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这才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
被对方这么一抱,无忧顿时成如遭雷劈一般立在了原地,微颤的手是配合也不好,推开也不好,正当她打算将眼前的人推开之时,却忽然听见一旁传来了另一个声音。
“万摧!我抓到了她,要怎么处置?”
闻言,无忧随着望去,看见那头系红丝带的女子脸上摆出了同样惊讶的神色。
“你们?…..呵呵,打扰了。”
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东西,无忧眼见着那女子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说罢,还没等她说点什么,便转瞬间离开了原地。
“等…..”
你们的教主不对劲了!
见唯一救兵也离开了,无忧还是不得不独自面对这个棘手问题,身前之人还是埋首在她的肩上,望着这微鬈头发,她终于还是忍不住伸手上去摸了几道。
而心里也随着触感而柔软了几分,但还是很快使力将身前的人推了开去。
“万摧,你怎么了?”
眼前的人脸颊微粉,望着自己的眼睛也像是揉碎后的玉石一般剔透纯净,但却和自己记忆之中的人截然不同。
从梦觉山上相逢之初起,万摧就是那个冷面冷心且有几分傲气的小孩,就算到了后边,她带着自己四处奔波谋生也不过是因一份义气。因此,就算过去了一百多年,无忧也敢肯定,她此刻的状况有些不对。
但听了无忧的话后,眼前的人也只是微红了眼圈,像是黯淡了几分一般,用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开了口。
“好久不见。”
“我们回去吧。”
“…...嗯。”
对方这又显得有些正常的反应又让无忧的心稍微放了几分,但当她稍微放下心来,又见人很快走到了她的面前,并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于是她的心跳很快乱了半拍,又听见耳边传来对方缥缈声音。
“我们回去吧。”
夜晚很静,回到万摧的居所时,前前后后都很安静,望着眼前黑的夜里那发着亮光的屋子,无忧忽然觉得不太真实,但拉住她的那只手在凉的风里显得分外温暖。
当万摧推开门后,可以看见里面是个宽敞的房子,以水墨画屏风隔开了几个区域,粗略扫去大概有书房、和居室。地上一尘不染,桌上所有摆设都洁净且典雅。
这大概是万摧自己住的地方,于是在被那道力度拉着踏入之前,无忧的脚步停了下来。
而面前的人却是很快转过脸来,女子眉头微挑,一张脸上写满疑问。
“你带我去客房就好了。”
想起对方那曾多次戳在自己脑壳之上略带嫌弃的指头,无忧自认很机灵地说道,却看见眼前的人露出了更不耐烦的神色。
“我没那么讲究。”
万摧不快的目光很快掠过眼前的妖。橘色烛光之下,女子显得有些拘谨,一只手正有些局促地不时抓着衣边,草沫和尘土正缀于她微垂的黑发上,于是万摧也松开了手。
“你在说笑吧,忘了当初自己是怎么嫌弃我的吗……”
万摧分明就是个很讲究有时甚至麻烦的人,怎么一百年会让人的习性也发生了改变吗?
无忧嘻嘻哈哈地开口,想要过度一下当下这个奇怪的氛围,却看见身前的人凑近了几分。
万摧微低下头来,发丝自肩头滑过,见她好看的眉眼忽然变得有些认真,无忧一下子噤了声,却发现对方伸手自她头上摘下了几缕草絮。
“你到底怎么弄出的这一副模样?”
万摧眉眼微敛,又认真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妖。
女子一身草绿色的衣服已经化作了土黄色,一头微垂的黑发上沾上了好些尘土,手中长出的也是新茧。
“还不是为了来这里见你。”
妖说着,像是很不适应一般甩开了对方的手。
方才还握着的温度忽然一下子变得空落落,万摧忽然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但又很快回过神来。
不知道为何,从方才开始,她见了对方便只有种徘徊绵长的感觉萦绕在心间,此刻更是感到有些难耐。
正踌躇间,身前的人却朝她靠近了几分,素白芊芊十指贴上了她的脸颊。
“你的伤也对不住了。”
那透亮的眼里满是怜惜之意,于是万摧忍不住再度将那一只手抓在了手里。
一时间里,是风也摇曳,人也摇曳。
直到再度与对方肌肤相触之时,万摧才真正有一种落地一般的踏实感,就好像她终于将那水池之中的明月捞到了手中。
这么多年过去后,她终于再度握得了这温度,而就在不久之前她几乎要放弃了。
“你怎么了?”
直到再度听见眼前妖的声音,万摧才发觉自己已经泪眼婆娑。
唉。
看到眼前没说几句话又再度哭了起来的人,妖的心中只得留下一句微叹。但还是很快摸出了一方手帕。直到此刻,她才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沧海桑田,当年那么要强的女生竟然因为这重逢而三番四次地落泪。而她,却因为这空缺了的一百年,难以生出什么感慨。
待无忧认认真真地持方巾为对方擦去泪水时,眼前的人又是一愣,又很快俯身朝她靠近了几分。近得当无忧几乎要产生错觉之时,女子却是再度将她抱住了。
万摧不断加重这个怀抱,在将怀中的妖紧紧抱住之后,她才感到了无尽的踏实感,如同一片羽毛最终能轻飘落下。绿眸微眨,但在片刻之后,却还是有一份轻柔的力度环上了她的腰。
其他话还是以后再慢慢说吧。
无忧终于打消了原本的计划而用一双手有些轻抚地在怀中之人背上轻抚,目光却是有些无奈地瞥向了房间的另一侧。
那炉里的长香还在悠长且闲适地慢慢燃着。
.
