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茵市第一医院。
“林先生,又带花来给夫人吗?”
特殊病房楼层走廊,一名面目儒雅的男人衣着考究,他卸下袖扣挽起袖口,手拿一束淡黄色花束和花瓶往病房走去。
男人带笑点了点头,“值班辛苦了,王护士。”
见男人走近病房,王护士向新来的同事感叹:“这位真是不容易!异能署工作本来就够忙的了,这五年照顾妻子却是一日没落下。”
“五年?!这就是那位分部长吗?”新同事诧异。
莱茵分部长可是本地名人。不为别的,只因为他五年如一日照顾生病妻子。莱茵作为艺术之城,浪漫故事总是容易受到推崇。
“没错,他妻子因为基因病已经失去意识五年,”王护士叹一口气,“你刚也看到了,每天带着花,甚至连花瓶都配好带来。”
“听说这位分部长最近得到一个长假,可以好好陪他夫人了。”新来的护士感概,他突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这位先生,您要找的病人这层病房并没有记录。”
“奇怪......难道我听错了?”白衣青年调出耳蜗全息查看,悦耳嗓音透过口罩,“我再问问,劳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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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的莱茵市区某处,夏一正在享受悠闲的放风时光。
这座城市历史底蕴厚重到令她动都不敢动。石板铺就的道路已被磨砺得光滑无比,雨水加持下,她每一步都走得心惊胆战。
看了看四周走得四平八稳的当地人,她不禁开始质疑自己下肢训练需要再加强。
这辈子走路都没这么费力过。难得的晃悠时间,她不想再这样绷紧神经注意脚下。
她调出地图寻找避难地点,这条街道都是古老建筑,能休息的店铺并不多。终于找到一处营业中的店后,她迎着细雨小心挪动。
途径一处外观残破的院落时,她不由停住脚步。极微弱的空灵响声断断续续响起,混着雨水击打地面。并不属于她之前听过的任何乐器。
仿佛水在空气中流动。
身体极其自然改变方向,她推开木栅栏走了进去。
院落里的高大树木已只剩树干和枯枝。显然早已走到生命尽头,只余下残败外壳。
莱茵这么讲究,竟然也有这种疏于打理的地方?
循声再往里,空灵旋律越发连贯清晰。
这好像是一处古老的小礼堂。
外墙已发灰并剥落,三层楼高,侧面开有几扇破损彩窗。
两米多高的沉重大门留了一人宽的缝隙,夏一怕惊扰到演奏,只敢小心翼翼朝门里看。
礼堂里的两排烛光摇曳,阴雨光线穿过彩窗并不太明亮。演奏声从最里面传出,乐器奇异的外观令她睁大了眼。
半人高的台面,白色漆面隐隐发黄,上面架起一个巨大纺锤似的透明体徐徐转动。
空灵声音自那发出。
苍白而瘦长的一双手,时而轻抚在“纺锤”各处,时而伸入一旁银色水盆中沾湿。
乐器前坐着模糊人影。那看来是一名男性,人影高挑,看上去极瘦。头微微垂下,发丝半长及耳泛着银白。
乐声倏然止住。
“编不出来了......”带一点年龄感的沙哑男声似乎在自言自语。
他远远朝着夏一方向转头,“傻站着干嘛?进来躲雨。”
这才注意自己已被淋湿半边衣服,她朝着乐器方向走近。
男性身影渐渐明晰。黑色宽袍,窄脸上眉眼深邃。本是极强凛冽感的五官,却因岁月的沟壑和平静神态诡异柔和下来。
一头和面部年龄不符合的白发,更是标志性的特征。
这是泷本先生。
帝国著名音乐家。成名三十余年,获得赞誉无数,演出门票千金难求。因他本身是自然者,又一直活跃于各种公益及人权活动中,人品更是受到帝国民众追捧,
夏家一贯不太追捧艺术,和这位德高望重的艺术家并没有什么交集。她也只是在新闻和同伴崇敬的话语中才知晓泷本。
传奇人物近在眼前,夏一心里却挂念着其他东西。她站在乐器一旁,细细观察。
“这是水琴......三百年前,因为音色奇异空灵,在莱茵贵族间盛行一时。”
泷本两手又沾湿了水,在她面前演示起来。随着他移动,音色逐渐变化。
水琴?
