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林舟逃了大多数课，大部分时间就是遛小灵猫和晒太阳，对于学堂并不那么清楚。

小孩摇摇头又点点头，脸都憋红了，才声音很小地说：“他们不知道自己做的事不对。”

林舟哦了一声，接着道：“你接着躺那，闭眼，我教你心法。”

林痕尽乖巧点头，规矩地躺在树下，眼睛闭上，光从树上透下来的光影斑驳，时光宁静而美好，林舟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放松，然后仔细听听风吹过树叶的声音，等声音停了再睁眼。”

林舟悄悄离开了，回到了许久不见的学堂，还在下课，小孩子们在案几前打闹，上节课的药材还摆在桌上没有整理，声音喧闹充满活力。

林舟拉住一个还在整理桌面的小孩，摆出一副好奇的神情：“那个林痕尽是谁啊，我怎么没见他上课？”

小孩最受不了这种好奇的样子，恨不得把知道的全都说出来，再加上林舟敬佩的表情，小孩三言两语之间就把事情抖光了。

林痕尽是林家长老在外的私生子，还很笨，什么也学不会，他们不喜欢跟他玩，也不喜欢跟他待在一起，就喜欢把他的东西扔出去，不让他待在学堂。

末了还加上一句：“你别跟他玩，跟他玩，你也会变笨，变成私生子。”

林舟哦了一声问他：“你知道私生子是什么意思吗？”

男孩：“就是不好的意思。”

林舟沉默了会，声音扬了些：“私生子的身份不是他选择的，他无法改变。”

男孩：“可是他就是不好。”

林舟试图讲道理：“他本身没有什么错，只是私生子这个名头错了。”

男孩：“可他就是不好啊！”

林舟放弃讲道理，讲道理果然不是他的强项，他直接站在自己的位置上重重拍了一下，房间里的小孩子顿时安静下来，愣愣看着拍桌子的林舟。

林舟放大了声音：“以后不许扔林痕尽的东西，不许说林痕尽是私生子，谁要再做这些事，就罚抄家规三遍！”

林舟从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幼稚的样子，跟个幼儿园小孩一样搞这种中二宣言，不得不说这样做虽然治标不治本，但却非常有用。

小孩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只要别人告诉他们对错，告诉他们做什么事是错的，还要给予惩罚，他们就不会这么做了。

家规三遍，足够震慑这些小孩了。

林痕尽按照林舟指示的，一直关注着听着树叶被风吹动的声音，渐渐地就睡着了，再醒来时林舟已经不见了，他急匆匆地跑回学堂，发现自己的东西居然还好好地摆在桌上，整整齐齐。

其他小孩都若有似无地看着他。

林舟不在学堂，他被白晴叫去会客厅，除了林俞丰，还有一名头发花白仙风道骨的修士，模样慈祥温和。

林舟拱了拱手，便被那位老者拉了过去，全身被那人扫视了一遍，笑眯眯地松开了手，而后对白晴道：“我愿收他为亲传弟子，不止可否让令公子前去剑宗修剑？”

在林家自家的瞳术上，自家孩子天赋不高，但是资质却是上乘的，特地邀了剑宗宗主前来就是为了把林舟推给剑宗当个剑修，这下能当宗主的亲传弟子，自然不错。

白晴看向站在那平静的林舟，问道：“生生，你愿意不愿意？”

白晴和林俞丰对此人态度恭敬，又是当下最为厉害的宗门剑宗，再加上这个年纪这个样貌，林舟已经知道了这人的身份，大概就是那剑宗宗主一风剑尊了，真名似乎叫祝风。

剑宗，他会去，现在去虽说有些早了，但机会摆在他的面前，这个身份更好办事，但是唯一的亲传弟子，这不只是身份的便利，还有一份沉重的责任。

不过他清楚剑宗历任宗主没有叫林舟的，这就不用他担心以后的责任问题了。

“我愿意。”

祝风：“以后便唤我师父吧，待我们到了剑宗再举行一个正式的拜师大典。”

林俞丰和白晴都很高兴，剑宗是现在的第一大宗门，宗主的唯一亲传弟子，这个名头就足够威慑四方了，林舟在剑道方面颇有灵性，他们早些就知道了。

无人教授，却能使用木剑使出像模像样的剑招，没有筑基却已经有了剑势，这是何等悟性。

他们不知道，这完全是因为林舟比一般人多出几百年的记忆。

白晴和林俞丰连夜给林舟打包了一大堆行李放在储物袋里，各种法器宝贝，各式的灵饰服装，甚至爱吃的糕点茶水都准备好了。

林舟看了看自己准备的一小点东西陷入沉默，耳边的嘱咐声不绝于耳，像是生怕孩子出门被社会打击，被坏人欺骗，要把各样的骗局都陈述一遍。

已经整整唠叨一个时辰了，那个仙风道骨的老人就坐在旁边不紧不慢喝着茶，林舟比他还急，直接起身抱住还在嘟囔的白晴和林俞丰，手动消音。

林舟：“我会常回来看你们，传信玉符我会经常用，你们也可以写信，放心吧，我会听师父的话。”