一夜很短,光明很快再度布满了大地。
等到窗外的鸟语再度响起时,屋内的人也渐醒。从噩梦中惊醒,万摧率先感受到了有什么东西在怀中。
黑发散乱,粉颊却微染粉霞,身前的妖看起来看是一副安适的模样,而她却像是揣了个烫手山芋一般棘手。
万摧眉头微蹙,却又小心翼翼地挪开些距离。
等她再度站定时,才打量起了自己的装束,身上的衣袍虽然乱了皱了但却没有什么变动。
青灰色长睫微眨,想起昨天晚上的荒唐事情之后,有粉霞染上了万摧的脸颊,但她还是很快作出了一副冰冷的模样,转瞬离开了这个地方。
魔教大厅,向来是极其简单的布置,但今日却多上了一片的红色,
才踏入这个地方,万摧便率先被眼前的一片的红色装扮所惊到了。还有好些魔卫正在装扮着不远处的柱子,而那掀起一角的“喜”字也很快在灵力的驱使下飘落在了她的手中。
“这到底是谁做的?”
她冷眼扫去,在场的人全都噤若寒蝉,正当其中一个魔卫受不了这氛围而要开口时,却有一人很快走了上前。
“恭喜教主,贺喜教主。”
伴着那晃晃悠悠的丝带走上前的,果然就是唯一敢在万摧面前还这么一副优哉游哉模样的副教主——于殊寻。
“你这到底什么意思?”
万摧将手上的喜字向她飞去,而后者却是轻巧避开了那被教主用得如同暗器一般的喜字,还露出一副很高兴的模样。
“嘿嘿,这还用说吗,当然是恭喜你终于找到意中妖啦。”
处于兴奋状态的于殊寻看起来竟比万摧这当事人还要高兴万倍,却没留意到后者那晦暗不明的神色。
“谁跟你说的。”
“将这些东西全部收起来,用不上。”
万摧眼神锐利,很快扫过面前摆放着的一系列嫁衣之类的东西,这大概都是出于于殊寻的手笔,自从她自己成亲之后,便一直很热衷为身边人做红娘。
她随手提起一件衣服,却被上面精美的金丝线所灼了眼睛。
大婚什么大婚。
真是的,一群人都在瞎搅和。
想起从小时候就决定了的东西,万摧对这个字眼只有发自内心的想要吐的欲望。此刻眼底更是冷意一片,见她这般模样,其他人也很快地打扫起了大厅。
但女子的形象却还是她的脑海里回荡。
“不是吗??”
“我昨天分明看见你和她…..”
于殊寻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万摧并不是出于傲娇而是真的没有这个意思。但她凭借多年的识人,向来认为万摧是在等一只妖,并且也为了她付出了许多,所以在昨夜见到她们重聚而又和睦的场景,才会认定万摧是有那个意思了。
“那种东西又不算什么。”
万摧眼睑微敛。
自己只不过是因为被陷害才一时有些失态而已。她虽然执着于救那只妖,但绝不是处于那种意思。
“额?”
见她神态笃定,于殊寻还欲追问,却看见身后忽然冒出了一个人来。
“没错,那也就是一种久别重逢的失态而已。”
“我们都是女子,不用想那么多的。”
在人物有些杂乱的大厅之中,忽然多出了一个女子,她的黑发乖顺地搭在肩上,眸色嫩绿,眼底却如同溪水一般清澈。
此刻见她们朝自己看来,无忧也极自然地对上了视线,只是双手还略微缩在宽大袖子里。
“这样吗。”
于殊寻为她们的对话恰好被当事人听见而感到一瞬间的慌乱,但万摧却还是平静地冷眼在一旁看着,于是她只好露出笑容而走了上前。
“你就是无忧吗!久仰大名了。”
“我是于殊寻,魔教的副教主,也是万摧的至交。”
于殊寻上前几步,很快大方地伸出了手,她的长发编作几条辫子被束于脑后,此刻正随着她的动作而微微摆动。脸上明艳的笑容很容易让人心生亲近之意。
而无忧也很自然地接住了对方送出的好意。
“你好,很高兴见到你。”
无忧眸光流转,眼前的女子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大概也是万摧在那之后认识的好友吧。
“不过方才你说的那句话我不是很能认同,两个女子也是有可能的。因为我就是。”
说这话时,于殊寻脸上的神色是无比自然的自信,而让妖稍微慌乱了一瞬。
“我收回那话。”
她藏在袖子里的手正屈起摩挲着掌心。
“我说的只是我和万摧。”
说这话时,她又很是自然地瞟了一眼不远处的人,果然,坐在塌上的人还是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翻看着手下的书简,连眼皮都不掀一下,似乎完全没有在意她们的对话。但无忧知道对方肯定是能够听见的。
“嗯……”
于殊寻也望见了这一幕,但她却是越发笃定自己内心的想法,万摧平日里最讨厌人来人往的视线,所以绝不可能在这种地方久呆,而现下,她坐了那么久,手下的东西都没有翻过一页不就证明了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吗?
但,这话看来是不适合说出的。于是她也稍微露出了一个歉意的笑来来。
“怪我有些冲动了,才闹出这么一场闹剧。”于殊寻笑着将落在脖颈处的头发撂到了脑后。
“没事没事。我不在意。”
见对方特地道歉,无忧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你初来乍到,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个地方吧。”
于殊寻很快说道,而后者也是很自然地点了点头,性情都很好相处的一人一妖才凑在了一起,便融洽地说笑着离开了。只是有一道视线在背后默默地注视着她们离开的背影,等万摧反应过来之时,才发现手下的书页变得有些皱。
妖方才的那一句不可能的,让她莫名有些不悦。
因为,说这话的人只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