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了?怎么就晚上了”姚临瞪大了双眼,吃惊的看着天上的月亮。
这一次从幻境出来把何不语弄得神志不清的,她感觉后脑勺痛的像是被谁敲了一闷棍,只能费劲儿的调整着呼吸,脱力的手掌撑在湿漉漉的落叶上,挣扎着试图爬起来。
确实,怎么就晚上了?
她现在深刻的怀疑这个地方的时间是混乱的。
仅仅经历了一个幻境,怎么就一下子从中午到晚上。
安置在心口处的小荷包突然发起热来,这是在向她预示周围有危险。
何不语强打起精神爬了起来,紧绷着身体,咬紧牙关控制着表情。
敌暗我明,不能,至少现在不能让对方察觉到自己发现了不对。
她轻轻伸手牵住了姚临的手,露出可怜巴巴,令人怜惜的表情,“姚姐,好黑。”何不语这一声成功的把姚临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不怕不怕,姐在。”她可靠的冲何不语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
何不语明白,自己看起来最好对付,并且对危险做出不了太大反击,不管是在自然界还是来自人界的冲突中,幼崽都是首先遭遇危险的绝佳突破口。
她早就注意到姚临腰间的砍刀和手里的匕首,这就代表了,身边发生了危险的话,不管是她还是姚临,都有一定的反应空间。
何不语可没忘了来到这里的真正目的,她确实目前没办法对付这些入侵的恶兽,但至少不能当它们的晚餐。
现在的状况就是,幻境里的硬茬子全聚在了一起。
啃是啃的动,就是有没有价值啃。
能进到这个幻境里的恶兽,都是前一晚,要么躲过了青麟宗弟子的攻击,或者是反杀了对方的存在。
恶兽现在所要注重的就不止是口腹之欲了,而是谁更有价值被它们所狩猎。
它们就在距离何不语不远处的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上,“饿——文羽,饿。”其中一个按捺不住的表示自己的诉求。
“忍着,等一下有你吃的。”
文羽在观察着树旁边的那两个人,通过衣服判断,一个是青麟的弟子,一个是正在通过测试的新来者。
说实话,她们两个并没有什么实际价值。
她想要找到的是鹿雪音。
渗透进这里算是意外之喜,他们主要是搞想清楚赵熙到底想干什么?
而搞清楚赵熙想干什么很简单,方法简单,但实行起来并不简单。
第一步,找到赵熙的弟子。
第二步,吃掉他。
赵熙的弟子不多,在京城混过的恶兽都认识他们,个个都是相当善战的角色,平时想要接近也是难上加难,实在不好吃到口中。
姚临也注意到了附近古怪的窸窸窣窣声,她显然知道些什么,顿时浑身肌肉紧绷,警惕的反手捏住了身边的小姑娘的手,低声安抚道:“没事,大不了跟它们干一架。”
“多一个少一个都无所谓吧,我饿。”说罢,雯伸手扒拉扒拉身侧一动不动的同僚。
文羽厌恶的蹙起眉头,她不喜欢别人扒拉她,“管住你的嘴,那底下的青麟弟子身上有标识,是被标记过的,没必要因为食物和姊妹们起冲突。”她又撇了眼底下挤在一起,像是在取暖的两个人,刚要拂袖而去,见雯不理自己,还在那里掉口水。
她皱着鼻子,露出嫌弃的表情,抓着雯就拖了好长一截子路,一点也不担心发出的巨大声音会吓到底下的猎物。
窸窸窣窣的声音骤然变大了,随即瞬间消失,只留下树干上隐蔽的腐蚀斑痕。
何不语没抬头,沉默的等待了一会,才侧头看向背后被她两个遮得严严实实的树木。
它们离开了。
不知是真的心大还是不把她们放在眼里,何不语和姚临因为紧张而发出的动静,和不对劲的反应并没有让它们产生怀疑,或者是其他动作。
在小姑娘的示意下,姚临移开挡住树木的身子,她挺好奇何不语遮遮掩掩的的想干嘛的。
结果转头一眼就瞧见了烧了一半的符纸,“你是符修?”她不可置信的直接伸手揭下那张符纸,放在手里细细端详,“你画的?厉害!这玩意在外面贵的跟什么似的。”
刚刚他们两个挤在一起其实是有目的。
何不语在树干上贴着一张符纸,是青麟宗常用于布防的一种简单预警符,没什么技术含量,但是很有用。
她带了十多张符纸,就是为了对付和防范恶兽的,果真派上了用场。
何不语在姚临欣赏的目光,和赞叹里逐渐迷失了自我,连差点被恶兽当成晚饭的惊吓都一扫而空。
她抿着嘴唇,心情不错的拿过捏在姚临手里的半张符纸,小心的收了起来,“谢谢,我确实是符修,符是我画的。”
