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铮，别在这里睡，会感冒的。”
程衍的声音好像离自己有些近。
“不要。”陆铮闭着眼，哼唧了一声。
陆铮突然有些感慨，人类的耳朵真是太奇妙了——
不是机械地接受来自外界所有的声音，而是选择性地接收，就比如她现在就觉得程衍的声音格外得清楚。
在这人声鼎沸的时候，格外清晰——
“你确定你不起来？”
少年人身上那种熟悉的柠檬清香混着咸湿的海风围绕在陆铮的身边，陆铮突然觉得自己脸上飘过了一层鼻息。
“我不……”
陆铮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她就猛地反应过来，在陆铮睁眼的刹那，一眼就撞进了程衍含笑的眼眸中。
程衍正两只手撑着，居高临下地看着陆铮。
见陆铮睁眼后对上了自己的目光，眼底的笑意更甚了。
他笑道，“不是说好了不起吗？”
心跳声从睁眼的那一刻开始砰砰作响，这个姿势太暧昧了。
陆铮感觉到热意窜上了脸颊，她与程衍四目相对，一种微妙的气氛也在这对视的过程中萌生，随着时间的拉长逐渐升温。
程衍：“……”
而本来俯视着陆铮游刃有余的程衍，也在这无声的对视当中，逐渐意识到了不对劲。
就在程衍觉得自己的耳垂已经热得发烫的时候，一声急促的“咻”声划破了海上的夜幕，也穿过了海滩上人群的期待。
只听一声巨响，烟花秀开始了——
“快、快起开，烟花秀开始了。”
被程衍的两条手臂禁锢住的陆铮，红着脸拍了拍他的手。
闻言，程衍才倏地松开了撑在陆铮身侧的手，坐了起来。
没一会儿，陆铮便从野餐垫上起身，坐到了与程衍并肩的位置。
海风从陆铮的耳廓拂过，吹动了她的长发。
绚烂的烟花，就像除夕夜一般绚烂，甚至还要夺目。
刺眼的光点在海平面上方汇聚，在以极快的速度向外四散，七彩的光满星星点点地映在夜空中，落在海面上。
鲜有人知的半山腰上，程衍与陆铮同时看着不断升空的烟火，在天际绽开。
但两人的心境却完全不同。
陆铮悄无声息地收回了看向天空的目光，转向了身旁的程衍。
少年人优越的侧脸，在烟火的明灭下，照耀得格外好看。
不论是七年前第一眼的程衍，还是四年前在海岸边脸色通红的程衍，都在陆铮的青春中画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她怔怔地盯着对方，不自觉地红了眼眶。
程衍似乎察觉到了陆铮的目光，就在陆铮看向他的数十秒后，他也后知后觉地转过头，与陆铮目光相交。
程衍咧嘴一笑，“是不是终于发现你男朋友我的帅气了？”
“噗——”那刚酝酿好的情绪，被程衍这一句相当突然且无厘头的话一脚踹了回去，陆铮笑道，
“程衍，你怎么回事？我认识你这么多年，怎么从来没发现你这么自恋？”
程衍：“……”
陆铮脸上的笑意更甚了，最后这无处安放的笑意转变成了实体的大笑。
而程衍看着陆铮这越来越控制不住的笑容，在心里咒骂了孟炜八百遍——
他就不该想不开去询问舍友什么心得秘籍！！一群单身狗能有什么心得！！
但陆铮毫无保留的笑声确实也在无形之中感染了程衍。
程衍假惺惺地将手伸向陆铮的腰侧，挠起了痒，“有那么好笑吗，陆铮!”
他假装生气，但语气中却一丝的不满都没有。
他为陆铮放肆的笑意而开心。
“没、没有……”
陆铮一边闪躲着程衍挠痒的手，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没有没有，一点儿……一点儿都不好笑。”
但她越说不好笑，笑声越是止不住。
“不许笑了，陆铮！”
程衍感觉脸越来越热，也加重了手下挠痒的动作。
“好了，好了。”
陆铮笑着去抓程衍挠痒的手，“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笑你了。”
她抿着唇，强忍着笑意，眼眶内还残留着因为笑容而溢出的泪水。
停下来的时候，程衍的两只手撑在陆铮的身侧，陆铮的掌心与他的手背交叠。
陆铮的呼吸因为激烈的笑声而喘息，她的手盖着程衍的，四目相对之间，一些暧昧的气息流窜在两人之间。
沉默，无疑会放大情绪。
陆铮的眼角含着泪，对上了程衍溢满笑意的目光。
她突然想了很多——
她的脑海中浮现了两人手牵着手走在伦敦的街头，看着太阳东升西落；
她的脑海中也浮现了自己与程衍推着购物车穿梭在商超之中的欢声笑语；
还有很多很多……一起手牵着手上学，游玩，那些想象中的生活场景，就像美梦一般……
如果可以，陆铮并不愿意清醒。
可……程衍唤醒了陆铮，“陆铮？”
他有些困惑地偏了偏头，“笑傻了吗？”
美梦终究会醒。
程衍的未来繁花似锦，而她的……
陆铮松开了覆在程衍手背上的手，轻轻往前，拥住了程衍。
她的手轻轻地环在程衍的腰上，少年人炙热的体温，隔着单薄的衣料，传给了陆铮。
陆铮轻唤道，“程衍。”
“嗯？”
“程衍，我真的非常非常庆幸自己可以遇见你。”
陆铮轻轻收紧了环住程衍的手，
