,我去给你洗水果。”
秦竞家里布置得已经很齐全,他应该没改前房主的装修,靠墙的地上有些杂物,像是搬过来后没来得及收拾的。
俞渊在沙发坐下,看到夹角处有一根逗猫棒。
他愣了愣,拿起来,挥动几下。
逗猫棒上的铃铛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马上,一只小身影从那堆杂物里钻出,动作矫健迅疾,朝半空的羽毛飞扑而来。
俞渊这才看清,是一只小狸花猫,目测才两三个月大,偏瘦。
秦竞什么时候也养猫了?
他逗了会儿小猫,秦竞端着水果出来,看见一人一猫在玩,说:“这猫跟你还挺亲近。”
话里冒着酸气,俞渊听出来了,抬头看他,露出疑问的表情。
“她对我可桀骜不驯了!”
秦竞放下水果,红色的荔枝刚在冰箱冷藏过,表面凝结了空气中的水分,看起来鲜艳可口,黄皮则是洗干净了表面,个头比龙眼还大。
俞渊记忆里只吃过一次这种水果,在大学时有一次暑假去深城参加比赛,那一次秦竞也去了,不过两人自然是对手。
他记得那时候的味道有些酸,而且吃起来有点麻烦,不过个头不如眼前的大。
据说这种水果比荔枝还容易坏,一直是华南三省特供,在外地很难吃到。
“听我妈说这是昨天刚在我姐夫家的果园摘下来的,百里挑一,连枝带叶,马上坐高铁送过来,新鲜得很,而且现在快过季了,果子全熟透了,包甜!”秦竞给他递了一颗最大的,“尝尝?”
俞渊默了几秒,接过,“谢谢。”
“客气什么。”秦竞给他拿垃圾桶。
俞渊动作缓慢地撕开果皮,像吃葡萄,动作间手臂上的伤口隐隐泛着疼,但他觉得开心。
一旁的秦竞看一眼他,拿起一颗果子直接扔进嘴里,嘴皮子动了几下,往垃圾桶吐出皮与核,俞渊才刚把果皮撕干净。
极品的果子,这么大一颗,里面只有两个核,果肉和汁水饱满,甜意充盈了味蕾。
“怎么样?”秦竞问。
俞渊又拿起一颗,“很甜,真的,跟我第一次吃的像两种水果。”
见他又开始慢慢剥,秦竞也不强迫他跟自己一样直接放嘴里,去厨房洗个了碗,也开始剥。
俞渊看了他一眼,以为他是突然又想剥着吃,没说什么。
“你第一次吃是什么时候?”秦竞问。
“大三前的暑假。”
秦竞想了下,“那次啊……不对啊,那次我直接从家里过去的深城,有带了黄皮去分给队友,我还拿了一些给你们班那个,名字我忘了,反正叫他拿回去分给队友,你居然没吃到??那回的也很甜!”
俞渊茫然地摇摇头。
秦竞:“……”
秦竞顿时有点生气,拿起手机就要查当年的本校参赛名单,否则他想骂人都不知道骂谁。
参赛的都是三到四人团队,俞渊那一队他记得是三人,三人里他就认识俞渊一个,水果当然是想给俞渊尝的。
没想到俞渊居然一个都没吃到!
他吃的大概是外面随便买的,哪有他家的甜,肯定酸死了!
秦竞记得俞渊的团队得了第一,直接在主办方企业公众号就找到了那次比赛的文章,第一名的三人姓名和领奖台上的照片都有。
“找到了!”
俞渊还不知道他突然看手机是为什么,“找到什么?”
“当年收了我的黄皮结果吃独食的那个人!”
俞渊:“……”
“也不一定是吃独食,我记得我两个队友都是性格不错的人,应该是跟另一个人分着吃了。”
“性格不错?那为什么只给另一个队友不给你?”秦竞气笑了,仿佛俞渊遭遇了队内霸凌。
俞渊更疑惑了,“你不就是给他们吃的吗?”
“当然不是,”秦竞下意识立即反驳,“我就认识你一个,我是给你吃的啊!”
俞渊:“??”
“当年你还给我放赛前狠话呢,转头给我送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