姚临余光一瞥,瞬间就注意到不远处显眼的身影,警觉的开口提醒何不语。
“小家伙,你瞧那里。”
何不语不明所以的配合转头,就看到了和自己衣着相似的人躺在不远处的树旁。
皎洁的月光轻柔的洒在她的身上,纤尘不染,似水若纱。
她难掩惊喜的走近查看。
熟面孔,居然是安师叔的弟子,之前那位把她从云天玄身边拎过来,对自己几乎是如避猛虎的师姐。
安师叔应该并没有派弟子来才对,怎么会。
恐怕是出什么变故了,又或是障目之法。
何不语抱着怀疑的态度伸手捏了捏她的面颊,软的,“要不我们在这里先修整一下?毕竟这里这么黑,万一出什么事儿了也不好及时对付。”姚临想了想,面露犹豫,她突然想起来一件天大的事情。
十二个时辰内,好像要出去来着。
她犹疑不定搓着手提议,“我觉得咱们还是再走一段路为好,我有点担心刚刚那几个东西再折回来。”最好再去找找出口。
祈求,祝福
平安,喜乐
鹿雪音手里捏着被他不自觉蹂躏的皱皱巴巴的河灯,烛火灼伤了他的掌心,无情的在他柔软的手心里留下了一个不规则的烫痕。
明明是去祈求平安安康的,到头来却葬身在那些恶心东西的肚子里。
他瞪大的眼里布满血丝,扭曲的表情形同恶刹。
鹿雪音忽视了手心里锥心的痛苦,也没注意到手腕上赤珠散发的微光,他矜贵俊丽的面容此时愤怒的扭曲着,眼里却透着浓烈的悲哀,晶莹的泪花含浸悲戚。
为什么当时没有拦下母亲和弟弟?
为什么被吃掉的不是他?
如果,他清楚,这些自怨自艾毫无用处,但是愤恨和哀伤淹没了他理智。
在这一刻,他又变成了那个无力瘫坐在潮湿淤泥里,什么也做不到的弱小孩童,只会像现在一样,无助的掉着没有用处的眼泪。
欣喜若狂的斑斓同样没发现异样,它几乎已经想象到自己自由的未来,畅快的发出了尖细笑声。
在逐渐变得粘稠的河水彻底包裹住鹿雪音的时候
微不可查的碎裂声响起,鹿雪音突然消失在了幻境之中,徒留下猛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无能狂怒,歇斯底里的斑斓。
“****”
“柒,你代雪音。”安凛掖了掖鹿雪音的被子,顺手把桌子上的信给了她的弟子——安柒。
安柒就站在安凛身边,顺从的低低嗯了一声,她木着姣好的面容,轻轻卸下了她腰间标识着她首席弟子的宫牌,小心的放置在旁边的桌案上。
接着轻手轻脚离开了寝殿,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门口。
永远不肯正正经经走门的风淼从窗户钻了进来,明明是以隐蔽为要点的走窗,生生被这家伙走的叮当哐啷的,好生热闹,跟那土匪进村有一拼。
“我永远会以最大的恶意揣度那些东西的心思,”安凛手里把玩着从鹿雪音手腕上解下的赤珠,如果不是这个珠子的话,鹿雪音活不到现在,“同样,我也不会信任它。”
接到安凛的消息,风淼马不停蹄的就窜过来了。
看热闹属第一名。
风淼把不知从那里摘的果子放在桌案上,“斑斓又不安分了?”他冰凉的手从安凛背后大刺啦啦的伸过来,轻轻环住她的肩膀。
“你是知道的,它从来都不安分,”安凛伸手撩开风淼垂在她面前,遮住视线的长发,“我要阿柒去,也是为这一考虑。”
斑斓龇牙咧嘴的平复好心情,这才兴致缺缺的接受幻境传达来的记忆信息。
它细致的总览全局,而其中一段记忆成功吸引了它的注意。
虽然即将到手的鸭子飞了,但是又来了一个有意思的人。
明明是一个小孩,却有着几倍于她自身年龄的记忆。
有意思。
这冲淡了他失去鹿雪音的愤怒。
想到这里,斑斓不由得骂骂咧咧起来,青麟宗的阴险小人,不过一个弟子而已,什么都要占着。
给它一个能坏什么事。
一处极其不易被人肉眼看到的黑暗角落,似乎连清透的月光都无法穿过其上的厚重帷幕。
所见之处皆是黑漆漆的一片,连光都穿不过的静谧之境,“有一个悲伤的消息要告诉你们,这幻境坏了我们的事情,它把鹿雪音吓跑了,我亲眼所见。”其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那是独属于恶兽的交流方式。
一时间,辱骂声四起。
“你这不让吃,那不让吃,现在好了,人跑了,我饭也没吃上。”雯气愤的抗议起它的拍档文羽的独裁,而文羽显然厌恶极了这个聒噪的拍档。
它秀目透出凌厉的杀意,咬牙切齿的低喝出声:“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