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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29 入定会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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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蒙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抬手抹泪道:“权公子,我姐夫新丧,恕我不能奉陪。”

孙权慢慢蹲下身,将身上的钱囊一并取下,双手呈给他:“抱歉,这是我的一点歉意。”

“与你无干系。”吕蒙啜泣不止,猝又崩溃泪流,伏在邓当尸身上,痛心失声。

恰是时,孙策闻知此事引马归来,下马扶起吕蒙,转身令道:“诸兵听令,厚葬邓当!着任吕蒙为别部司马,领邓当故兵,兵力如旧。”

吕蒙的脸早已被泪水泥土浑作花乱一团,他再次以手拭泪,擦去眼角的脏乱,拱手泣声答:“多谢将军!”

吕蒙回首凝泪,提枪立地:“众部听令!随我攻入山阴城!”

孙策回首眺望城池,亦勒马而前,挥枪再战。

暮色苍茫中,山阴城中血雾笼罩,平民百姓倒无碍,只是那山阴周氏,曾在固陵拦截孙策的周昕、周昂一族,悉数被屠灭殆尽。山阴城中流血浮沟,求救声、求饶声、辱骂声直冲云霄。其余士族无不震撼,望而生畏,皆骇然闭门不出,然府邸之中,部曲皆持械待战。

会稽士族不知,这山阴周氏三兄弟周昕、周昂、周喁均与孙家不睦,周喁曾为袁绍大将,在孙坚勤王讨伐逆贼董卓的时候,攻打孙坚后方阳城,逼迫孙坚放弃勤王回归阳城。

其兄周昕曾任丹阳太守反对袁术入主淮南,抵抗当时被袁术派遣的吴景。周昕之弟周昂又被袁绍任命为九江太守与袁术争淮南,周喁亦领兵助之,被孙贲击败。

会稽周氏三兄弟与孙氏的恩怨,旁人或许会忘,但孙策,绝不会,他势将周氏一族尽灭,无人可阻。

得暗探来报,周氏族人周勃率残党东逃,与山贼黄龙罗聚党数千人设寨而战,孙策便亲率近卫,携孙静于高迁屯收揽的投效者董袭,前去剿杀,血流漫野。

青年董袭自请征讨,领其部百余人奋力杀敌,凭借对地形的绝对熟悉,绕山而亲斩黄龙罗、周勃头颅,携之归来以拜孙策,当即拜封别部司马,授兵数千。

孙策自领会稽太守,驱逐原有故吏改任部下,凡是参与城门守卫战役的士族,一一诛族,其余百姓或士族,皆礼待有加。

会稽郡领土五倍于吴郡,山阴一带繁荣富庶,沿海物资丰硕,加上王朗降兵七千人,孙策入此会稽,自是实力大增。

次日黄昏时分,孙策于会中犒赏大将,分封诸臣。

孙策令道:“长史张昭,领抚军中郎将,与孤共执文武事。孙静随孤破固陵有功,拜吴郡都尉,镇钱唐。”

孙静却婉言谢道:“将军,静不喜出仕,愿还故土。”

孙策顿时惊得一愣,但再度诚恳请地道:“叔父助我攻取会稽,其功至伟,当受重封!”

孙静依旧摇头拒绝:“我素日感身体不适,愿还故土,近坟墓宗族。”对于孙静来说,孙坚战死后,他昔年那征战热血早已被消磨殆尽,而今身体也不甚好,只怕大限将至,唯希望能陪陪家人孩子。

孙策一时沉默,过了半刻钟,才缓缓说道:“拜孙静奋武校尉,镇守富春。校尉,可愿承此?”

富春,正是孙氏宗族所在,孙静倒不再拒绝,却仍是凝重而皆知,官职加身,总是有太多束缚,他欲为闲云野鹤,看来,此生是不能了。

孙策又分遣诸臣镇守四方,道:“程普,拜吴郡都尉,镇钱唐。全柔,拜丹阳都尉,镇石城。芮良,拜会稽东部都尉。韩晏,拜会稽南部都尉,将兵征讨王朗。””

“报——”诸将领命之际,门外信使急入,大声呼喊,似有十万火急之事。

孙策令道:“讲。”

“秉将军,曹孟德迎陛下定都许县,远去洛阳。而陛下以其为大将军,封武平侯,赐节钺,现大权尽归之。”

孙策等人皆大惊,曹操竟敢如此嚣张!专断朝政,实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其野心昭彰,兵指江东是迟早的事。

李术迟疑道:“将军,今曹操挟天子令,诸侯若不从,岂非直接定论为反贼?”