这两个人果然不说话了，眼里蓄满了泪，白晴亲了一口林舟的脸蛋，依依不舍：“去吧去吧，平安就好，遇到危险就跑知道吗？”

林舟点头，拜别母亲前特地提了一嘴林痕尽，林家主脉唯一血脉居然没有继承瞳术而是去学了剑，私下口舌必然不可避免。

随后登上马车，没有看到刚刚翻墙出来看着马车离开的林痕尽。

他现在还没有道心，也不知道这个祝风会不会后悔，后悔也晚了，自己已经是他的徒弟了。

他虽然奇怪为什么坐马车，却也没有多问，这个马车宽敞，中间还有个小桌子，上边摆了一些糕点，林舟想起来千帆过做的那些糕点，便拿起来尝了一块，太过甜腻，难以下咽。

祝风一直在打坐，没有理会他的动作，他就撩起帘子看了看外面的风景，是在一座城池里。

林舟不知道祝风还有什么事要做，就开始发呆。

几百年后与现在的形势是大不相同的，当下魔道与仙法势不两立，时不时就能听到魔尊又屠戮了哪家哪派，魔修猖獗，修仙法的宗门也比几百年后更加团结，哪像几百年后进一个秘境就要喊打喊杀。

林舟只在几百年后见过两三次魔修，那时候的魔道异常羸弱，魔尊久不出世，魔修人数极少，行凶作恶的也少，大多都躲在魔界不敢出来。

林舟看着打坐的祝风又起了打扰的心思。

祝风在他发呆的时候就突然问：“有什么问题快问？”

林舟不惊讶祝风能感知到他的视线：“师父知道不知道一个极品时器，是玉坠的形状。”

祝风习惯性地摸胡子：“你可知道，当下这些有名的法器是怎么做成的？”

林舟：“当然是那些器修做的。”

祝风幽幽道：“不完全对，时器就是一个器物注入了时间的能力。”

林舟活了这么久，听过剑修、器修、音修...没想到还有能够修炼时间的，这岂不是接近于永生了，一旦濒死就扭转时间。

祝风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了他想的东西：“修士不能触碰这类能力，时器大多是是世间万物孕育而成，天道降下福泽，但是这种大多数的形状不会是一个玉坠的样子，更多是一整块玉石，你说的大概是有人专门雕刻了形状，只是这样就浪费了。”

林舟点点头，乖巧坐好，不再打扰祝风。

林舟后来就睡着了，再醒的时候，自己已经不在马车了，而是在一个房间的床上，隐隐从窗户传来纷杂的声音，撩开床幔打量一圈，像是个客栈。

他坐起来，床边掉了一张纸条。

他翻过来看了看。

“为师已经为你报名，三日后参加入门试炼，随后收汝为徒。”

他怀疑这个祝风早就发现了他没有道心，借这个方法摆脱掉他，剑宗相当于日后的无上宗，入门弟子的年龄更低，修为要求更高。

他推开门走出去，一个候在门口的小厮迎上来道：“客官，你已经昏睡一日了，这个灵石...”

林舟无言片刻，从储物袋里拿出一颗中品灵石递给他，打听消息：“剑宗入门试炼在何时？”

小厮皱着的眉一下子松开了，笑得满脸是花，点头哈腰连忙回答：“明日卯时在东街尽头报名。”

一日的时间，祝风想让他立个什么道心出来。

男孩衣着华贵，像是富贵人家的小公子，身上只是储物袋都有三个，手上还带着漂亮的储物戒，眉目淡淡地站在那里盯着地板看了片刻，小厮还等着回答男孩的问题，结果只听啪的一声，男孩回到房间把门又关上了。

他清楚自己根本就立不出什么道心，他压根就没有道心。

他没有追求，没有胸怀，何来道心。

他坐在窗边，冷淡地看着街道上人来人往，小孩撒娇的声音、贩子叫卖的声音、衣服摩擦的声音以及每个人各自生活的声音接连传入耳中。

他明明可以看到每个人的脸，看到每个人的喜怒哀乐，却与之前只能看到雾气的感觉别无二致，堪称一模一样，这些人其实对他无甚关系。

大多数人的道心都是宽阔的，苍生、正道、飞升、剑道又或者其他东西，稳固而宽阔，几乎不可能道心破碎，只有率先立了道心才能进一步选择修道的类别。

他沉默地想起记忆里仅有的正常修炼的五百年，又略到了在林生身体里的那两年，然后又回到了现代，最后就是在林家的那些日子。

没有任何特别惦念的东西，没有任何可以支撑他道心的东西。

要挖掘自己欲望的根本，这样才能坚固。

他的眼睛落在了桌子上的糕点和茶水，不自觉地又想起了千帆过做的糕点，他拿起来一块放进嘴里，甜腻腻的，喝了一口粗劣的茶水才咽下去。

随后又盯着糕点许久，直到窗外再无声响，黑夜悄然而至。

屋内烛火一夜未灭，直通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