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一听，急了，上前道：“何老爷，这瓦罐是我年哥——寂年去拿回来的，这赵乌根本就没有出力，您要奖励也不能忘了我年哥啊！”

何老爷正和赵乌谈表扬信的后续，听王明一言，也只是笑着敷衍：“好好好，知道了。”

说完就拉着赵乌上了车，一边跟他热心道：“我怀城郊外有一处温泉山庄，那儿有一口温泉灵力充沛，今晚过去那儿仙家可要好好休息休息，也算是我额外的恩谢了。”

直接把寂年王明两人抛在了脑后，显然并不相信两人。

赵乌转过头，冲着寂年扯了个笑。

王明气得肺都要炸了：“这何老爷怎么能这样！明明就是你去拿回的瓦罐，那赵乌明明什么事也没干！凭什么好处全给他一个人？”

“先入为主是人之惯性，”寂年无所谓地道，“何老爷也是俗人，自然不能免俗。”

“二位仙君且慢。”

何老爷的老管家见寂年要走，连忙追上来：“二位仙君，我家老爷的事多亏了你们，今晚去庄子里先好生休息，老奴给二位多准备些吃食。另外写给沧海枫林的感谢信，老奴会好好规劝老爷，让他酌情考虑。”

寂年觉得有趣：“你家老爷不信我们，以为我们想要抢功劳，你又如何得知此事是我们完成的？”

老管家叹口气：“老奴不是夸大，虽不说慧眼如炬，但识人的本事总还是有的，那赵乌……我们老爷久居高位，难免容易被小人蒙蔽双眼，还请仙君海涵。”

寂年有些无奈：“你倒还算明事理。”

现在何老爷的事情已经圆满解决，他原本都打算回门派了，结果被这管家喊住，倒不好再走了。

人情世故就是麻烦。

索性那温泉山庄看上去还不错，到了地方老管家就给他们各准备了一间上房，家具都是金丝楠木制作的，一应设施俱全，上房内的小花园里还配有一座小型私汤，旁边还备好了新鲜瓜果和甜酒，住一晚倒还算享受。

嗯，总归比外门的茅草屋要舒服。

管家还有些惶恐：“郊区山庄可能略有些简陋，不比沧海枫林仙家洞府灵气充沛。但这也是老奴的一片心意，还请仙君勿要嫌弃。”

王明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不嫌弃不嫌弃！你真是个好人！”

管家松了口气：“那老奴先下去了，有什么吩咐尽管唤老奴。”

等管家走了，王明就急不可耐地冲向外面的露天温泉去了。

寂年不太想和别人共用汤池，就没跟着一起去，而是先吃了点瓜果垫饥。

他已经辟谷多年，早就没有进食的习惯，是以前两日都没怎么吃东西也没什么感觉。

如今放松下来，被屋里的炭火一烤，见到那些新鲜的瓜果，才觉得饥肠辘辘，后知后觉自己这两天身体不适、还时不时有些头晕目眩，很可能就是因为没吃东西导致的。

吃过之后，确实舒服点了。

寂年将视线投向小花园里的私汤。

在外面跑了那么多天，身上也确实脏了。

稍微洗一下，并不算放纵……

寂年褪去了身上厚重的衣服，脱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就没有脱光，只着一件单薄的里衣。

他扶着门框将袜子也脱了，白皙而瘦削的脚踩着花园的鹅卵石，一点点踏进热腾腾的温泉水里。圆润莹白的指甲因为怕冷，微微蜷缩着，等浸入水中，才舒坦地张开，细小的水流穿过指缝中，卷起一个个细小的气泡，小心翼翼探到池底。

寂年慢慢坐进热热的温泉水中，缓缓吐出一口气，放松下脊背靠在池边，享受着每一个毛孔都被温水滋润的畅快，感觉内心的郁结也随着一并祛除了。

泉眼后有一株橘子树，枝丫上方挂着一轮明月。寂年抬头静静地望着在云层间明灭的月光，突然开口：“辰胤，你在吗？”

月影映照在他琉璃珠一般的瞳孔上，倒映出比温泉水还要温润清澈的色泽。

他伸手，从脱掉的衣服中取出黑纱带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蒙在了双眼上，在脑后轻轻系了个结。

“你出来，我有话问你。”

“不然我可生气了。”

寂年沉下声音说话的时候还是很有大师兄威严的，通常这种时候辰胤和飞瑶都不敢再造次，会乖乖站直了听师兄训话。

只不过那是以前，辰胤还小的时候。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寂年身后，寂年毫无察觉。

泡在池子里的人儿穿着雪白的里衣，乌黑的发丝顺着肩膀倾泻而下，泛着莹润的光泽，发尾尽在水中，飘飘摇摇，柔软而闲散。

他肩膀处被浸湿的布料紧紧贴在皮肤上，勾勒瘦削的蝴蝶谷轮廓，透出一层暧昧的肉色。

这么瘦小易碎的背影，半条胳膊就能搂住，嵌进怀里，哪里还有半点师兄的威严在？

倒是，想让人故意惹他生气，看他色厉内荏地训斥，然后再轻易将他禁锢在怀里，让他哪里也去不了，只能干生闷气。

辰胤的思绪飘得有些远，视线则很诚实地顺着那条嶙峋的脊骨往下，投向水面地下的雪白。

“辰胤？”

寂年久久得不到回答，有些烦躁。

难不成那邪修骗了自己？

他伸手要将带子取下。

一只冰凉宽厚的手捏住了他的手腕。

被泉水泡得温热的皮肤乍一触碰到冰凉的触感，激得寂年浑身一颤，下意识想将手缩回去，那冰凉的拇指就捏了捏他的腕骨，意思明了。

寂年薄唇轻抿。

“辰胤，你是不是也不信我？飞瑶说，是我将你杀了。”

透过薄薄的一层黑纱，寂年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不清的，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层黑色的轮廓。

看不见对方，这让他心里有些不安。

他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只觉得背后的头发被人撩了起来，拨在了胸前。

“辰胤？”

没了头发的遮掩，他的后颈一览无余地落入辰胤的眼中，白皙到近乎透明的皮肤上，印着一道狰狞的牙印。

辰胤抬手，掌心附在牙印上。

再拿开的时候，牙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