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飞机,脱离机场范围,她们无法再追寻。
想要继续,知道起飞后究竟发生什么,要么坐上一架同一时间,同一航线没有过多偏差的航班,重走当年的路线;要么就坐上当年那架飞机,只要起飞之后,无论它飞哪,什么时候能飞,都不影响。
只是……
如今想要找出一个起飞和降落时间一致,又航线一致的航班,怕是很难。在天上,谁也不确定航线是否能一样。
“没有别的选择了吗?”杨莉星道。
出事之后,那个时间点和那条航线好像都改了。而且看了MS航空的所有航班消息,没有任何一条的航线跟之前重合。
“我们只能赌。”时熹道。
“赌什么?”
“找一个起飞降落的时间对得上的MS航班,航线不一样……我们只能试试。”
杨莉星听完,立马登录MS公司的官网查询相关航班。时熹在这方面帮不上忙,只能等她找到再和自己说。
几分钟后,杨莉星有了消息:“我在官网查了,一个月有两天的航班起飞时间和降落时间是一样的,航线不明,据说大差不差。还有网上我也发了帖子,有网友回复,在航班确认的时候,我们可以在官网实时飞行记录上看到我们的航线。”
时熹:“那之前的航线我们去哪要?”
杨莉星:“你等我一会,我问问网友。不过当年还没现在这样,可以看到航班飞行的航线,不知道有没有。”
时熹道:“没有的话,我们同公司同时间,试试运气吧。”
两人各司其职,开始查询各自需要的东西。随后,两人上了同时间的航班。
来来回回,近十次,而她们的签证也快要到期,甚至来回多次,又不买东西不是看亲戚,除了询问,都快成了被监视的对象。
杨莉星觉得,她们估计只有一两次机会了,再这么下去,被马里国的政-府盯上,他们就是可疑危险分子。
“时熹师父,如果真的没有办法就算了,给我朋友做法事送她安息吧。”她说,“我们已经尽力了,有些事情,不是我们努力,就会有满意的结果。”
她明明很想知道后续,明明抓住了希望,再继续,很可能就看到她想见到的人,却要故作坚强地装作不在意。
时熹什么也说不出来,但她知道,她们不仅花了很长的时间,还花了很多钱。或许……
有些事,就是注定好了的,没办法更改。
在确定结果的那天,她们回国了。
明明夏天已经开始,山门前的枯枝落叶依旧满地。
嫩绿枝叶是被风雨摧残,整片整支地掉落。它们没能等到老去的年纪,花样年华因风雨而结束。
光是打扫山门,就用了时熹一天的时间。屋内的摆设和许久没点香的供奉的神像们,在无人的山庙中,一层厚厚的灰盖住了它们原本的颜色。
时熹还在想,自己在的时候,也是好几天才认真地打理一次,怎么走了一段时间,好像几百年没人住的样子。
唉声叹气地,一点点将神像擦干净,又开始以前日复一日的生活。
只是在偶尔看到某个符纸时,她想起自己答应那人。明明说了有消息会告诉她,是不是要食言了?
不对,也不是。如果她女儿真的死了,她可能会在那个地方遇到她的女儿,毕竟那个地方,如今不过十天而已。
收起符纸,时熹让勉强让自己定下心来,好好修炼。
又是大雷天气,时熹不知怎的,打着古老破旧的油纸伞来到门口。那棵树,一如之前,几道连着的雷声响起的瞬间,火花也在那炸开,将一根树枝劈了下来。
叹气完,还是得等雨停之后,继续收拾。
就算没有人来上香,这也算得上是时熹的工作之一。
只是……
见过世界的人,孤独地在山里,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午夜梦回,时熹忽然也被梦缠上。那个和杨莉星求救的人,出现在时熹的梦里。
“救救我……我没死。我们都没死……”
“救命……”
她的声音虚弱的像是下一刻就会消失一样。
从只有声音到出现画面,恐怖灾难电影里的刑罚设备都在她身上。旁边有人用外文说着什么,她时不时回答:
“不知道!”
“死也不会告诉你们。”
“有本事剖开我的脑袋找啊!”
