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家老宅,堂屋里满地瓷器碎片,下人匆匆端来一碗汤药,却被砸在脚边的杯盏吓得不敢动弹,管家从下人手中接过汤药,示意她下去。
付启墨坐在武侯车上,将桌案上的竹简扫落在地,胸口起伏彰显他此刻的愤怒。
“家主,该喝药了。”管家小心翼翼避过那些碎片,来到家主面前。
付启墨冷笑一声,看着面前盛满苦药的玉碗,眼神阴鸷,脸色冷寒,“喝药,我喝了这么多年的药,有什么用?”
他幼时被人下毒,没过几年又被人打断双腿无法行走,这些年来一直蜗居在这小小的武侯车中,哪怕胸怀壮志也无法实现。
而他那位胞弟,自幼聪慧过人,家中长辈明面上不显,可行动上确实时时刻刻都在希冀付子期能够继承家中祖承。
他呢?
付启墨心想,他于家中已无用,谁会把这偌大的家业交给一个残废。
管家踌躇不言,室内杂乱不堪,风起叶落。
庭院中的梧桐叶在树下堆积厚重一层,树叶腐朽的味道引来蚁鼠成群。
付启墨瞧见,伸出苍白长指笑道:“你看,这蚁鼠都能成群结伴,我这个残废都能当家主,那成仙之道……”
管家脸色平静,道:“公子莫急,会成功的。”
“哈哈哈哈哈——”付启墨扭头,与付子期相似的脸上挂着疯狂,“阿浪失败了,告诉他们付子期判出付家,盗窃付家至宝逃窜,你去将此事告知天下。”
空寂的室内响起男人森寒的话音。
“我要他此生无亲友,落叶无归根。”
*
付子期龇牙咧嘴揉着酸痛的胳膊,他方才鬼迷心窍上手摸了人家的脑袋,还肆言为法器,这光头没把自己打死也是心善。
法离怀中抱着虚弱的白厄,看着瑶光蹲身查看杀手的身份,“施主,这些人都是元婴高手,想必背后之人必定是权贵世家。”
谢无逢蹲在一旁晃着尾巴,这地方除了瑶光和白厄无人知晓他的身份,这秃驴和那个傻子以为他是瑶光的灵宠。
不过也罢,他此生心善,当这个女人的灵宠也无妨。
瑶光揭开杀手脸上的面具,观察片刻之后伸手摩挲着手下的皮肤,谢无逢正打着哈欠,看到这个场景瞬间炸毛。
“唧!”住手!
瑶光充耳不闻,在杀手下巴、下颌以及侧脸仔细摸索,她指尖骤然碰触到一处凸起。
“唧唧唧唧唧?”这杀手的脸竟然是假的。
身旁传来狐狸叫声,瑶光瞥了他一眼,也不知道这蠢狐狸什么毛病,明明能说人话,却非要唧唧歪歪当个不会说话的狐狸。
“恐怕这里的所有杀手,脸都是假的,可惜了。”瑶光顺手撕下杀手的假面,叹道:“他们的面皮都被剥下,被人灌下水银无法开口。”
“他们是人傀。”
瑶光起身,淡淡扫视一眼地上的尸体,从芥子囊拿出一个玉瓶,将里面的液体用灵力催化,一丝火光从她手中冒出。
刹那间火光被灵力送至尸体之上,青烟腾升而起,尸体被火焚烧,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法离看见瑶光熟练的毁尸灭迹,突然脊背发寒,他将白厄放在肩上趴好,取下腕间佛珠,盘腿坐于地上,闭眼念起了往生经。
付子期瘫坐在地上,月白长袍沾满血迹尘土,看见那些尸体被焚毁,心中突然升起怅然之意。
他的好大哥为了杀他,竟不惜耗费天材地宝炼制人傀,人族禁术他也不惜沾染,这家财权势难道就这么重要吗。
“这人傀乃左丘一族的秘辛,追杀你的人是左丘家的?”瑶光抱着狐狸踱步来到付子期面前,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法离浑身发着金光,远看如一尊金身佛像。
付子期没有回答瑶光的问题,而是转手指向法离,“这小和尚年纪不大,修为却不凡,想必是那老秃驴的弟子。”
“真是后生可畏啊。姑娘故意泄露气息引我至此,想必是有其他目的。”付子期不蠢,自是能看出瑶光故意为之。
他晃着脑袋,身上伤处遍布全身,灵气亏空,说话都有气无力。
北古之森入夜之后,无数双眼睛悄然睁开,丛林法则在夜间上演,厮杀解骨之声源源不绝,地面隐隐震动,而后又慢慢平息。
秋风渐起,扫落树上枯叶,椐树宽大的叶片卷卷而下,落在付子期肩上,他下意识接住那片即将跌落地面的宽叶。
上面的纹路从根茎自下而上分散,无数分支在去往叶顶的途中分散开来,亦如人生之路,行将踏错便走不到目的所在。
“你说,如若我今日死在这里,追杀我的人会不会有一丝悔恨……”付子期顿了下,而后开口,“罢了,他恨我入骨,又怎会悔恨。”
“杀手来自域外,并非四州之人。”瑶光伸手,掌心赫然躺着一枚石牌,月色之下上面刻着一枚家徽。
“这是无相门叛徒的家徽。”法离已然超度完亡魂,悄声来到二人身边,看见石牌后不自觉出声。
瑶光目光转向法离,付子期话中无意透漏杀手是何人所派,不过她倒是能猜出几分来。
不过——
“你说这是无相门叛徒家徽,所谓何人?”
法离还沉浸在发现一件大事的震惊里,付子期沉溺于被人追杀的情绪当中,瑶光久久得不到回话,她突觉掌心发痒,一掌拍向付子期所靠大树。
轰然一声响,椐树从中断裂,付子期屁股着火似的跳起来远离倒塌的椐树,后怕的拍拍心口,惊疑不定看着面前的瑶光。
法离钉在原地,突然想起什么,从瑶光手中抢过石牌,指尖浮光掠过石牌上的刻徽,幻影乍现,一道背影投射在空中。
瑶光退后几步,眉头紧皱,她莫名觉得这道背影异常熟悉,却想不起在何处见过此人。
啪嗒!
石牌从法离手中滑落跌落在地,他清秀面容浮现几分疑惑,转头看向瑶光。
“施主,你可认识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