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晚霁说这话时语气里还带了点小骄傲,仿佛在说,这是我老婆,只能我抱,别人都不行。
章夏十分无语地白了他一眼,接着又殷切地望向虞晴。
虞晴和周晚霁对视一眼,学着他刚刚对她那样轻轻捏了下他的手掌,周晚霁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松了手。
“夏夏。”虞晴微笑着歪了歪头,同时张开了双臂。
章夏下一秒便拥入虞晴的怀抱,软声软语地亲昵道:“晴姨,好想你啊……”,瞥见一旁的周晚霁,又冲他得意地挑了挑眉。
“差不多行了,章夏,你再抱着虞晴不放小心我们小周周揍你。”一旁的程竞噙着笑,说话时还瞟了眼周晚霁,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章夏这才松开虞晴,哼唧唧地跑到陈靳恪身边坐下。
其余人也纷纷落座,不多时,菜便上齐了。
南城是地地道道的南方,不论人还是物主打的就是一个精致,虞晴看着面前飘过的一道道小巧玲珑的菜品,一时竟不知从何下手了,她觉得自己大概就是杨湘常说的山猪吃不了细糠,扫了一圈还是决定先来一碗赤豆元宵定定神。
虞晴端起茶杯抿着杯壁,同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那抹豆沙红慢慢向自己靠近,眼看就要来到面前,它停下了。
周晚霁一边跟陈靳恪聊着天,另一边手上还不慌不忙地往碗里盛着元宵。
然后,一旁的程竞就看到周晚霁十分自然地把那碗元宵放到虞晴面前,熟练程度像是在家里预演过上百次。
程竞陡然想到,半小时前他打电话问周晚霁到哪的时候,他说他还没出门,程竞向他解释年后酒店客人多,上菜慢,最好先点,到时候能直接上菜,顺便报了菜名,问他还需要加菜吗,周晚霁忖了下,跟他说再加一份赤豆元宵。
他当时还在想,周晚霁这人不是一向对甜食无感,今日怎么转性了,原来是给别人点的。
想到这,程竞的眼神不觉再次在二人之间逡巡,看虞晴的反应显然不像是两人事先安排好的桥段,加上周晚霁又特地嘱咐的事。
程竞摩挲着杯壁,嘴角勾勒出一个极浅的微笑。
事情变得有趣了,他想。
章夏今天的晚饭吃得很是憋屈,一方面她体内的八卦之火已经愈烧愈旺,眼看就要从喉咙里喷出来了,可是一想到程竞的嘱咐,她又有点退缩,她既怵周晚霁,又怕真的让晴姨尴尬,只好闷头吃饭。
一餐在周晚霁和陈靳恪的闲谈中很快结束,饭后,几个人去了18楼的音乐酒吧,虞晴去了趟洗手间,便晚了些上去。
待虞晴从洗手间出来时,看到章夏一个人靠在门口的墙边低着头,一只脚百无聊赖地踢着地板。
虞晴走过去,柔声问:
“夏夏,怎么没和你哥他们一起上去玩?”
章夏抬起头,有些害羞地笑了笑:
“晴姨,我在等你呢。”
虞晴轻舒了一口气:
“那走吧,我们去找他们。”
说着,便挽上章夏的胳膊要往电梯走。
章夏顿住脚步:
“等一下……”
“怎么了?”虞晴偏过头,稍稍拧了拧眉。
章夏神色有些犹豫,很为难的样子,紧抿着唇沉默了几秒,才开口:
“晴姨,你和晚霁哥现在是什么情况呀?”
虞晴缄默了一阵。
章夏见其不语,心里又懊恼又愧疚,还是孩子心性,心里也憋不住事儿,一开口便全都抖落了出来:
“晴姨,呜呜呜……对不起,都怪周晚霁非不让我问,他越这样,我越好奇了……”
“周晚霁不让你问?”虞晴精准抓住重点,“问什么?”
章夏挠挠头,有些窘迫,轻声试探:
“这能说吗……”
虞晴双臂交叉在胸前,歪了歪头,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弧度,直直地打量着章夏。
章夏被她盯得心里发虚,干脆坦诚:
“好吧,就是程竞说,晚霁哥提前打电话嘱咐,让我们别在你面前对你们结婚这件事问东问西的,应该是怕你尴尬。”
“所以,你们现在是到底什么情况呀?”章夏叉着腰,委屈巴巴地看着虞晴。
怕她尴尬?
虞晴刚听到这话时心里还挺开心的,过了几秒反应过来,又无奈笑了笑,诚如章夏所言,周晚霁这样做反倒此地无银,显得欲盖弥彰了。
“我们就是……结婚了呀!”虞晴微笑着,顿了下,点头说。
“真结假结?”
“当然是真的。”虞晴失笑,“要我回去把结婚证拍照给你看吗?”
