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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12 纨绔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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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治听闻孙权亲自登门来访,赶忙停下手中事务,亲自来府前迎接他,一袭华冠锦服,虬髯蜷美,眉目似神光若飞,声色含喜:“仲谋怎突然造访,快快请进。”

孙权拱手作礼:“想来府君心情大好,仲谋亦为君喜。”礼罢,又示意谷利将一轴青染宣纸贺礼送上。

朱治接过贺礼,忍不住抬手抚摸:“此前听闻这宣城名匠所制的纸韧而能润,纹理纯净,今日得见,果真为纸中上品。只是,听说将军只得了三卷,其一赠与周郎,他亦只留一卷,我怎好……”

“仲谋眼盲,恐糟蹋了如此良物。又闻府君家遇喜事,恰可相赠以尽心意。”孙权再次拱手礼道。

朱治笑颜开怀,喜邀孙权入堂内品茶:“仲谋有心,请上座。”

孙权应声挪步却乍又止住步伐:“今晨阿然在学塾里受了伤,不知现在伤情如何?我且去看看他罢。”

朱治面色顿然一沉:“他受伤了?定是他惹是生非,把自己误伤,还害仲谋担心!”

孙权蹙眉反问:“府君竟不知他受伤?听说,伤得很严重。”至后半句时,孙权特意顿了顿,语气凝重而关切。

“呃……今日事务繁忙,实在抽不……这,我去看看他罢。”朱治本想作解释,却也发觉不对,赶忙转身往内院走,又回头问:“仲谋可去?”

孙权微躬身:“仲谋明日再来,今日便不叨扰府君与阿然。”

“好、好。”朱治迅速转身离去。

孙权和步练师回到马车中,让谷利将车绕到太守府后院,步练师没有察觉到什么,孙权却将院内瓷器摔碎之声听得一清二楚,并让谷利向声源处靠近,练师这才听见一点动静。

“已再无动静,应是府君把他关在房里。”步练师蹙眉垂首,可她并不能帮上什么忙。

孙权让谷利将马车驶走,声色亦沉重:“方才来此,便是为确认,此症结在府君,不在朱然。”

步练师思忖道:“府君既不在意朱然,不妨让他迁来将军府住,分隔一段时日,或许会好些。”

“我正有此意,但不能是将军下令,得让朱然他自己出来。阿兄若插手此事,稍有不慎,恐生了与朱公的情分。”

步练师叹道:“你这是想自己做恶人。”

“太守家事不宁,则吴郡难宁,阿兄又如何放心兵向会稽,平定江东。”孙权亦沉重地长声叹息。

次日,朱然依旧是打扮得粉面妖冶而来学塾,只是,手中缠着绷带。

张纮也左手缠绷带,却温文如旧,谈笑鸿儒。

好在朱然不再胡闹,乖乖地坐在席上,但是,这乖乖地一坐,几乎便是一整天。他书案前的卷轴未曾翻一页,笔墨皆未动,他只静静地坐着,眼神空洞,似一副空壳。

今日课毕,张纮离开后,朱然立刻站起来,转身便走。

“阿然!等等。”孙权赶忙起身,抬脚想要拦住朱然,却似柔弱之样被脚旁凭几绊倒,‘啊!’地一声楚楚可怜。

步练师迟疑半晌,绕过屏风欲去扶孙权,却被朱然抬手挡住:“男女授受不亲,你让开。”话音未落,朱然已转身用右手将孙权扶起来。

“阿然真好!”孙权压低声色含笑夸赞,茶里茶气地,步练师乍一没忍住,浑身起了个鸡皮疙瘩,当下便想离眼前这俩远一点,退后数步,一不小心撞到屏风,幸得明宜扶住她。

孙权又可怜地挽住朱然的胳膊:“不过,你别凶练师好不好。”

“你!你……你想作甚?”朱然把自己的胳膊费劲地拽出来,便与孙权保持三步距离。

孙权忽地啜泣起来:“我自幼失明残废,身无好友,去街巷游玩更是痴念。若能得交阿然,共游吴县,我死而无憾!”

“说白了,是想我带你出去玩呗。”朱然叉腰打量孙权,“带钱没带?”

“有。”孙权取下腰间钱囊。

朱然一把抓过,掂量掂量道:“不错,走。”

还没等孙权反应过来,朱然抓住他的手腕直接往前拽,直将他拖得又摔一跤:“呃……”

朱然的神色有一丝尴尬与愧疚,方才太过开心,竟忘了孙权是个瞎子,根本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走路,却将鼻子一挺,“走个路都这么笨,还要不要去?”

孙权扶着案几慢慢站起来,坚定地点头:“去。”

朱然微一撇头:“我会稍微慢一点,但你要是走丢了,我可不管。”

“好!”

见孙权和朱然离开府门后,步练师鬼鬼祟祟地跟在后面,明宜亦抬脚跟上,但她二人还未走两步,骤然被吓一跳!

“你在做什么?”

步练师回眸看去,急将食指比在唇前:“嘘!”