孙权并不认同,反驳道:“非也,如今中原朝廷有袁绍、袁术与之抗衡,短时间内曹操难染指江东,将军当趁此间隙,收复庐江、豫章等郡,拒长江天堑而北望,休让乱臣贼子一手遮天。”

孙策惊诧地看向孙权,众臣的目光纷纷亦落在孙权身上,一时惊叹不已,李术黯然生愧,不屑与不满,尽露于脸,自是恃孙权无法看见。

“权弟所言不差。”孙策嘴角扬起一弯弧度,看向孙权的眼神里充满自豪与欣慰。他思索片刻,肃声令道:“奉正都尉刘由、五官掾高承,你二人携孤奏章拜谒许都朝廷,进贡方物与曹操,表孤之臣心。”

二人领命退去,张昭又谏:“将军初入会稽,当休养生息。于外会稽群族不服,于内固陵战中邓当牺牲,皆应安抚。臣之拙见,短时间内应暂止西向。”

孙策闭眼沉思,认同张昭的意见:“张公所虑甚是。传令,三军修养,整军纪、定人心。”

宴后,孙策将两个弟弟单独留下,将一封书信递给孙权:“吴郡太守朱治将举卿为孝廉,任卿为阳羡县长,此为出仕历练,权弟可要认真。”

孙权诧然道:“我无名在身,怎堪察举孝廉?”

孙俨笑道:“仲兄这就不懂了罢?朱治是阿兄麾下,自当随阿兄之意来察举这孝廉,只可惜一郡一年只能举一位,不然,我此时呐,也该是个孝廉!”

孙策抬眸瞥了眼三弟:“我看你资质不足,定言朱公,近三年内不得察举你。”

“别!阿兄别!”孙俨赶忙纠缠,这孝廉可不易得,多等一年便多等一年,别把名额玩脱了才是。

孙权叹道:“阿兄如今领太守,此年亦可察举一位孝廉,不知,阿兄可有属意之人?”

孙策摇头道:“不急,待我仔细斟酌。今方入会稽,须待观摩。”这举孝廉是太守举本郡之人,孙策为会稽太守,则需要举会稽人。

孙权又道:“阿兄……可否将幼平予我,共治阳羡?”

“为何?”

“我与幼平素相识,爱其为人,愿与共事。”孙权拱手答。

孙策笑道:“是怕孤身往阳羡,难以镇服官民?”

孙权亦含笑打趣道:“毕竟眼瞎,若无壮士在侧,只怕寸步难行。”

孙策又笑数声,道:“允!”

翌日,孙策又将诸臣一一论功行赏,特意迁另一位妹夫弘咨为山阴县令,督管会稽郡中要事,另派人去将步练师接来会稽,欲速与周郎传信,并告知同在淮南的吴景、孙贲、孙香等亲戚,让他们待时而动,适时斡旋归来江东,以脱离袁术掌控。

事已定,却不料张昭又特意绕了回来,“将军,臣有一事不明。”

孙策正磨砺剑锋,与两个弟弟相处闲聊:“权弟这段时日便在这会稽,佐我定治郡事,待孝廉表文至,再去阳羡赴任。”

却见张昭回来,也是有些惊讶:“张公何事,方才会中如何不语?”

张昭正身严肃道:“将军破乌程、入会稽,英勇之姿,郡县畏服。可将军是否忘了子纲此前谏言——莫以亲身敌小贼。”

孙策微微抿了抿嘴:“张公也要说教一番?”

“也?”张昭讶然道,心下思索,还有谁会像他这么婆婆妈妈?乍一目光扫到孙权,唇角微抿,便知是他。张昭只得摇头叹道:“不是说教,只是希望将军多以自己为重。此番之事,我已写信告知太夫人。”

孙策:“……”

孙策霎时无语,也只得无语,点头应道,“张公所言甚是,伯符,今后会注意。”

张昭这才罢休,又叨叨絮絮半天,才拱手辞去。

孙俨当即抚掌大笑:“啊哈哈哈哈!竟有人能让阿兄无言以对!”

孙策斜睥道:“闭嘴!方才你二人一言不敢发,此时何有脸来说我?”

