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8:50,SK集团办公楼下,数十位身着安保服装的人员列队式站立,摄像机一字排开,迎宾忙着给门口一辆接一辆的豪车开门,SK集团的各大高管、董事、监事依次到场。
黄朗坐在后面的商务车上,看着眼前这阵仗,感叹这和电影画面似的。
从前他觉得那些都是假的,都是编剧一拍脑袋想出来的,谁家好人上班上出发布会的气势。
而当自己真真实实地站在这里,他才发现,原来真的有这样的世界。
黄朗一眼就看到了远处的那个背影。
他在人群最前面。
陶也总是在那里,从前黄朗只能抬头望,就像遥不可及的星辰。
而现在,他终于能站在他身旁了。
李卿月今天换上了最得体的套装,做好准备,当她站在IPO启动会会场,还是被这阵仗震撼了。
挑高的大会议厅,最中央一张霸气的长桌,六把椅子,桌面上放着七张名牌,分别是:SK集团懂事代表、SK集团监事代表、SK集团财务总监、券商代表、律师代表、会计师代表。
离中央长桌5米开外摆着三圈椅子,每一张精心标记了职位和姓名,放眼望去名头一个比一个响,SK集团总部高层领导、各部门负责人、大中华区陈总、欧洲区林总、东南亚区吴总、21家子公司领导及财务负责人......
她在最外圈椅子上找到自己的名字。
那熟悉的三个字,被堂堂正正地写在那里,称谓是:会计师李卿月女士。
她内心感慨,入行4年了,这里终于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身旁坐的都是中年领导层,她大概是整个会议室年纪最小的那个。
李卿月勾起一个笑,脑子里闪过5年前深夜蹲在在卫生间格间捂嘴痛哭的小女孩。
大概谁也想不到未来她会成长成这样吧。甚至连当时的她也想不到。
Never say never。
这句话同样适用于陶也。
由于经理有更重要的项目,无法赶到现场,陶也作为第二负责人,顺位成了会计师代表。
这年他刚满27。
作为会计师代表,坐进了最中央的那张长桌。
他脸上淡淡笑着,镇定自若。
同样的年龄,黄朗坐在台下看着,他笑得骄傲又自豪,眼里有崇拜。
这就是陶也,他总是人群中最优秀的,最拔尖的,闪闪发光的,让人仰望的。
主持人宣布启动会开始,SK集团各层领导发言后,轮到中介机构发言。
首先是券商。
一连串的title和荣誉后,站起来一位干练自信的女性,卫梅。
券商是IPO中介机构的牵头人,也是最核心的机构。而她是券商负责人,带领团队,负责IPO组织申报、对接相关部门、询价定价销售等。
紧接着是律师发言。
律师这边来的是合伙人,王大海。
黄朗在所里见过他。
他是余晓安的上司,能力很强,脾气也很大,平常拽得二五八万,说一不二。
他团队里都走这风格,张扬又自信。
余晓安就是典型的例子,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黄朗搞不明白,自己这么谦虚低调温柔乖巧听话的人,怎么会被他们队伍选中的?按理讲应该是陈典团队那种温和派和自己气质更相符嘛。
虽然律师平常也有dresscode,注重职业形象,但黄朗能看出,今天合伙人明显是精心打扮过的,胡子刮了,头发抓了,还配上一条张扬的爱马仕花领带。
他站起来,挺拔的背,180的身高加上衬衫下那充满健身痕迹的身体,吸引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余晓安望着他,心里不住暗暗道,老大真给咱团队长脸啊。
然后轮到会计师发言。
相比二者,会计师那群人是最朴实无华的。他们大多时候都素面朝天戴个框架眼镜,一件Polo衫一台笔记本电脑,两耳不闻窗外事,埋头扎进底稿的海洋。
大家环顾现场,这次会议室没有人站起来。
他坐在轮椅里,沉稳又清晰的声音回荡在会议厅:“大家好,我是本次IPO会计师团队代表,陶也。”
那张漂亮的脸上,深邃的眼眸,从底处透出锐利如刀的光亮,好像能剖析一切,所有虚假错漏无所遁形。
李卿月看着中央圆桌的陶也,她笑笑,当别的经理不好说,但这回他们会计师是也哥坐镇现场,怎么可能会输呢?
