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有没有什么仙法可以看出来踏雪无痕术的痕迹？”
司寇鸾将剑收入鞘中，他抹去鬓角的汗，抬眼看向远方观摩的瑾瑜仙尊，扬起一个灿烂的笑。
青年眼底有光，一脸明媚，热烈如夏阳。
“你的剑法还要多练啊。”仙尊摇摇头，他对青年的剑术很不满意，“下次你师兄练剑时，你去看一看，学习学习。”
师兄？
师兄的那把湛卢剑可是仁道之剑、帝王之剑，是如雷贯耳的名剑。
他要是可以得到那种层次的名剑，剑法百分百比现在好。
司寇鸾凑上去，他站在仙尊的身后，双手微曲，掌心置于师尊的肩膀上，轻轻按压，试图松弛仙尊那紧绷的肌肉。
“师尊，我就想知道有没有法子可以看出来踏雪无痕术的痕迹嘛。”
仙尊腾出一只手来挡住小徒弟的按摩：“够啦够啦，鸾儿。能看出踏雪无痕术的法子其实有很多，最简单的那种，你现在就可以做到。”
＊
一团云雾慢悠悠落下，然后逐渐变为了青年的模样。
司寇鸾站直身子，闭上眼睛，催动自己的灵根，瞬间冰封了方圆十米内的所有空气。
他睁开眼睛，乐了，嘿嘿一笑。
化为雾气刚刚行驶过的一小段距离，冰晶的含量明显要多出很多。
只是最初经过的那一小半，许是雾气消散了，看不出什么变化。
果然可以。
可惜自己只有金丹境，冰封十米以内的距离是极限了。
如果集中仙力朝着一个释放寒气，距离也会远上不少。
算上时日，那头魔熊应该也快到了吧。
墨瑶峰清冷，周遭又全是冰晶，司寇鸾搓搓手，朝上面吹了口哈气，他注视着晚霞，喃喃自语：“师兄，我在这里先谢谢你送的那头魔熊咯。”
落日余晖中，青年眼睛亮闪闪，唇角微微勾起，现出若有若无的酒窝。
他步履轻快，转身离开这片旷地，绣着白海棠花的明黄色衣袍与满天霞光交相辉映。
*
“景儿，岛上的那片森林里，有头元婴境的魔熊，它好像被污秽污染了，你去解决一下。”
景星灼如往日那般每到傍晚向师尊展示修行进度，他行了个礼，正打算离开这间小院，却被师尊叫停了脚步。
“师尊，是月影森林里的魔熊吗？”
瑾瑜仙尊挥袖，一本流光溢彩的写着魔熊大致资料的卷轴便飞向了景星灼，被他牢牢抓住。
景星灼展开卷轴，仔仔细细地阅读着，神色严肃。
“元婴大圆满，喜欢在月影森林核心处晃悠，形态大变，疑似被污秽污染……”
他想起来前段时间一直经历的那个连续梦，梦里也有着这头魔熊，他当初动动嘴皮子哄骗了一下小师弟，小师弟就乖乖的自己去揍魔熊，好玩极了。
所以那是个预知梦？梦境与现实是相反的。所以梦境才会与现实截然不同，连小师弟的性格都不似梦里那般胆小懦弱？
他不明白，他只觉得有趣，给生活添了不少乐子。
他背对着师尊摆摆手，推开院门，身影消失在浓重夜色之中。
“小师弟。”
翌日，司寇鸾难得起了个大早，打算趁着雾气最浓重的时候练习踏雪无痕术。
他来到自己常呆的那片竹林，发现那边站着位男子，男子冲着他笑，还招手。
那眼底却冰冰冷，只能让人看出负面情绪，诡谲、阴狠、狡诈、恶毒、假仁假义……和友好一点都不沾边，一看就来者不善。
司寇鸾索性扭头，不再看他。
眼不见心不烦。
“小师弟，你现在下山，去杀一头魔熊。”
“师兄的事情，我不便插手吧。”司寇鸾暗自雀跃，表面上不动声色，凉凉开口，表示拒绝。
男子倒是不恼，随手挥出了一片竹叶，那竹叶擦过青年的脖颈，渗出一道血迹。
“小师弟，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疯子……司寇鸾无奈转头，扬起一个师兄同款假笑。
“好的呢，师兄。”
＊
蓬莱岛难得下起了大雨。
司寇鸾下山来到月影森林，脚踩泥泞。
他全身施加了隔离咒，没有沾染到半分污渍。风驰雨骤，电闪雷鸣中，他是唯一的亮色。
“宿主，你要小心点，这里很危险。”
总是在别处鬼混的系统不知何时现了身，许是周遭太阴沉了，它也跟着一起紧张。
这片森林是云雾仙阁弟子不出岛历练的地方，核心区的魔兽可不只有那头元婴境的魔熊。
“我知道。”
“宿主，你不必那么拼的，时间一长，你自然就到元婴境了……”
“嘘。”司寇鸾将右手食指放到嘴边，示意自己识海内的这个高维意识保持安静，哪怕除了他没别人能听见。
好像就是这里？
司寇鸾抬头看着这个足足比他高了三倍的洞口，心脏砰砰直跳，嘴唇泛白，额头冒出细密汗珠。
魔熊在里面吗
还有师兄，应该正躲在附近某个角落，欣赏好戏吧。