一番交头接耳后,周泰和练师、明宜皆鬼鬼祟祟地跟上孙权,完全不放心孙权跟着朱然走。

果然,朱然径直拽着孙权去到水桥旁的烟雨阁,绣榻雕栏,彩帛锦帐,琴声靡靡,美人如画。

“荒唐!这个纨绔子弟,竟带公子去这种地方!”周泰顿时怒火中烧,一迈步便想冲进去,步练师死死把他往回拽,却还是被他拖到烟雨阁门前。

一个身着黛色裙裳的中年妇人立时笑盈盈地朝周泰走来:“哟,这位小哥,是要来做笔交易?我看这小姑娘姿色不错,咱们可以好好谈谈~”

周泰怔了三秒,才注意到他和步练师的这番拉扯,像极了他要把步练师给卖了,顿时慌乱不已,急得不知该如何解释。

张明宜上前拔剑喝道:“休得放肆!”

“休得放肆!”步练师亦端站道,并将明宜的佩剑收回鞘中,回眸凛冽道:“还不速速引我三人入座?”

那老鸨见此,转而展眉大笑:“好好好,客官这边请~”

步练师迈步正欲跟上,周泰却依旧停驻在原地,“你们两不能进去,恐污了清白。”

张明宜将佩剑别在腰间,轻暼他一眼,冷声道:“现在才知道不能进去?晚了。”

“无妨,这里设有听琴之席。”练师淡然含眸道:“但下次,幼平别再冲动,静观其变即可。”

“喏。”周泰躬身愧作歉礼。

练师让周泰走在前面,一寻孙权在何处,然后坐到他们附近,隔着屏风竖起耳朵,悄悄听之。

孙权和朱然的席前堆满珍馐,朱然悠然地听着靡靡琴曲,饮酒小酌,好不自在。过了许久,他忽然注意到孙权一直端坐,便携酒壶为他满上:“为何不喝酒享美食,不喜欢?”

孙权难受地深呼,耳朵已隐隐作痛,“阿然,吃饱喝足了我们便离开这儿罢。”

“吃饱、喝足,但没玩够。”朱然比划手势,嬷嬷便将两名如花美人送来他和孙权跟前。

孙权立时用鸠杖将美人横栏住:“阿然曾道,男女授受不亲。休要教她们无礼。”

朱然乍地和两名烟尘女子皆捧腹大笑:“都来这种地方了,还谈何君子不君子?假!”

孙权将手捂住耳朵,面露痛苦之色,低声苦吟:“阿然,我不太舒服,真的。你要玩,我等你,但……”

“罢了罢了。身子骨弱就别跟着我玩,我今天的大好兴致都被你打搅散尽。”朱然将酒觞碰地搁置,便伸手向孙权拽住他的衣襟,将他带走。

出门之后,孙权终于松展眉头,朱然却将面容扭曲在一块,极度不开心。

烟雨阁二楼忽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商徵之音,能听出音调,音色却极其难听,朱然不免遥望楼上,嚷嚷骂骂:“天爷呐!不会是烟雨阁的新曲罢?真难听!”

孙权的耳廓随之而动,辩道:“我感觉还行。”

朱然以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打量孙权:“悠扬婉转的美人琴音你觉得吵,这般刺耳嘲哳的破笛音,你倒觉得好听?是你有病还是我有病?”

孙权点点头,用手扶了扶眼前的缁色绢纱:“如你所见,我确实有病。”

朱然:“你!……”

朱然被哽得半晌怼不回去,正暗暗生闷气,又骤一被撞了个昏天黑地。

定睛细看,是个衣衫褴褛的小叫花子,他立马抓住这小子,斥道:“就你?敢撞我堂堂府君嫡子!”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小叫花子吓得跪地求饶,又死死抱住朱然的腿:“公子救命啊,求公子救命啊!”

转睫间,五个大汉拨开人群,冲到孙权面前,将他三人团团围住。

朱然两脚踹开小叫花子,又拽住孙权的袖衫,把他拉到自己身后护着,冷眼对那几人:“你们的事,我可不管。”

“嫡公子求你救救我!救救我!”小叫花子又死死抱住朱然的腿,全身都趴在地上,朱然退多少步,他就被拖多少步。

“你!”朱然被抱得脱不开身,却忽然注意到哪里不太对,俯身问:“你方才说,谁救救你?”

小叫花立刻机敏地大声呼道:“求府君嫡公子救救我!”

“哦?说吧,你所犯何事。”朱然扫眉暗笑。

那五哥大汉齐刷刷地摊手:“这小子偷了我们三百二十铢。”

“多少?”朱然乍地瞪大了眼睛,完全不可置信。

其中一个汉子叉腰道:“给不起就别充好人,让开!”

还没等朱然怼回去,小叫花已死死抱住他的腿,声泪俱下地嘶吼:“府君公子!救救我!”

孙权似也被惊了一大跳,也揪住朱然的右手袖口,声色里充满期待,又甜又茶:“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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