“好吧好吧,我相信你。”章夏又攀上虞晴的胳膊,扭扭捏捏地不敢开口。
章夏一向大胆,虞晴还是第一次见她这副吞吞吐吐的模样,轻笑了下,也坦白道:
“盛禹出轨,我对他的感情也不深,我们就分手了,至于和周晚霁结婚,应该算……巧合吧,他刚好碰上,提了结婚,我同意了,就这样。”
“没插足,没发生关系,更不是合约婚姻。”虞晴无奈笑笑,颇具自嘲意味地补充道。
“那你爱他吗?”章夏凝视着虞晴的眼睛,大胆直率又小心翼翼地问道。
虞晴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怔了下,继而懒散地笑笑:
“电梯来了。”
两人走进电梯,虞晴按下“18”的按键。
看着电梯数字有序地跳动着,她在心里想:
应该是……爱的吧。
两人很快到达18楼的音乐酒吧。
酒吧不算大,但是只有屋里的几个角落透着昏黄的光,因而视线仍是不清晰的,虞晴和章夏目光逡巡了好几圈才找到三个男生。
他们正围坐在一张圆桌前聊着天,虞晴拉着章夏走过去,在五六米的距离处虞晴停下了脚步。
“怎么不走了?”章夏一走进来目光就被唱台上那对男女主唱所吸引,任由虞晴拉着往前走,前面的人一停她便直直撞到虞晴的肩膀上,发出一记闷哼。
虞晴没说话,眼神示意章夏。
大年初二,还没开始上班,晚上出来放松的人自然不少,能来到这里消费的人富贵程度更不必说,周晚霁三人坐在那里俨然一道优越的风景,吸引了不少殷勤的目光,其中也不乏明艳的美人。
章夏眼看着一位穿着红色长裙的女人走到周晚霁面前,在他身边坐下,黑发如瀑,散落在腰际,显得十分风情。
“这……晴姨,你不上去宣誓一下主权?”章夏的语气有些忿忿。
“等等吧。”虞晴笑笑,“我们先在这听会儿歌。”
章夏正纳闷,红裙女已经摇曳着裙摆离开,她看到周晚霁望向这边,并挥手示意她们过去。
章夏也不管虞晴怎么想的,直接把她拽走了。
“坐。”周晚霁目光温柔又霸道在虞晴身上停驻,同时拉开他身边的椅子。
虞晴露出一个大方的微笑,顺从地坐下来。
虞晴刚坐下,周晚霁便倾身靠近,嘴角狭着笑意,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揶揄道:
“见死不救?虞医生,这可不符合你的人设。”
虞晴瞬间知晓他的意思,歪头看他。
昏黄的光束打在他的半边脸上,映照得他的五官更加立体,他天生长了一双爱人的眼睛,此刻那双深邃的眼眸含着笑意,微微弯起,虞晴差点被他迷得失了理智。
两人对视几秒,虞晴突然拨了拨头发,无奈笑笑:
“周总,您魅力太大,我作为医生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哦?”周晚霁扯了扯唇,心里不知怎么想的,突然就顺着虞晴的话脱口而出,“那作为老婆呢?”
虞晴的脸听到这话瞬间红了,一颗心也怦怦地跳动起来,她端起面前的酒杯就往嘴里灌。
“慢点喝。”始作俑者仰靠在椅背上幽幽道。
一大口酒顺着喉咙流进身体里,冰凉的感觉一下缓解了悸动的心绪,虞晴放下杯子,猛地惊觉:
“这是谁的酒啊……”
“现在才问,晚了点吧。”
“所以是……”
“我的。”
“哦。”虞晴舒了口气,“那都给我吧,你再叫一杯。”
“不用。”
许是音乐酒吧氛围太足,周晚霁觉得自己今晚异常地兴奋。
“我就喝这个。”
说完,端起杯子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虞晴愣了两秒,内心腹诽:周晚霁今晚真的有点疯。
另一边,章夏也坐到了陈靳恪的位置上,问一旁玩手机的程竞:
“我哥呢?”
“出去接电话了。”
“哦,他回来了。”程竞刚抬起头便看到陈靳恪走了过来,脸色比刚才黑了得有一个度。
“时间不早了,章夏,你先回家吧。”陈靳恪低头看着章夏,面无表情地说。
“可是我才刚来……我不困,我想和你们一起回去。”
“不行,爸刚打来电话,让你赶紧回去睡觉。”
章夏听到这话,眼神突然冷了几分:
“我不回去。”
然后便兀自垂下了头,不再理会他。
陈靳恪绷着唇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其余三人安静看着这一幕,程竞和周晚霁是见怪不怪,而虞晴则是一脸懵,不知两人怎么突然就闹起了别扭。
虞晴来到章夏面前蹲下,双眉微蹙,神情忧伤地仰面望着她,章夏像个犯错的孩子,握着她的手,小声地说:
“晴姨,我不想回去。”
“不想回就不回,没事,我陪着你,你哥也是担心你,怕你回去晚了被骂。”虞晴轻轻晃着章夏的手,温柔地安慰她。
过了一会,章夏的情绪缓和了些,虞晴方才不动声色地递给周晚霁一个眼神,周晚霁无声轻笑了下,干脆起身,朝门外走去。
陈靳恪心情烦闷,便独自一人来到露天栏杆处抽烟,周晚霁找过来时,他正失神望着远处。
“又吵架了?”
