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李府,卢芸之前为了李玄净,一直强提着一口气撑着气势,回到府中的瞬间,看到院中的嫂嫂和刚刚下了衙的夫君,反而受不住一下子病倒了。
卢娘子一回府就晕了过去,可吓坏了家人们,上窜下跳的请医工,把卢娘子安置到床上休憩。
李玄净一开始以为是阿娘装病,故意好让所有人知道,还暗自得意阿娘聪慧,但是她没料到,阿娘真的会因为惊惧忧心过度,直接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医工把了脉,开了药方子,千叮咛的警告不能在劳心,卢娘子身子本来就弱,心神不能再多受损,李玄净的阿耶十分感谢地送了医工除了应得的那份额外的一些,那医工心满意足的就离开了。
卢芸躺在胡床上,脑袋上裹着一根降温的带子,被侍女灯芯扶起来喝药。
一碗喝进,李延忠轻轻拍了拍卢芸的后背,担忧的问她可好些了没有。
卢芸有些气虚,抬头看着面前一脸关心自己的李玄净,她彷佛只是愧疚,还带了些暗自得意,摇了摇头,皱了眉。
“你可知道自己错了?”
李玄净只是担忧卢芸的身体,她还真不知道自己错哪里了,她对这种略显沉重的气氛本能的排斥,强堆着一脸笑容,眼神乱瞟,尴尬的手足无措。
卢芸看罢,叹了一口气,她知道李玄净一定是故意跟着别人的,不然侍女提出让她去陌生的地方,一定有千百种方法逃离卢府,最好用的就可以说什么宫里有事情要她马上去这样的借口。
她也知道那场火,是她放的,这样用自己身体做解法的方法,也就她这样胆大才敢做。
“我从未想过要你牺牲自己一生的幸福,保全我们。”
“若你养成这样讨好的习惯,人人都能拿捏住你。"
”我和你的阿耶,你的兄长弟妹,都有我们自己的缘法。“
“哪怕是大伯,大娘和阿兄也是如此。”
“咳咳咳,你人人都去忍让,顾及,会消耗没有的。”
卢芸惊惧,若大火烧死了李玄净,她不敢继续想下去,她宁愿李玄净不那么聪慧,听之任之,其余的有她这个做阿娘的,也有她阿耶在,怎么都不会让卢家任意折辱了去。
李玄净还想安慰辩解,说说自己怎么想到的放火的计划,顺便问询阿娘那座孤独的院落是怎么回事,卢芸看她丝毫没有反省,李玄净下一步就直接被下了命令,关了禁闭,罚她抄经书。。
李家并不设立佛龛,更没有供奉真人的习惯,李玄净所在的不过是间还有些闲置的用来储物的小屋子,胡桌对面只有一面黑墙,边角有一个烧着黑炭的炉子,就在没有其他了。
这还是李玄净第一次被卢娘子处罚,重重的叹口气,像霜打了的瓜果,两只手撑着手肘,把墨水重新研磨了一次,有些郁闷的继续抄写着。
眼皮在不停地闭上,睁开,她都不清楚自己在这个房间中呆了多久,一直抄写经书实在是无聊,显然李玄净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阿娘气了她,让她受罚她就听话而已。
李玄净肚子也叫了一回,晚饭都没吃,还是李光假装路过,偷偷给她塞了一张胡饼,她才随意塞了两口就当充饥,眼下过了时间,又重新饿得难受起来。
卢娘子屋中,小小的胡榻旁围着三个人,一点空气都不给卢娘子留,气的黄婆婆冬日里不断地开窗户通气。
“我困了,先睡了,你们也别在身边一直守着我了,小心过了病气。” 卢芸身体歇了一些时刻,身体恢复了大半,开始把李秒柔和李光往外边赶。
这个时辰不光是李秒柔和李光,黄婆婆年纪大了,也不好叫她一直守着自己,更何况,卢芸只是被吓到了,如今修养了许久,又有家人陪着,感觉好多了。
李延忠没想到,自己作为夫君,也被娘子赶了出去。
“娘子,我不怕病气,你身体好才是最好的。” 李延忠硕大的身躯一个劲儿的往卢娘子身上贴,李秒柔和李光同时闭了眼。
非礼勿视。
“这个时辰如果饿了,厨房里还有些饼子,可以拿进屋里吃。” 卢芸一边推夫君的屁股让他离的远一些,一边嘱咐着要回去睡觉但是又有些偷偷摸摸的李光和李秒柔。
“知道了,阿娘,您放心养着吧。”
李延忠还有些恋恋不舍,他才不想要和娘子分开睡,李光和李妙柔两个人一起才给他不情不愿的架走。
“阿娘想让我们去看看阿姊,阿耶怎么这么没有眼里见儿啊!”
