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星弦双手把着裂成两半的魔方,感觉到那中间相连的圆柱是可以活动的,它甚至可以压回去、再将魔方合拢,只要将复原的魔方再打乱,便不会弹开。
这圆柱也可以拆卸开,郎星弦小心翼翼将这魔方彻底分为两半。
一分开后,魔方内部的模样便清晰起来,只见那圆柱周围竖着几处大小长短不一的刀状尺片,尺片上像钥匙干,上边有凹槽圆坑。
而那圆柱是空心管道,分开之后,空管道上边有许多孔洞凸起,乃是相互嵌合的接口。
郎星弦向那空管道里看了一眼,这管道不大,要是藏着什么,最合适的便是纸卷。
里头确实有东西,却并不是什么纸卷。那东西藏在管道最深处,只隐约看到一点影子,不能确定是什么。
郎星弦慢慢倾斜那管道,她能感觉到那东西顺着管道下滑,一直落到了她手心里。
那是一颗比鸽子蛋略小一圈的珠子,珠子澄黄,比蜜蜡要通透些,比琥珀要多些肌理、更细腻些,圆润发亮如泛一层油光,放在手心竟有一凉意。
两边管道各藏了一颗。
郎星弦接手过一些玉石,一过眼便明了这东西品质极高。
她将珠子凑近了灯光,灯光一照,显出珠子上的符文,这刻下的又细又密,乍一看像是花枝纹,再仔细端详……
她的呼吸不由得一窒,大脑好像空白了半晌——那上头刻的是一道完整的符篆。
“你看出什么了吗?”
芈晦的声音像一道沁凉的井水把她给泼得醒过神来。
郎星弦遽然站起身来,“这个东西......”说到一半,她忽然拧了眉,纠结起来。
她看向一边的岑少望,眼睛里多了些意味不明的打量。
郎星弦将一颗珠子装回魔方的管道,又将管道连起来,将魔方合了回去,在把魔方拧乱后,她将这魔方递给了芈晦:“这东西,你先帮她收着。你刚才提交的任务,现在先停一停。”
芈晦单手托着那魔方:“怎么?”
郎星弦将另一颗珠子放进小礼盒里,她拿着那礼盒,好似很急,急得一刻都停不得,一面收拾东西,一面跟芈晦说道:“我要带走一颗去确认,如果这东西是真的,这就不是一件小事。”
芈晦沉声:“别卖关子。”
郎星弦从底下托出个背包往柜台上一放,轻喘着气,停了一停,看向芈晦:“我想等确认了再告诉你,免得让你抱有一丝希望后,到头来发现是弄错了,闹出乌龙让你失望。不过,你既然等不得想知道,我告诉你也行,到时候要是我看走了眼,你可别怪我。”
芈晦显然不在意她话里的失望不失望,直言道:“你说。”
郎星弦将那盒子打开,亮出里头躺着的澄黄珠子:“你知不知道这东西叫什么。”
芈晦没看珠子,看着她,没吭声。她要是看出来了,哪里用得着问她。
郎星弦也清楚她不知道,多此一问,习惯使然,只为烘托一下气氛,这东西现世,实在得为它铺铺排场,垫垫气氛。
“这东西叫遗玉,是一种玉石,松树千年化茯苓,再千年化琥珀,又千年化遗玉,得一遗玉三千年。”郎星弦说道:“要单说这遗玉,倒不至于绝无仅有,但这两颗上边有两道符篆。”
“就如何?”
郎星弦说道:“你要知道符篆是神的文字......”
芈晦听到这个“神”,不知想到了什么,仿佛身体自灵魂深处溢出一丝冷意。
“天神和我们不在一个世界,用今天新鲜一点的说法,那叫‘不属于一个维度’,你明不明白?它的语言无法被常人听到,或许有极少数天赋异禀的能人异士能接触到,但听见了也无法理解,而理解了也无法转述,现有的语言文字无法去描述它的意思,于是有了符篆。符篆种类不多,但每一样都有独特意义,这玩意儿是不能乱刻的,也不是谁都会刻的!”
芈晦眼底里像是浓墨浸染,看不到一点亮,很久才问:“然后?”
“这符篆在有些人手里,它能成为施展神通的一种媒介,而在另外一部分人眼里,比如我,它的独特性就像是防伪标识,看它一眼就知道它是出自哪儿。”
在这些门道上,芈晦眼皮子浅,认得的奇珍异物不多,也没几多兴趣去认得,不过,郎星弦解说这符篆来历,倒把她的兴味勾出来了一点。她也知道这符篆和遗玉都只是引子,这后边要引出来的东西才是重点。
像是要宣布极重要的事,郎星弦的话音略停顿了一下,才道:“这两枚遗玉是嵌在九节金杖里的玉石!”郎星弦声音在末尾往下沉。
“九节金杖......”
