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我和太宰只是随意地闲聊,当然话语中免不了彼此嘲讽。此时我只恨这人好歹长得不错,除非触及底线,不然我对着他这张脸一时半会下不去手。
唉,颜控的悲哀,毕竟我粉了他这么多年,以前再怎么叫嚣着“哒宰不如打宰”,如今真的见面了,就算他的确欠打,我也做不到和某个重力使一样随手使用暴力。
心情复杂,距离产生美,这句话用在我对太宰的态度上实在是太贴切了。曾经的我天天嗷嗷叫着“我要陪太宰先生殉情!先生你要死带我一个!”,后来,呵呵……
不禁回忆起以往的黑历史,我看向太宰的眼神更嫌弃了。
他依旧维持着一个虚伪的笑容,轻佻着眼尾,唇角上扬。显然,再怎样精美的宛如艺术品的皮囊,都不能完全包裹住他由内而外散发的黑暗,不祥的恶意在他眸中幽幽发光。这个人,本身就是由粘稠污秽的黑泥堆砌而成的。
呼叫圣杯,请求亲子鉴定,这可能是你失踪多年的儿子。此时一位Angra Mainyu(安格拉曼纽)高调路过,并表示你的脑子去哪里了?你在说些什么鬼话?我莫得脑子,只有沙雕,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自动给太宰加戏。
我内心戏好多啊。日常嫌弃自己+1。
“太宰,兰奇,早上好。”织田作站在门旁,一副家庭煮夫的样子穿着围裙,“早饭已经准备好了。”不得不说,织田作平时就给人一种居家好男人的印象,总是让人感到安心,对于一些年纪稍大的女性来说,这份安全感的杀伤力实在是太大了。
莫名有种老夫老妻的感觉,等等,我的脑子停下,快停下!我在脑补些什么失礼的东西,不可以再往下想了!我感觉耳尖不可抑制地红了,同时又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顿时整个人离散发水蒸气只差一步。这时候谁还管糟心的太宰治啊,我只要织田作就好!
我拍拍自己的脸颊,强行保持表面上的镇定,轻轻笑了笑,同样打招呼道:“早上好,织田作,昨晚……”我顿了顿,有些尴尬地继续说,“嗯,有些失态,还希望你不要介意。”
“没关系,这没有什么好道歉的。”织田作目光柔和地看着我,“应该是我说声谢谢才对,兰奇你能这么信任我,我很开心。”
完蛋,完蛋!我的脑子已经不清醒了,织田作一个全垒打,我倒地不起,再战不能。被那种目光注视着,我的心脏砰砰直跳,全身的血液几乎逆流而上,大脑像喝醉了一样晕晕乎乎。
真的是,我对于织田作根本没有任何一丝抵抗力。有时候他这样的乱打直球,往往会让我独自胡思乱想半天。我有定义过我们之间的关系,太过于复杂又太纯粹了,他是我的憧憬,是我的信仰,是我灵魂的知己,也是我精神的慰藉,同时他也是我独一无二的唯一的挚友。
他总是能打动我,他总是在包容我。我自认自己不是个好人,但唯独在他面前,我愿意放下姿态,舍去高傲,小心翼翼地藏起一切不符合他心意的地方——即使我知道他不会介意,但我还是这么做了。
就像一只猫咪收敛起了尖利的爪子,乖巧地卧在他膝上;也像一条毒蛇放弃了致命的毒牙,顺从地盘踞在他手上。我能伪装成一副无害的样子,死皮赖脸地向他撒娇也好,哭唧唧地向他求安慰也好,尊严什么的根本无所谓,我只想待在他的身边。
我本来就是个胆小鬼,哭是没有任何作用的,这一点我比谁都要清楚,我周围的人也无数次地告诫我“不要哭”,只有织田作,会在我哭的时候抱住我,对我说“好些了吗”。
我知道眼泪是无用的东西,我所有压抑的委屈,难言的苦衷,都被我用微笑的面具掩饰住,唯在他面前溃不成堤。
一个爱哭的人会爱笑吗?我不知道,我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微笑,不需要多么真心,一个小小的弧度即可。笑容只是一种态度,一种立场的表明。
在遇到织田作之前,我一直是这么糊涂地生活的。因此,与他相遇的那一刻我才会如此欣喜,这腐朽的世界中唯有他闪着光芒。
我愿意为他驻足停留,也愿意为他不停向前,为了他,我无所畏惧。就像太宰治为了他留在人间,留在他身边一样。我为了他,甘愿担下那些烂摊子,唯一的心愿只有——不想让任何事妨碍到他。
“醒醒,9102年了!”太宰戳戳我的脸。
我恍然惊醒,对着织田作笑笑:“抱歉,刚刚在想一些事情。”我转移话题道,“话说织田作你收到我的那份礼物了吗?”