周晚霁平静的语气更像是陈述句。
“你怎么来了?”
“虞晴让我来看看,怕你气急了从这跳下去。”周晚霁这会儿也不忘记毒舌地刺他一下
“她倒是有心。”陈靳恪哼笑一声,仍是眺望的姿态,波澜不惊道:“你呢,真爱上了?”
周晚霁默了默,冷静道:
“不至于,既然跟人家结了婚,自然有责任照顾好她。”
“就只是责任?”
周晚霁没回答。
两个人各自揣着点心事,安静伫立在原地。
一根烟燃尽,陈靳恪抖了抖手上的烟灰,平静又郑重地开口:
“小霁,我虽然和虞晴只有过几面之缘,但是我能感觉出来她的性格某些方面和你挺像的。”
周晚霁没作声,静静听着他接下来的话:
“一个优秀的人在感情上难免骄傲,这并没有什么不好,但是过于自我很容易做出错误的判断,蒙蔽了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陈靳恪自己在局中,因此他一点也不相信周晚霁的责任一说,他更愿意相信是这两人都太骄傲,也太真诚,不愿面对自己的内心,更不愿委屈了对方。
他始终觉得,两个陌生人走到一起,朝夕相处,不可能不产生点什么情愫,至于这份情现在在周晚霁这儿占比多重,当事人都未必说得清。
陈靳恪觉得他得推他一把。
终成眷属,是好事,若这其中还有情,便是幸事,有情人终成眷属,则堪称万幸。
陈靳恪得了后者,却不得前者,故而郁闷,然而他希望周晚霁能得到圆满。
周晚霁始终没有开口,但是陈靳恪知道他听进去了。
“晚上风大,早点回去。”陈靳恪拍了拍周晚霁的肩膀,拢了拢大衣,径直离去。
陈靳恪回到酒吧,看到程竞一个人坐在位置上打着游戏,剩下虞晴和章夏两个人瘫软在桌子上,面色潮红。
陈靳恪不悦地拧了拧眉:
“怎么醉成这样?”
程竞从屏幕上抬起头,扫了两人一眼,耸了耸肩,冲着陈靳恪无奈笑笑:
“这不能怪我,我劝过了,俩人都不听,这我就没办法了。”
陈靳恪看着喝得不省人事的章夏,无奈捏了捏眉心,接着走到章夏面前,蹲下去。
“夏夏。”陈靳恪轻轻叫了一声。
没反应。
陈靳恪把章夏从桌上扶起来,打横抱起,直直往外走。
“哈哈哈,反正有你在,这喝多了不也没事儿嘛!”程竞嬉皮笑脸地看着两人。
“走了。”陈靳恪睨了他一眼,沉声道。
“好的,慢走嘞您。”
程竞送走两人,长叹了一口气,正欲离开,余光瞥见桌上还有一个人,挠了挠头,目光向四周扫视了一圈,没见周晚霁,便给他拨了个电话。
周晚霁本来是去安慰陈靳恪的,结果反而被他三两句话扰了心神,在这独自吹了半天的冷风,直到程竞的电话响起。
“小周周,老陈和夏夏走了,我也要走了,虞晴还在这儿,她……喝了点酒,那啥,你在哪呢,快点回来吧。”程竞摸了摸鼻子,“我困了,我先回去睡觉啦!”
不待周晚霁开口,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程竞交代完,拍拍屁股赶紧溜了,得罪了一个陈靳恪就够他受了,内心又不禁替自己鸣不平,你们的人自己不看好,怪谁去!
周晚霁回来时,酒桌前已经空了,只剩下虞晴还趴在桌子上,眼睛闭着,嘴里不知嘟囔着什么。
周晚霁走过去,正要抱起她,虞晴突然猛地坐起身,睫毛轻颤着,软声软语道:
“你来啦。”
“嗯,我们回家。”
周晚霁抱着她回到车里,又替她系上安全带,驱车离开酒店。
车子匀速行驶在夜色中,半小时后顺利到家。
周晚霁停好车,倾身帮虞晴解安全带,靠近她的时候,一直安静沉睡的姑娘突然张开眼睛,盯着面前的男人,痴痴地笑:
“你是周晚霁吗?”
周晚霁停下手中的动作,勾了勾唇:
“你说呢?”
“周晚霁,”虞晴咽了咽口水,一双眼睛水汪汪地快速眨巴了几下,“我想……”
“想干什么?”
“想亲你……”话音未落,虞晴便勾住周晚霁的脖子,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