芈晦倒是听过这个东西,九节金杖:太清洞天中那位圣人的法器。
一说起太清洞天的人,那是一心修玄,奔着成仙去,下了山的,则负剑执杖,为着斩妖除魔。
只不过成没成仙,外人哪里清楚,这世间的妖魔鬼怪,也没谁见过。
但要说他们虚有其名,芈晦在一次任务中见过一个太清洞天的修士,又确实有些真才实学,道上对太清洞天那些人也高看三分。
对于太清洞天现在那些修士,那位圣人可说是他们的师祖了。
而这位师祖,用那些修士的话说:道行深厚。
握着一把金杖,呼风唤雨,驱雷掣电。
后来这金杖就和传国玉玺一样成为了一种象征,一种神力的象征。
芈晦确信,如果这法器没丢,此刻应当正供奉在太清洞天的祠堂里。
可惜,它丢了,八百年前就丢了。
反倒因为它丢了,道上越传越离奇,说拿着它镇邪消灾或可信,说拿着它开山辟海就有些离谱了,还说得到它就能得天下的,更是说得没边了。
可要说谁见过它,都摇摇头,又问有什么记载文献,仍然摇头,再问那金杖长什么样,定是没一个答得上来。
当然,这‘没一个’里,不包括郎星弦。
问她为什么知道,她要说:我祖上可是圣人的弟子。
……
郎星弦铺垫了半天,芈晦听到最后,得到个‘金杖’的答案,反倒有些兴趣索然了,说道:“这和我委托你的任务又有什么关联?”
郎星弦瞟了一眼岑少望,朝芈晦招了招手,示意她走到一边说。
芈晦没动,郎星弦叫道:“来呀!”
芈晦走了过去,郎星弦刚将手掩在嘴边,小声说了句:“我虽然不知道这遗玉为什么会在那老板给这个人的遗物里......”
芈晦不紧不慢地来了句:“她听力很好,你这么说,她也听得见。”
言下之意,郎星弦的遮掩是多此一举。
郎星弦回头去看岑少望,岑少望愣了一下,像是明白了什么,捂着耳朵转过了身去。
郎星弦:“......”
郎星弦狠狠地剜了芈晦一眼,似乎在责怪芈晦心里蔫坏,不早点说。
经过这么一打岔,郎星弦也懒得遮掩了,思想过来这遮掩没多少意义,就算说了,岑少望听了,也不一定能明白。
“遗玉和金杖本是一体的,你说遗玉都在这,那金杖离得还远吗?”郎星弦举了举手里的盒子:“那在车站前袭击岑少望的人,也一定是为了这金杖的线索而来。”
芈晦又恢复了先前那语气:“又如何?”
“金杖,圣人法器啊!”郎星弦道:“这可是无价之宝,卓......”
郎星弦回头看了眼岑少望,岑少望还捂着耳朵。郎星弦说道:“等我确认了这枚遗玉的真假,我们一起送她去白梅村,你之前说那老板也是白梅村人,说不定在那里能找到更多关于金杖的线索。”
芈晦的反应冷淡,对这桩生意没有多少兴趣:“人我交给你了,你只要将她送到白梅村,你想在她身上找什么线索,都与我无关。”
郎星弦心道:那哪儿成,这一时半会儿她上哪去找个帮手来。
郎星弦一笑:“你真就对这法器不动心?”
芈晦说道:“丢了八百年,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象征大于实际意义,你找到了它,又有什么意义?”
郎星弦道:“你不是局内人,不清楚内情,但我可以给你打包票,法杖是真实存在的,这两颗遗玉就是它存在的证据。而且,不说这法器本身就不是普通东西,就单说它是圣人用过的,就跟那寺庙里的手串一样,‘开过光’,就摆在那儿,什么阴晦东西都不敢靠近。那是真辟邪,比守村人还好使。如果我们到时候参透这法杖玄机,知道怎么用它,说不定就能改了你的命,解开你这怪奇的气场。到时候你也不用担心养花花死,养草草衰,忌讳着靠近谁,就克死了谁......”
芈晦脸色微沉,不言语。
郎星弦觉得自己有点儿说错了话,讪讪地咳嗽了两声:“我的意思是说,你不需要知交遍地,那就独行独乐,习惯孤身一人,那就孤身一人,但当你想要去接触人的时候,你不会再有什么顾忌,你不用再被身上那无形的枷锁捆着,被迫去独来独往。”
“你有希望把它给解开。你总不至于愿意做一辈子命运的囚徒吧。”郎星弦慨然道:“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自由,毋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