李玄净所在的屋子在尽头上,这样用来关禁闭的屋子,李家从来没有设置过,也是第一次使用,所以去往房间的路途中,李秒柔和李光还有些兴奋。
“阿姊,我来救你啦。” 李妙柔手里捧了一盏灯,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又轻轻推开,房中的炉炭还在燃烧着,并不是很冷,门一开有风进,忙飘起一股黑烟。
“阿娘如何了 ?李玄净被李光扑了个满怀,他听说阿姊差点被烧死,也是担心的吃不下饭。
“ 阿娘睡下了,大娘做了饼子让我给你带过来,好多好多,怕你明日还被罚,让你藏那框子里,饿了自己拿出来吃。
“ 大伯父说明日里去求王市令看看有没有别的适龄的郎君 ,让你不被萧家纠缠,还有这些是阿兄替你抄的,兄长说模范了你的字迹。
李玄净连忙起身去接,妙柔两只手快要拿不下,怕饼子上的油水毁了抄写的纸,把饼子塞进了怀里,只用两个胳膊肘夹着。
“你也不帮秒柔拿些。!” 李玄净有些埋怨的看着两手空空的李光。
“她非要来献殷勤,我怎么好抢她的功劳。”
两人马上就要针尖对麦芒的呛起来,李延忠推门进来的正是时候,两人都扭了头谁也不服谁的不说话。
李延忠去拿了被衾,卢芸娘子没有发话,谁也不敢让她私自出来,毕竟她教育女郎,一定会有她的道理,李延忠和卢芸两人再怎么宠爱,也不会任由着他们胡来。
“你兄长本也想来看你,被我半路拦住了。他们万年县事情复杂又多,他刚上任就让他多睡会吧。”
李宗最近忙的眼窝都凹进去了,他算没有背景的,万年县里都是大官,他少不得打起精神,做小伏低。
“阿兄如今做些什么,万年县的县令又要干嘛?”李玄净有空见了李宗一面,他整个人看样子像是被抽干了灵气,整个人的脸都凹了进去,想必一定是累的不行,她第一次进宫做修书工作的开始,也差不多是这样的状态。
“你们三人都在,那我为人阿耶的,也给你们讲讲,哈哈哈哈哈” 李延忠朗声大笑,后有补了一句,别告诉你们阿娘我同你们讲了这么多。“
李延忠听说了李玄净放火的事情,没有批评也没有歇斯底里埋怨她得罪了人,而是觉得是时候告诉他们如今长安的境况,各个职位的作用,他们要面临的困境。
"万年县和之前我们在的管城县可就不同了,这是赤县,你们如今能去到的东市,还有之前看到的各类王公贵族的府邸,甚至平康坊都在此处,这是赤县。"
"县令嘛,万户以上为令,不足万户为长。朝廷认命的一县最大的官职。
县邑之长曰宰,曰尹,曰公,曰大夫。"
令长皆掌治民,显善劝义,禁奸罚恶,理讼平贼,恤民时务,秋冬集课。(1)
要管理一县的人口,还需知道本县的壮丁、残疾、老年人口状况,穷人,富户,百姓的收入情况等等,以便征调兵役和徭役。
还要将当地百姓按照资产的多寡分为九个等级并记录在案,各户在缴纳资产税时需按照自己等级的高低交纳对应的税钱,这是财政收入的重要来源,每三载都需要重新登记一次。
虽然誊写籍账、管理交通和地方仓库有专门的官员“僚佐”负责,但县令却有着统管的职责,其中“籍账”就包括户籍和账务两类,每三年造籍以后都需要把籍账上报给州和尚书省。
从户籍到民生,从土地分配到税务缴纳和赋役,从案件审理到籍账管理,从教育教化到政令实施,都需要面面俱到。
“考考你们,我当年在管城县做的什么官职呀?”
李家子女: “县尉?还是县丞来着?”
李延忠摇了摇头,不作回答又问道:“我为何来了长安?
李玄净最近接触的多了才知道,脱口而出
”凡居官,以年为考,阿耶过了考功郎的审查,和大伯被升了官职。“
"那你们也要知道,若犯了错也是会被罚的,甚至会被连坐。“
李延忠把目光转向李秒柔和李光,
“应授田未授,应收田未收会被惩处,户籍漏户,被发现会被惩处,审理诉讼冤屈判错,会被惩处,就连县令犯错,收受贿赂,负责其他的僚佐也会被连带。"
”你们阿兄阿姊如今就是如此,万事小心做事小心还不够,还要小心被陷害。“
我打听到过一件事,和你们阿姊有关的,她初入宫时,卷入了一个事件,甚至用到了小三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