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月和若琳赶到院门口时，正好赶上校工张贴成绩排名。

不过杳月还来不及紧张就在最前面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只见“邹杳月”三个字被写在所有人的最上面，排名第一。排在她后面一位的就是黄唯，但他似乎今天没有过来看成绩。

身边同学已经纷纷恭喜起杳月来，在这一刻，往日的那些流言蜚语都不攻自破了。

很快若琳也找到了自己的名字，虽成绩不如杳月，但也是十分靠前的。两人都顺利通过考试自然十分高兴，两个小姐妹正抱在一起兴奋欢呼之际，却见旁边人群传来一阵骚动。

她们转头望去，只见骚动的主人公是班长王璐，她正挤开众人捂着脸跑了出去。若琳戳戳杳月，示意她往另一张板上看去，那张木板上罗列的都是未通过人员名字，而王璐的大名赫然在列。

若琳撇嘴道，“真可怜，父母每年学费杂费地给她交着，这都最后一年了，结果没考过要被劝退，多可惜啊。”

杳月的心里也不好受，但她们都知道平大的规矩，平大校风严格不可能因为任何理由而改变的。是而当她们一同回到宿舍楼去收拾床铺准备回家过寒假之际，刚走到走廊里就听到一阵啜泣声。

却见一扇门开着，往里一瞅就看到王璐正坐在自己铺位上收拾东西，周围已经围了一群安慰她的女生们。发生了这样的事，大家心情都不太好。杳月和若琳互看了一眼，也走了进来，然而还没说话，王璐率先发现了杳月，当即使性子一般背着她坐过去。

少女的骄傲逼着她不想让杳月看到自己的泪水，同时嘴硬道，“你如愿了，看到我的笑话很高兴吧？”

杳月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了。其实话一出口，王璐也后悔了，但此刻她像只受伤的刺猬，尤其是之前她还那样对待过杳月，却没想到最终是自己最看不起的人留在校园，而她只能被劝退。

过了一会儿，杳月又走了进来，她手里拿着一个本子，那是自己的笔记本。

“王璐，你至于吗？之前看你不是挺百折不挠的吗？”杳月把本子递给她，“被劝退怎么了，又不是不让你重新报考，到时候再来一次，不一样吗？不过是晚一些，至于哭爹喊妈的吗？咱们学到这阶段不容易，所以更应该珍惜。”

“是啊，王璐，卷土重来未可知。”旁边的女孩们纷纷劝她，也有不少人把自己的笔记也拿了过来，“专心复习一年，努力再考进来，也没什么。你要是一蹶不振，才叫那帮男生们看笑话哦。”

“对啊，你不知道那帮男生都传成什么样了。我刚才回来，都听见有人说咱们院有个女生没考过跳楼了！”

“诶哟，这谁啊，嘴上不积德！”

“就是就是！”

女生们七嘴八舌地炸开了锅，而王璐刚才又羞又恨还真有点想跳楼，如今一听当即炸红了脸，随即道，“哪个王八蛋造谣姑奶奶要跳楼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自有一股极富生命力的泼辣劲儿。

“对嘛，这才是王璐。”杳月笑着将本子塞进她手里，“我要是你，我现在就去图书馆，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倩女幽魂’！”

众人大笑起来，王璐也不好意思地拍了她一下。这回再擦眼泪，已经分不出是笑出来的还是哭出来的了。

王璐上气不接下气道，“邹杳月，我平时怎么没发现你的嘴巴这么厉害！”

杳月哈哈大笑，“当然了，什么都让你发现了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宿舍里其乐融融，外边路过的女生们也好奇地走了。其中一个拍拍杳月，对她说，“正好你在，刚才陈教授找你呢，你现在赶紧去他办公室吧。”

听闻“陈教授”的名号，杳月还是肌肉记忆般心下一惊，可随即她想起自己傲人的成绩，当即一股勇气从脚底心直窜后脑勺。她可是学院第一，她怕什么？随即应了下来，往教学楼走去。

寒假在即，教学楼里没什么人。

教师办公室内，只有陈教授一个人在伏案工作。陈教授无妻无子，吃住都在校园里。不过他效仿梅妻鹤子，认了平大春风园里的一颗青松当老婆，是而杳月这帮他的弟子路过青松时都得老老实实喊一声师母好。

除此之外，陈教授还是个很严谨负责的老师的。

“陈教授，您找我？”