我们走向餐桌,面对织田作的疑惑眼神,我解释说:“一份礼物,一份给你的惊喜。”我忍不住有些幼稚地卖关子,凑到他身边俏皮地眨眨眼,“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的——就算不喜欢,也能派得上用场!”
“诶哆,让我找一下。”我在礼物堆中翻找着,“我记得应该在这……”
“是什么样子的?我帮你一起找吧。”织田作问道。
“嗯……我记得应该是一个绿色包装盒,有金色丝带的那种。”我轻轻嘟囔着,“不过,这样是不是就没有了惊喜的感觉?”
“是这个吗?”太宰双手拿着一个扁平的礼物盒,突然出声道。他上下颠了颠,感慨道:“好轻,感觉就是两张纸的重量。”
“就是两张纸啊!”我眼睛一亮,“织田作,拆开看看吧。”
“哦,好。”他接过太宰手中的盒子。
太宰若有所思地注意着那边,仿佛不经意间问道:“你不会送了什么不动产吧?”
正好织田作也打开了包装,就如我所言,里面只有薄薄的几张纸。我对太宰点点头,肯定了他的说法。
他挑挑眉,稍稍瞪大了眼睛,嘴边绽开一个微乎其微的笑容:“你别告诉我,你送了一个出版社?”
“是啊。”我笑了。织田作惊讶地看过来。
“我觉得你会需要的。”织田作似乎想说些什么,我抢先道,“嗯……先别急着拒绝好吗?”
“好歹是我第一次送给朋友礼物,就这么果断地拒绝接受的话,我也会伤心的呀。”我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双手合十摆在胸前,微微歪头,意图萌混过关,“再说了,织田作你一直都很关照我,送个不廉价的礼物只是情理之中的事,对吧?”我眨巴了眼睛。
一阵沉默,太宰嘴角抽了抽,开口说:“请问,在你眼中,所谓的不廉价是指什么?”
“稍微贵重一点的东西啊。”听完我的回答,太宰转而用一种看外星人——哦,不,应该是看移动取款机的眼神看着我。我赌三英镑,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蛞蝓先生一定被这种眼神看过,从他被盗刷多年的银行卡可以推断出。
“咝——,资本主义的光辉竟恐怖如斯。”他用一只手挡住眼睛,跪坐在地上,做出一副难以直视的样子,“我要抵挡不住金钱的诱惑,拜倒在资本主义之下了。”
哇,又是一个戏精呢,棒读语气。我下意识地拍拍手,然后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完全无视了他,对织田作说:“而且啊,我也是出于私心才送你这个礼物的。”
“因为我是织田作你的书迷啊!这家出版社在翻译方面做得不错,我只是想在欧洲的时候,也能随时随地读到你的书。这样,就好像,我就在横滨,就在你身边一样。”
我忍住渴望扑到他身上的想法,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缓缓道:“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狂热书迷,为了支持自己喜欢的作家不惜下血本表明心意。”
“如果这样,你也觉得受之有愧的话。”我站在他面前,摊开手,“那么,不如抱我一下。”
“一个拥抱就好。”我的眼睛一定是亮闪闪的,再怎么矜持也藏不住眼底蕴含的期待。
织田作抱住了我,我忍不住笑了,踮起脚在他耳边说:“这样,是不是更像书迷和作家的见面会了?”我搂住他脖子,用一种柔软的声音询问道,“或者说,织田作你同意被我包养了吗?”我笑得软乎乎的,他轻轻抚摸我的背,我离发出舒服的呼噜呼噜声只有一步之遥了。
织田作说:“嗯……谢谢,我会努力写出令人满意的作品的。”
“噗。”我和太宰都不由得笑出了声,我松开手,感慨道,“这就真的像是作家见面会一样了。”
“织田作你还真是不解风情。”我半是无奈半是庆幸地说。
“是啊,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肯定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骗完钱再跑路。”太宰同样感慨说,但我觉得他感慨的东西肯定和我不一样,他对织田作竖了一个大拇指。
“你看上去好像十分经验丰富的样子。”我吐槽说,“不过,织田作的这种特点真是相当治愈呢。”
“有时候简直让人想像一个国中的小女生一样,大喊‘卡哇伊’呢。”太宰打量了织田作一番,应和道,“织田作还是很有市场的呀!”
