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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金丝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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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归表情呆滞,没反应过来,不信邪地再将手放上去——

这次不再是薄凉的电子音,取而代之的是刺耳的警报声。

持续了十秒有余。

纪归终于迟钝地意识到——他踏不出这里半步。

空气凝固了,他就这么站在大门前一动不动,像个毫无声息的木偶。

纪归恍惚想,这个时候自己应该惊惧愤怒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感知在这方寸中消失无踪,这个世界静的好似只剩下他了,又仿佛只有他被抽离。

熟悉的寒意从脚底开始,将他寸寸包裹。

纪归发不出一点声音,他有一瞬间想着客厅那位小姑娘能够尽快发现自己的不对劲,而脑中念头很快又被无尽的空白淹没。

治病的过程是漫长而痛苦的,有时候放任,也未尝不是种解脱。

“你怎么了?!”

身后传来惊呼,紧接着,一只温热的手拉过他染上深红的指尖,语气很急,“我扶你去床上躺着!你需要安静休息会儿,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床很温暖,纪归左手掌心被摆弄着裹了几层纱布,碘伏药水味隐隐透出来,纪归闻着有些安心。

他就这么和衣重新窝回被子里,身侧几个热水袋保温效果显著,而那姑娘尤嫌不够,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电热毯给他盖上,于是,他就这么从冰窖坠入了火炉。

“你……”姑娘难得开口后哑然片刻。

纪归猜到她想说些什么,却见人还是将要出口的话换了内容,“先睡一觉,你现在太虚弱了,打不过龚先生的。”

纪归有些哭笑不得,不清楚她脑袋里方才都在想什么,怕不是把十八级狗血剧情都过了一遍,以为自己见了龚淮屿要和他拼命。

纪归抿了抿唇,嗓音暗哑地说了句麻烦你了。

“不过,”姑娘犹豫半天,语气夹杂着紧张。

她伸手指了指床头的小机器人,末了又拿出自己的手机,飞速晃过纪归眼前。

纪归了然,“你放心,没有监听和监控。”

就见她拇指在屏幕上一划,打开通话页面,示意纪归抓紧时间,她帮忙盯梢门口的动静。

纪归很意外,一个认识不到半天的人会帮自己。他没接触几个龚淮屿的身边人,司机算一个,助理算一个,不过他们都不是好相与的,至多混了个脸熟。

回想起龚淮屿刚工作那阵,他经常去给人送晚饭,风雨无阻。正是这样,还让生活助理误会,以为自己是龚淮屿的男家政,问他龚少给自己开多少年薪。

纪归记得很清楚,当时龚淮屿什么都没说,而他则尴尬地随口开玩笑,接了句年薪千万。

从那时开始,纪归就对龚淮屿的员工有刻板印象,认为不是面冷的工作狂,就是实心眼子,说话平白叫人无措。

纪归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有所改观。

翻过手机,他在通话页面上停留半秒,退出,给邹彦的号码编辑条消息发送,随即将记录删了个干净。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

“谢谢。”

他今天醒来后已经不知道说了第几个谢了,姑娘觉得这个漂亮的小金丝雀过分有礼貌了。

给他将被子再掖了掖,外头大门终于有了门锁的响动。

再看床上已经阖眼的人,长睫在眼睑处投下清浅影子,像乌黑的羽扇一样,正不受控地微颤,装睡得很不自然。

她离开卧室,抬手将灯摁灭。

龚淮屿在玄关换下鞋,抬眼见医生从卧室出来,里间漆黑一片。

“睡了?”他说着,将公文包丢在柜子上,抬步想进去看看。

医生叫住他,“刚睡下。龚先生,我跟您汇报病人的情况。”

龚淮屿动作一顿,闻言点头,示意到沙发上谈。他这段时间难得早归,现在闲下来,倦态浮于表面。

“纪先生的雷诺氏综合症这次发作的突然,有一大半原因是情绪激动所致,我不清楚他和您平时的相处模式,但交流还是要尽量平和一些,特别是这段时间病人需要静养。”

龚淮屿就算闭眼坐在那儿,还是会给人不小的压力,她认真将事情汇报完后,还是忍不住看了眼门口:“静养不是只让病人呆在室内。”

龚淮屿点头,记下了纪归病症的名称,感到颇有些头疼。等医生收拾好东西,龚淮屿起身,送她出门。

咔嗒一声,大门的指纹合对通过,门自动朝外打开一丝缝隙。

“对了。”

龚淮屿关门前被叫住,视线看过去,等人下文。

“我感觉他可能有轻度的焦虑症,要是有时间的话,最好还是带人去做个检测。”

-

纪归这一觉睡得脑袋都不清醒了,整个人仰躺在床上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室内窗帘拉得很紧,外头丝光亮也透不进。

他在床上稍作休缓,觉得好一点了准备起身,不料黑暗处一股力量着地攥住他的手挽,活似一幅镣铐,将他牵幸固定在床头,动弹不得。

“去哪儿?”