“你知道吗？我不止一次回想过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你是除了我妈妈以外，第一个毫无保留地给予我夸奖的人。我到现在都记得，那天你的脸上洒满了太阳的金光，笑嘻嘻地和我说，你好厉害啊……虽然我在心里偷偷蛐蛐你，肯定是个大麻烦。”
陆铮将脸靠在了程衍的肩头，
“四年的时间看起来很长，但其实我知道，这对我们来说太短了……在面对很多事情的时候，我总是下意识地将你推开，将你放在了后面，对不起……”
话音未落，湿润的热意涌上了眼眶。
闻言，程衍就想直起身子，“你没有对不起我。”
“别动。”但陆铮又收紧了几分双臂的力量，
“程衍……我真的非常非常非常喜欢你，也非常感谢你可以喜欢我。”
“生日快乐，程衍。”
陆铮顿了顿，“生日快乐，我最对不起的人。”
她轻飘飘的话语，混在了身后不断燃放的烟火声中，如果不是两人的距离足够近，程衍是绝对听不清楚的。
但正是因为这样的距离，他听见了，也听见了陆铮佯装镇定的声音背后的哭腔。
“陆铮……”
他动了动唇，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一个柔软的物体贴上了他的喉结。
这突然的触感，让程衍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一阵诡异的电流顺着他的脊柱窜上了大脑，在瞬间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你……”
程衍错愕地垂眸，但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陆铮松开了环住他腰部的手，双手穿过了他的脖颈，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不同于去年程衍生日时，那个如同蜻蜓点水般的亲吻，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吻。
气息的交融是一瞬间的事，在程衍错愕的目光当中，他看见的是陆铮骤然放大的脸和紧闭的双眼。
程衍也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两个毫无经验的人，只会采取最笨拙的方式。
在烟火的轰鸣声与满目的黑暗当中，陆铮先是闻到了程衍身上的那阵淡淡的柠檬清香，然后便是两人亲吻带来的心跳声与热意。
陆铮觉得自己整个人像处在一个巨大的火炉当中，奔腾的心跳声带来了滚滚的热意，将她整个人裹挟。
这个吻是她主导的，而主动权却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再属于她。
对方的舌尖轻轻撬开生涩的唇瓣，笨拙地扫过口腔内的每一寸领地。
逐渐加剧的心跳声，化作了身体微微的颤栗。
陆铮的手从程衍的脖颈间滑落，只能堪堪抓住他胸前的衣襟。
隔着单薄的布料，陆铮碰到了他的心跳。
轰鸣的心跳声，让陆铮的大脑也陷入了宕机的状态。
想要后撤，但程衍不知道何时放在她腰上的手，让她退无可退。
只能被动地接受来自对方汹涌的爱意，直到氧气耗尽。
……
陆铮的手仍然抓着程衍胸前的衣襟，她正靠在程衍的肩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身边的空气。
这一个单单属于彼此的插曲，在这鲜有人路过的半山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又一轮的烟花升空，在海平面上炸开了色彩。
程衍的耳垂还在微微泛红，他的双手环抱着陆铮，轻声说，
“陆铮，我喜欢你。我也非常非常喜欢你，远比你想象到的还要喜欢你。”
“我知道。”陆铮轻笑了一声，“吃蛋糕吗？”
“好。”
程衍一边应着，一边红着耳朵，整个人像弹簧一样蹭的一下坐了起来，去找放在野餐垫另一边的蛋糕盒。
随着蛋糕盒的拆开，藏在里面的蛋糕也逐渐映入眼帘。
蛋糕是圆形的，点缀着奶油的花边。
在蛋糕的正中间，写着大大的“Happy Birthday”，而与这一连串英文一同出现的，还有那在蛋糕的表面摆放的小狗。
小狗立着大大的耳朵，炯炯有神地看向前方，脖颈上带着一个金色的铃铛。
程衍见状，凑近瞧了瞧，没忍住用指尖戳了戳狗耳朵。
程衍：“是硬的。”
陆铮点了点头，“嗯，店主说是翻糖做的，这样子就不会那么容易化了。”
“嗯——”程衍咬了一口，只见玩偶小狗的耳朵缺了一个角，“不好吃。”
海风吹拂，在掌心的掩护下，程衍点燃了插在蛋糕上的蜡烛。
他扭过头去，沙滩上仍是人声鼎沸。
他将目光投向了蛋糕另一边的陆铮，在又一轮新的烟花声中，他喊道，“陆铮，快。”
陆铮：“快什么？”
“快许愿！”
程衍的眼中闪着晶莹的光亮，他催促着陆铮，陆铮却被他逗笑了，“这是你的生日，我许什么愿啊？”
“分你一个分你一个。”
说着，程衍还挥了挥手。
在烟花又一次绽放的时候，他嘴角噙着笑容，闭上了眼睛。
而陆铮也跟着他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