她定定看着流动般的乐器,一脸入迷。
“后来又说这音色惑乱人心,被帝国禁止演奏。市面上的水琴被一一销毁,也在音乐史上被抹去。”
他拿出手帕擦干了手,起身对着夏一歉意笑了下。
“我也是偶然避雨进入这间礼堂,发现了这台遗世珍宝。”
他随即又详细向夏一讲解起水琴构造来。
原来“纺锤”是由小至大的玻璃碗层叠而来,支着的两边是转轴。
空灵声音是由沾湿的手摩擦玻璃发出的回响。
“恕我失礼,兀自介绍这么久。我叫泷本。”
“泷本先生,”夏一礼貌笑了笑,“之前打扰您演奏,我才应该道歉,我叫夏一。”
白发男人气质独特,浑身充满矛盾感。他视线落在门外荒芜院落。
“同样是来避雨,非要说的话,还是我害得夏一小姐淋......”
“泷本先生,已经联系上礼堂主人。”西装革履的男人快步进入礼堂,他神情兴奋带着焦急。
雨已停下,见不方便再留,她向泷本告别离开。
离开前泷本说要找机会向她表达歉意,留下了通讯方式。
巧合得合情合理,夏一笑着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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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回到山庄后,老秦将在露台“捡到”的精巧纸盒交予她。
打开浅蓝色纸盒,里面是一小袋饼干。
味道不错。
但仅仅五片饼干,很快被她吃完。
第二天,训练室出来的夏一,又从老秦手上接过浅蓝纸盒。
味道不错。
但是只有五片。
第三天,训练过劳午觉睡到天黑才起床的夏一,在露台拾到一个浅蓝纸盒。
......
有病吧他。
她把吃空的纸盒砸在地上。
有这么抠门的人吗?
每次就这么一小包。
不对,他是在挑衅她。
山庄的安保系统对他形同虚设!
“夏一小姐,饼干盒里有碎屑......”
老秦出声提醒。
碎屑在地上很难清理。
“抱歉——”
-
“夏一,我对重型枪实在......”模拟舱队伍语音里,路之遥毫无底气的说着。
“不要怂!”她抬着中型枪找了个好位置,在墙角等着阴人。
“就对着明驰、沈无焰瞄准,瞄不准就想想你被练趴下的样子......”
五人的模拟舱训练为了提高对抗性,随机分成三组混战。
今天她和路之遥一组,沈无焰、齐睿一组,明驰单人成一组。
由于近几日夏一攻击性极强,路之遥被安排去架点,自己则负责“打架”。
虽然常常被那两人制裁就是了。
她脑海又浮起那晚白花花的肌肉,下意识抬手按向自己腰腹。
前锯肌,她什么时候才长得出来?
她面前很快就热闹起来。
老冤家沈无焰、明驰很快缠斗在一处,齐睿在旁放阴枪。
夏一抓紧时机出击,却直冲着金毛袭去——
不为别的,就那头金发刺眼。
一局结束,混战后的几人都没出模拟舱,聚在一起闲聊起来。
“路之遥的重型枪忽略不计,1V3的感觉好吗?”沈无焰从地上起身,转向一旁少见狼狈的明家金毛。
明驰:......
路之遥:感觉受到到冒犯。
“还有五天就要汇合,你们都不激动的吗!”齐睿适时转移了一个好话题。
“记得把飞行器抵达时间发来,我好安排人接你们。”
汇合第二天就是盛夏节。为保存后面几日游玩体力,几人商讨过后决定第一天在山庄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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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一个矫健身影窜入白色建筑。
“谢啦。”
“别和我说话,我不想听,更不想知道你在干嘛。”通讯那头的人少见没有八卦心情。问就是没闲心惹这家人,不知情等于没招惹。
对方切断通讯后,来人不符合常理地一跃,翻进了一处露台。
有人。
黑暗中,明弦敏锐感觉到露台座椅上的气息。他眼神一凛,右手背在身后微抬。
“啪——啪——”
有人极为响亮的鼓掌。
“这一气呵成的爬墙水平,不枉我守在这儿。”夏一语气寻常无比。
“灯也不开......你想吓谁?”明弦听到熟悉的声音松了口气,但也没动立在原地。
“谁有病吓谁。”她一面咕哝,一面控制耳蜗。
露台一时明亮起来。
夏一正坐在露台座椅上。她似笑非笑盯住连续多日非法入侵的“犯人”。
明弦眉眼带笑走近她,微微俯下身,她面前桌上就多出一个熟悉的纸盒。
她看着眼前包得严严实实的青年,抬手轻轻拨弄了下盒子。
“又是这么点......”
“你说什么?”
明弦像是没反应过来。他弯下身体,半跪在夏一坐椅旁,手搭上椅子扶手仰起头。
太近了。
这人显然毫无非法入侵者的自觉。
覆面把下半脸完全遮挡,他一双眼睛笑意莫名......
莫名其妙。
她缓缓后靠,抿了抿唇角偏过头去。
“喝杯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