哪怕如今坐在轮椅上,也同样让人挪不开眼。
只有黄朗心疼地看着他的爱人。
所有人都不知道,其实他站起来有那么高,他宽肩薄肌穿着衬衫很挺拔,他有漂亮的腰臀和一双长腿,没人比他更适合穿西装。
黄朗知道轮椅困不住那颗闪光的灵魂,现在的陶也同样足够耀眼。
但只见过曾经的他,如今这双腿便成了抹不掉的遗憾。
陶也自己心里也是这样。
他看向王律的眼神,那一闪而过的落寞,何尝不是在看记忆中的自己。
当然,黄朗爱他所有的模样,包括他的痛、他的疤。
然后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替他安静地舔舐那些伤口,熨烫平整那颗破碎的心。
会议室很大,陶也的声音如清风拂过,落在每个人的耳朵里。
卫梅望着他的侧脸,陷入回忆。
就如P所合伙人,他们会计师团队老大,杨哲仁提到陶也时所说的“他身上有种特别的气质,你见到就知道了”。
如果初次见到他,对他第一印象是帅,那么下一秒当他望向你,甚至都没有开口。
卫梅已经产生了对他的第二印象,稳。
她很难想象,一个27岁的小孩,在他们这桌老油条中,还能如此气定神闲,毫不怯场。
这不是能装出来的,而是他的心就这么定。
今天陶也坐在会计师代表的位置发言,对外宣称是因为杨哲仁有别的项目脱不开才让他顶上的。
可卫梅作为杨哲仁的大学同学,她可太了解她了,说不定是特意“无法亲临现场”,想帮陶也立威呢。
别的合伙人哪敢就这样放一小孩坐上来啊,可要是杨哲仁就敢,她就是纯粹一疯女人。
卫梅和杨哲仁是鸭大数学系同班同学,大一下的时候,杨哲仁因会计系住宿区离饭堂近,就这样把专业转成了会计学。
当时卫梅听到都愣了,还担心她是不是遇着什么事不方便说,瞎扯个理由。
杨哲仁说不是,她就是想每天快点吃上饭。
卫梅从那时就知道她是个疯子。
后来杨哲仁没有辜负卫梅的“期望”,一路走得疯疯癫癫的,去拉萨青旅干义工,去涠洲岛当冲浪教练,去大理当诗人,大四她又发现一好玩的东西叫“审计”。
想着,嘿,去查账,多威风多有意思!
然后一头扎进去,越干越起劲,就这么干着干着,当上了合伙人。
这次IPO进场前的一个傍晚,杨哲仁拉卫梅出来吃饭,兴冲冲告诉她这次项目他们会计团队的人员安排,特别提到她准备让一位“年仅27的轮椅帅哥”坐镇现场。
让卫梅最惊讶的不是“轮椅”,不是“帅哥”,而是“27”。
她问杨哲仁是不是疯病又犯了,这是IPO,不是什么小打小闹的项目,可不是闹着玩的。
杨哲仁原话是这么说的:
“我拿到注会证是27岁,第一次签报告是33岁。你知道他第一次签字多少岁吗?”
“23岁。”
“当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我寒毛都立起来了,23岁,刚毕业一年,许多小朋友还在底稿平不平里挣扎的时候,他考下cpa拿到签字权并且敢在审计报告上签字自己大名,这是多么疯狂的一件事。”
“我开玩笑问他,是不是当时所里给的钱实在太多了,领导连哄带骗才签的字?”
“他说‘不是。我签字是因为,我认为可以签。’”
这是对自己专业能力多么的笃定,又是多大的魄力。
杨哲仁当即决定把这枚遗落世间的宝藏收入囊中。
她知道,如果不是那双腿,这样的小孩早就爬上了更高的山,不可能会属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