孙俨半捂嘴忍笑,引得孙权也不免浅浅而笑,实是忍不住,孙策含笑展颜,眸子一转:“我看你二人离了吴县学塾很是寂寥,便由明日起,由张公为师,在这山阴郡守府,督你二人学书之事!”

孙权、孙俨:“……”

孙权忍不住问:“我也?”

孙策十分认真地颔首,治这两弟弟还不简单?

此后几日,孙策将搜集来的士族资料一一翻阅,决定任会稽四大士族之一的魏氏家主魏腾为会稽郡功曹。但他入会稽时的血腥屠杀,终是报应了回来,魏腾,辞而不受。

孙策怒将他招来,礼贤而待,好说歹说,魏腾才勉强同意。半数原因,还是惧怕孙策,怕魏氏一族如周氏般被孙策荼毒残害,百般不愿,也别无他法。

而山阴县中有位吴郡陆氏族人,名陆昭,为会稽金曹。许是与顾雍为连襟之故,他亲自登门投效孙策,孙策大喜过望,当即提携其为会稽郡丞,掌一郡文书公务,恩宠至极。

孙策满意之际,便又亲自去请会稽四大士族中的孔氏家主孔潜出仕任会稽东部都尉,孔潜亦拒绝,气得孙策怒摔案简,心累人也累,再一对比会稽士族与吴郡士族的态度,真是气不打一出来:“这群不可一世的会稽士族!”

张昭将案简捡起来,解释道:“孔潜曾为太子少傅,素有威望,却孤傲清高,难与人近。王朗亦难请之任职,非将军之故。”

孙策长吁一口气,为了招揽魏腾,他已经是穷尽毕生口才,他可实在没心情再去来一遍。

张昭忙宽慰道:“将军且看,山阴贺齐,字公苗,年二十二岁,曾任郡吏,素有才能,威震山越。”

孙策问:“贺氏?似非郡中豪族。”

“若随将军沉浮立功于世,寒门如何不能为豪族?”张昭反问,“何况,贺氏于会稽,也并非寒门。”

孙策长叹一声,扶额柔穴,累了也乏了,“也罢,便有劳张公,将贺齐请来一会。”

“此时正在堂外。”

“???”

孙策也没想到会如此效率,赶紧正了正衣襟,翻看贺齐卷宗,待张昭亲自去引贺齐来堂内,含笑礼之道:“公苗请坐。”

待孙策坐下后,贺齐方才上坐,礼节周到,不失大族之风,孙策上下打量他,顿生喜欢,温声道:“孤闻公苗曾于剡县大破山越,愿闻其详。”

贺齐正襟回道:“贺齐不才,前些年曾代任剡县长,县中有一官吏轻薄放荡,与山越勾结为非作歹,被我斩杀。其后党羽纠集山越举而攻剡县,我与百姓共进退而败山越,大获全胜,非齐一人之功,不应担此虚名。”

孙策笑道:“太末、丰浦两地也曾发生山越叛乱,公苗只用一月时间便悉数镇压,莫非也是虚名?”

贺齐辞笑道:“皆赖群民拥护。”

孙策愈发喜欢贺齐,笑道:“今孤领会稽太守,察举孝廉,如今看来,非公苗莫属。”短短三言两语,孙策已下定决心提携贺齐,对于主动投效者,他向来慷慨亦相信。

贺齐宠辱不惊,礼道:“多谢将军抬爱。”

孙策令道:“贺齐,会稽山阴人,熹平四年乙卯岁也,孤察举之孝廉,拜永宁长,平治山越。”

也是凑巧,孙策将原永宁长擢升为会稽南部都尉,这永宁县长空置,贺齐正可填之。同时,这永宁县是沿海城镇,远离郡治山阴,山越贼终围多,也是希望这位攻击山越的小能手,能平定这些多年症结之祸。

贺齐如何不知孙策盘酸,不禁打趣道:“多谢将军,授……重任于我。”

孙策亦打趣道:“公苗可休要令孤失望!

贺齐拱手领命,又道:“齐知将军礼贤下士,亦欲广揽名士。齐有一友,乃吴郡中人,名为高岱,字孔文。因得罪许贡,隐于余姚,此人学富五车,为吴中名士,齐私心荐之。”

孙策颔首采纳,即刻令同为吴郡中人的郡丞陆昭亲自去招这位高岱来山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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