龚淮屿应当是被他吵醒了,说话声音困倦沙哑,命令床头柜上的小机器人打开台灯,一双即使睡着也略显凌厉的眼眸扫过时钟,“才两点。”

纪归不太想理他,手挣扎不出,而龚淮屿也不急,就这么与他僵持着。

纪归无法,只得开口道:“我想喝水。”

“嗯。”手上力量一松,纪归费解地觑他一眼,从被子下捞出一个热水袋抱在怀中,推门正要走出去,依稀听见身后衣料与被单摩挲的轻微声响。

“别想着往外面跑,喝完水就回来。”

纪归浑身一滞,脚步刚迈出去半步,又收回,维持背对龚淮屿的方向,沉默良久。

说实话,他真的很想将怀中的热水袋狠狠砸到那人身上,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还需要再忍一忍。

水在厨房里烧,期间纪归转头朝卧室看了好几眼,确保龚淮屿不会出来,他蹑手蹑脚鞋往玄关去。

龚淮屿回来放包的地方就在玄关的柜台上,玄关有感应灯,他借着微弱而短促的光线迅速翻看那支棕灰色的公文包,还有木衣挂上的大衣外侧口袋。

不出意外,半点没有自己手机的影子。

家中所有可能藏东西的地方他今天都找过了,纪归不免气恼,回厨房倒了半杯温水一口气灌了下去。他又将热水袋内的水金部换了,重新抱着,坐在岛台上兀自放空。

今天睡得时间太长,纪归这个点早就没了困意。脑袋还是半晕眩的,他转头去看虚合着的卧室门,门缝透出稀微亮光。

龚淮屿睡眠质量低,开着灯是绝对睡不着的,莫非他一直等着自己回去?

纪归继续喝水,不想管那么多了。

龚淮屿不会专门出来叫他回房,大门也装锁了,自己现在就是一只供龚淮屿玩弄的笼中鸟,飞也飞不出去,龚淮屿也不用担心自己离开了他的视线范围,等过不了几分钟,龚淮屿就关灯睡觉了。

想到这儿,纪归不免有些悲哀。

这些年来,自己在龚淮屿身上投入的感情,身边的人都是有目共瞩的。而龚淮屿冷漠以待,出轨乱来就算了,分手却还要这样折辱自己,莫非想着以后和女人结婚,真让他来当家政,年薪千万的那种。

脑袋一团浆糊,从天想到地,从出生想到现在,纪归双眼愈发空洞,不料肩膀倏地一沉。

纪归回魂,像个被吓到的仓鼠,回头尖叫,手比脑回路快,扬起就是一巴掌——

“啪!”清脆一声。

纪归看清身后是谁,浑身寒毛倒立。

幸好幸好,他只打倒了龚淮屿的下巴,这要是真打到脸了,他都说不准龚淮屿会不会还手。

面前人额角青筋跳动若隐若现,血丝充莹双眼,看样子被气的不轻。

纪归发怵,不敢与龚淮屿再对视,刚想缓和气氛说句正当防卫,下一秒,颈间便被牵牵掌控住。

纪归唾液卡住,咳得满脸胀红,整个人被动顺着那力道下了坐椅。

“纪归,你胆子挺大。”龚淮屿终于收了手,改攥着人手往屋内走,“以前不是很听话吗,叫你喝完水回来你装什么聋子?”

热水袋不知道掉哪去了,纪归想回头寻找,被龚淮屿不由分说拖着。

“以前是以前,就当我脑子有病,你要是想,再去找一个更听话的。”

龚淮屿冷笑:“你确实有病。”

随即将人甩在床上,看着纪归半晌没爬起来,他抬手去拧关唯一亮着的台灯。

“以后阿姨每天都会来,一直在家待到下午五点。晚上八点我下班,回来要是你不在家,你和邹彦合资的那间小作坊也别想好好开下去了。”

闻言,纪归扭动的动静彻底消停。

过了很久,纪归才伸手拉低蒙住全脸的被子,神色是前所谓有的复杂,复杂到龚淮屿心脏没来由一悸,待想再仔细看清楚,纪归却又将被子拉高,隔绝了两人的视线。

纪归的声音闷闷传出:“龚淮屿,你要将事做绝我不拦你,谁也拦不住你。你把我关起来,我也不反抗,你知道为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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