他食指和中指夹着张隐身符。默念口诀后，司寇鸾低头看去，惊讶地发现自己浑身变得透明，包括衣物。
毕竟这是师尊给的、用来保命的高级符文。
一头丑陋棕熊趴在地面，浑身长满脓包，脓包不断往外流着绿色脓液。
它身长足足有十余米，身躯巨大，皮毛坚硬如盔甲，四肢也粗壮有力。它头上尖角狰狞，獠牙锋利无比。它的双眼血红，散发着嗜杀之气。
这只熊好像刚刚打过架一般，它受伤了？
司寇鸾没有多想，对着那伤口就是一击。
棕熊吃痛，长大嘴巴嚎叫。青年看准时机，化作了一团云雾，飞了进去。
它的胃里正好能塞得下一个大活人，里面充斥着不少腐蚀性液体，还有着未消化的尸体残骸。
臭死了……因为担忧被污秽污染，司寇鸾早就隔离了自己的全身，此刻他又隔绝了自己的嗅觉。
又来到这个熟悉的地方了啊。唯一区别上，上次他技不如熊，被一口吞了，而这次，他是主动进来的。
这丑棕熊哪怕受伤了，防御力也依旧强得惊人，它还处于元婴大圆满，比司寇鸾高了整整一个大境界。
内部向来是最柔软的区域，身为弱者若想取胜，可供选择的方案并不多。
“宿主，你不害怕失败吗？”
司寇鸾无声自嘲笑了下，当观水月，莫怨松风。
“当然怕啊，可我有选择吗？”
不要去考虑失败结果，准确来说，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他就再没有了后退的选择。
他，司寇鸾，最终只能是以死作结，或早或晚罢了。
＊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折磨……棕熊的胃液冰凉彻骨，却不间断腐蚀着他的身体，青年被一点点灼伤。
他仿佛身处冰天雪地，又被莫名其妙的烈火肆虐。
在这一冷一热交替下，他手捂胸口，气若游丝，五感错乱，身躯颤栗。
丹田内的金丹已经开始慢慢消融，隐约显现出一个元婴的形状。
自身灵力被抽空，而属于天宸仙尊的那部分则丝丝缕缕，绕在未成形的元婴身边。
他的识海翻滚，他的灵魂被一根线死死勒紧，从中狠狠割裂。
抽丝剩茧，五内如焚。
腰间那玉佩散发着柔光，可维系它的系带只是普通材质，早就被腐蚀到了极限，无奈之下，它滑落到了周遭的液体中。
笨蛋啊，都经历过一次的事情，干嘛要那么害怕。
司寇鸾眼角滑落了一滴泪水，丹田内的元婴也彻底成型，流光璀璨。
他精神萎靡，浑浑噩噩间，本能地凝聚起周围的灵力，而不属于他的那些也得到部分撬动，被毫无节制地吸入。
元婴初期、中期、后期、大圆满……他的境界最终停在了元婴大圆满，被某个厚厚壁障挡住，挪动不了一寸。
司寇鸾嗤笑，难怪呢，难怪人人都想得到传承。
他单手触摸魔熊的胃壁，丝丝寒气从他手心窜出，魔熊吃痛地尖叫起来，它开始呕吐，想要躲掉这莫名其妙的冰晶。
可惜了，避无可避。
一刻钟后，它成为了一座冰雕，从里到外，结结实实，大悲无泪。
青年星光护体，打了个响指。而那头可怜的熊，它瞬间散裂，碎片四溅。
“轰隆!”
魔熊的容身之所瞬间坍塌，那座小山不复存在，成为一堆发着动物气息与污秽恶臭的碎石。
青年松了口气，用仙法给自己清洁干净。
虽然臭气熏天，不过那熊胃没有白待。他抬头看了看天空。
天晴了。
＊
虚空震荡，一只琥珀色近乎半透明的巨手，悄无声息的抓向司寇鸾。
这只山峰般的大掌穿越虚空，无声无息，似乎和空间融为一体。
几乎是大手破空的同时，司寇鸾立即感觉到一股灭亡的危险，他想也不想，空气中出现了七八根巨大冒寒气的冰楞，往上挥去。
只听得砰砰几声轻响，那冰楞还没有靠近，立刻就一股强大的无形的力量，将他们震成了齑粉!
司寇鸾神色一滞，身躯猛得僵硬。
化神境……怎么又一头化神境的，且被污秽污染了的怪物？
来不及多想，他努力筑起一堵冰墙，却被那大手轻而易举地拍碎。
玉佩，等等，玉佩！
他低下头，惊诧地发现自己身上根本没有佩戴什么玉佩。
那玉佩带子只是普通系带，怕是在那熊胃里是时候，带子被腐蚀了，玉佩也就掉了下来。
而他没注意……
“系统，系统，你有办法吗？”
识海里唯有一声叹息。
先前为了拖延时间，他不断地制造冰墙，此刻的仙力早已被耗光。
青年那双一直胜券在握，充满坚定和骄傲的眼神，终于满是绝望，似在那水中捞月。
明明无风，池中月却碎成了千千万万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