她是被折磨得多了,不想用对方可以知道的语言回答。她的眼神,有求生的欲望,也有必死的决心。
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有这两种情绪交杂在一起。
再次被电击,痛麻感甚至传到了时熹身上,她从睡梦中惊醒。
手上不知什么时候抓上了那缕没来得及还给杨莉星的头发……
“得找个时间还她才行。”时熹喃喃说着。
外面天空一片黑暗死寂,夏天夜晚应该有很多声音才对。披上袍子,走去开门,一阵风吹,凉意冲上头顶,那些自然的声音才和风一同响起。
这里能看到星星,多云,月亮被挡在乌云之后。
估计明天又是一场大雨。
时熹捏着那缕头发,不知怎的,一个念头疯狂滋长……
片刻后,她如想起什么一般,向主殿跑去。从石像前的柜子里,拿出那些保存已久,她却没怎么看过的修炼古籍。
一本一本细细找去,天光大亮她都没察觉。待她眼睛酸了,才发现已是正午。
又是新一天的洒扫打坐。
将庙内里外收拾个遍,时熹拿着回来后就没用过的手机下了山。找了一家小店借电,打电话给杨莉星。
“我好像知道怎么继续找了。”
再次来到杨莉星家,时熹觉得这里多了一些奇怪的气息。顺着源头看去,正厅储物柜,里面放着很多小物件。
见她盯着那看,杨莉星解释道:“那些……是我这段时间去找遇难者家属或者朋友拿的他们留下的东西。”
她羞愧一笑,好似觉得自己这个做法有点不正常,怕被人笑话。
时熹一惊,用一种亮得诡异的眼神看着她。
“怎、怎么了?我是做错了什么吗?”杨莉星忽然就慌了,“是不是这些东西不能带回来?”
时熹难得露出欣喜的表情:“没有。你带得可太对了!”
经过一番交谈才知道,时熹翻了古籍,找到一个办法,就是将遇难者的遗物带上,就能顺着定好的起飞时间,相关的航班,施法寻到当初的痕迹画面。
杨莉星在这段时间里,走访曾经的遇难者家属,才拿来了这么点东西。他们很多人已经没了联系和消息,五六件,都是父母舍不下孩子,没将孩子的东西丢弃,这才让她拿了一小个作纪念。
“八年过去,他们大多都已经被遗忘,一百多个同胞,我的能力只能拿到这些。”她语气里带着时熹看不懂的情绪。
“我终于明白了,最可怕的不是死去,而是被遗忘。我担心有那么一天,我也会忘记我这个朋友,想着想着,我就觉得,十分对不起她……”
她忽地一笑:“嗨,我是不是说废话了?”
时熹喝了口茶,清淡香甜,是上次她说过,庙里常备的是乡下小摊贩上买的普通碎茶叶。那样的茶叶带着一股清甜,便宜又好喝。城里几乎没得卖,还是找了一个有茶厂的乡下问才买到。
时熹放下茶杯,她前面的话都还没有个答案又开始问:“怎么样?”
时熹点点头:“还行。”
杨莉星:“味道和你们庙里的比起来,相似吗?”
“有点。”她笑笑。
杨莉星这下没话说了,只能等时熹开口。
好一会,尴尬的气氛蔓延,时熹在她的等待中,终于开口了。
“我们可以去了。”
“嗯?啊?”杨莉星一下没反过来,“哦哦哦,那个,你说有办法了来着。”
“那好,你签证办了吗?”杨莉星又问。
时熹顿了顿,说道:“我好像……”
没办。
就连来这里,都是杨莉星接了电话之后,过来接她的。她那里知道什么签证,倒是有身份证和护照。
马里的签证有要求,要么自己会英文,要么同行的有人会英文,要么有当地的朋友可以保持沟通的。不然就是……
你的存款余额足够在当地挥霍一番,不然个人,且无存款又不会英文无法沟通的,签证很难办下来。
“没事,我们明天就去办。”
这次,她们早上再也不起那么早了。等到八点办,相关部门正式上班之后,买了小包子一路去一路吃,反正距离不远,还能锻炼。
工作人员看到他俩,眼熟的很。不就是上次在海市和马里国来来回回,不买东西也不游玩的那俩么。
于是对他们的询问调查多了些。
第一次,没通过,因为上次的关系,时熹又是没存款,银行卡都没有的人,自然更加严格。
两人去了一趟银行,杨莉星从自己的卡里给她转了点钱,看着好看了许多。又去找相关部门的朋友,让她帮忙通融一下,她们这次真的就去不到一个星期,一定是去旅游购物。
等了两天终于有消息,俩人拿到签证再次踏上马里岛国的行程。
还是那家航班,时熹身上带着遇难者用过的遗物。路过某一片海洋天空时,脑袋里犹如电影碎片,闪了一下。
这会是晚上两点,他们已经飞了几个小时,还有两个小时,当地的早晨八点半九点左右到达。
脑海中闪过的画面里,一辆写着ML314的飞机闪烁着侧灯,在月色照耀下,和大海上空相应成了诡异的景色。
快速穿梭,进入飞机内,里面的人安详入睡。
驾驶室,机长正和邻国的塔台笑着说了“晚安”,关闭对讲机。两位男性机长有说有笑,不像出事的样子。
然而下一刻,飞机没入黑暗中。路过这片上空的呼唤不绝于耳,却没在得到应答。
时熹猛地惊醒。
原来刚刚是睡着了,睡梦中看到消失八年的飞机。
“怎么了?”她的猛然惊醒,吵到了一遍迷糊睡觉的杨莉星。
时熹没隐瞒,看了一眼机舱内几乎入睡,没什么声音的环境。她压低了声音,凑到她耳边。
“我看见那架飞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