“谢谢夸奖?”织田作神色无辜,眼神正直,语气稍带一丝疑惑。
我和太宰捶桌笑,我笑得好歹在乎一点形象,用手捂住嘴,“噗嗤噗嗤”地小声轻笑。太宰已经捂着肚子,在沙发上滚来滚去了,一边笑一边说:“不行了,噗,这真的太好笑了。织田作你真是……”他笑得胸腔都在颤动,像是下一秒就要喘不过气来,“我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好。”
“应该这么说……”我和他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道,“不愧是织田作啊!”突然被戳中迷之笑点的我们,在织田作不解的眼神下笑得停不下来。
直至吃早餐,尽管织田作一再表示我们这样很危险,要不要等我们笑完以后再吃,我和太宰还是不在意地摆摆手,说没问题。于是,在织田作担忧的目光下,太宰边讲趣事边吃秋刀鱼,不得不说,有太宰在的场合,在他愿意配合的情况下往往不会冷场。
然后,他突然毫无征兆地一顿,表情痛苦。织田作以为他咽下了鱼刺,迅速从厨房拿来醋,给太宰灌下两碗后,太宰才好像刚刚缓过来,有些虚弱地咳了咳,低声道:“织田作……”他的声音微弱地像是在说遗言,“织田作……”他又低低地唤了声。
“嗯,我在听。”织田作认真地点点头,眼睛也不眨一下地盯着他。
太宰扒住他的肩,脸靠在他手肘上,缓缓说:“其实,我只是噎到了。”
他们大眼瞪小眼了半天,织田作“哦”了一声:“你没被鱼刺卡住啊。”
“是啊……”太宰语气有些幽幽的,无赖道,“醋好难喝,味道也好难闻。”一副他就是讹上了织田作的样子。
“抱歉,我以为你被卡住了。”
“行吧。真是的,织田作你反应这么快,害我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强行灌下两大碗醋。”他叹着气,筷子尖一下一下地翻弄着面前的秋刀鱼,“所以啊,织田作你是带孩子带习惯了吗?将来一定是个好父亲的,啊,不对,应该说平时就一定是个对孩子尽心尽责的好父亲呢。”他对织田作露出一个笑容。
“那个……打断你们的对话我很抱歉。”他们的目光一下凝聚在我身上,太宰眼中明晃晃的“你来碍什么事”溢于言表,我有些艰难地说:“但请问还有醋吗?我好像被鱼刺卡住了。”我稍微尴尬地笑了一下。
场面沉默了一刻,他和织田作懵逼地看着我。最后终于像是死机的机器重启了一般,太宰把一整瓶醋放到我面前,庄严地说:“感情深一口闷!”
我愣了,盯了他几秒,微妙的不太想喝了。好在织田作默默地帮我把醋倒进碗中,端在我面前,我看着那碗黑褐色不明物体沉思了片刻,说:“嗯……其实我不吃醋。”
“哦,但现在的情况是你不吃也得吃了。”太宰成了一滩软体生物,趴在桌上软绵绵地举起手说:“干巴爹(加油)!”
“喝一点会比较好吧。”在织田作的注视下,我无声妥协了,心不甘情不愿地端起碗。
总之在一阵兵荒马乱之后,我也喝下了两大碗醋。可能自此,织田作以后招待我和太宰时,会考虑不做有刺的鱼料理,一顿饭,吃出心理阴影。
但总而言之,还是宾客皆欢——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