听到杳月的声音，陈教授才抬起头来，见是她，严肃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笑意，“你来了啊，这回考得不错。”

杳月笑眯眯的，“难道只是不错吗？我倒觉得是很好呢！”

陈教授望着她这个样子一脸无奈，“哪有你这样做学问的态度，做学问最忌讳自大了。”

不过他倒是很爽快地开口道，“咱俩的赌约，现在已经出结果了。这样，等下午开寒假班会的时候，我在大教室同你赔礼道歉如何？”

杳月都不记得了，一见陈教授这个态度，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连忙摆手，“诶呀也不用啦......您老隔这儿跟我道个歉就行。”

陈教授抬头往她，杳月还是有些心虚，脸上还憋着笑。最后是陈教授笑了，“你这个丫头，在家肯定受宠吧？”

家？

许久没有人同她说起过这个字眼了，亦或者自从那件事后，她习惯性地刻意逼自己把家当成只有她和周蕴文的地方。

今日忽闻陈教授提起，那些刻意试图掩盖忘却的记忆却再次浮现到眼前。

她愣住，勉强道，“您怎么知道？”

“这我怎么不知道？”陈教授合上笔记本，露出一副了然的笑来，“你这性子，一看就是从前常在家撒娇的。”

杳月恍然，终于是笑不出来了。

而陈教授继续道，“我今天叫你来，不光是这些，主要还是问一下你之后的打算。马上就要毕业了，你是怎么想的？继续深造还是求职？”

杳月赶忙打起精神来，并没有迟疑，“我想求职了。这些年都是受家里资助，也该我回馈家里了。”

陈教授问，"你家很困难吗？"

“那倒也不是。”

“依我说，既然家里情况良好，以你的资质应该继续深造。” 陈教授道，“我看了你这次期末的论文，写的很好，我很满意。我想推荐你来年毕业去美国继续深造。我同那些大学里的教授们都有些交情 ，可以帮你写推荐信。”

陈教授叹了口气道，“同国外大学相比，咱们地质学起步太晚了，空守着大好河山，数以万计的宝贵数据，却无人勘探计算。反而是外国人手里的信息比咱们还全，这实在是惋惜危险。而你这样有天赋的学子，是国之栋梁，更不应囿于眼前营生。所以我还是希望你能出去看一看。无论之后作何决定，眼界开了，做的决定总不算差。”

美国？

杳月倒吸了一口凉气，可此刻再听到这个大洋彼岸的陌生国度，心里早没了从前的那种迷茫和恐惧，正相反，一种兴奋雀跃的情绪从她心底冒了出来。

她迫切地想要走到更广阔的世界，去学习更多的知识！

但学费也是个问题，尽管她知道，只要自己提了周蕴文便是砸锅卖铁也会让她如愿。

可她并不想自己独自一人飞往大洋彼岸。她知道的，在专业知识方面深耕，并不单是她一个人的梦想。

她简单地将自己的担忧对陈教授托出。

陈教授略一思考后道，“这不是难事，若是留学资格下来，你可以申请公派经费，到时需回校任教。但放眼全国，再找不出比平台更适合学术的土壤了。所以，你实际上只需要准备你刚到美国时过度的生活费即可。”

他忽然想到什么，从抽屉里取出一张表递给杳月，“按校规，你从这个寒假开始就可以在学校当助教了，这样也是有津贴拿的。”

杳月的心这才放回肚子里。

回家后，她本想将这好消息赶紧分享给周蕴文，可一会儿又觉得不好，又想着等她一切准备好了，既拿到申请又赚了钱，到时候再告诉周蕴文，说不定能更好地劝他跟自己一起走。

然而，这厢她一会儿想这一会儿想那的，废的脑仁儿疼，可实际上周蕴文迟迟没有回来。

往常周蕴文也常有在办公室过夜的经历，不过他都会打电话回来，绝不叫杳月空等。

而今晚，指针已经指向九点多，周蕴文既没回来也没有打电话回家。

杳月的内心隐隐泛起担忧来，想了又想，还是跑到电话机前给周蕴文办公室的座机去了个电话。

然而长久的忙音从听筒里传来，耳边是钟表滴答滴答的走针声。

听筒那边迟迟没有传来电话接通的声音，而杳月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她准备挂电话之际，忽然耳边传来提起电话那头的听筒被提起的声音，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喂？”

杳月忽然瞪圆了双眼，她意识到：那不是周蕴文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