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往哪里走?上副驾。”
暴雨淅淅沥沥地砸在车窗上,祝青辞似乎很疲惫,他没有挣扎,一上车,丁宴就“啧”了一声,抱怨道:“我的车都被你坐湿了,你得赔我。”
祝青辞含糊地道了声谢,接过毛巾擦脸时,他手抬起来,湿漉漉的衬衫黏着他的腰滑上去了一截,露出一截苍白纤细的腰。
男生腰肢劲瘦,弧度软软地顺着后脊凹陷进去,雪白的肤色一片明晃晃,白腻得要命。
莹白的雨水顺着他的腰线缓慢下滑,一路顺着骶骨延伸向下,没入一片阴影……
丁宴眼神直了一瞬间,等他反应过来,顿时脸色大变,如临大敌地往后仰,脸上嫌恶的神色一闪而过,嘴里却还念念有词,气势汹汹道:“祝青辞,你搞清楚你的身份!”
“少把你那些下三滥的手段用在我身上,我告诉你,你是不可能勾引我成功的!你是omega,我也是omega,我们之间是不可能oo恋的!这辈子都不可能oo恋的!!!”
他看上去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猫,凶恶极了。
“……”祝青辞擦脸的手一顿,他扭过头,露出一双微茫的眼睛,说:“可是我们两个男生,也不能在一起啊。”
丁宴:“?”
他差点从驾驶座上跳起来,抓住祝青辞的衣领,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那你和戚珣是在玩吗?”
祝青辞嘴角顿时浮现浅浅的笑意,丁宴定睛一看,就知道他又在装无辜耍自己,忍不住气抖冷。
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两面三刀之人?凭什么他在戚珣面前就又乖又软,在他面前,却要像一只狐狸一样将自己玩弄在股掌之中!看不起谁呢!
丁宴牙痒痒,威胁道:“祝青辞,你等着,我总有一天要向戚珣检举你!揭发你!你个毒妇!”
他气得要死,但是居然还是靠过来,给祝青辞系上安全带。
祝青辞鼻尖顿时一片海盐的清香,他忽然想起了海边贩卖的海盐冰淇淋。
一只海盐冰淇淋味的小河豚。
丁宴靠过来,不仅没有闻到那天隐隐约约的雪松林清香,反而闻了一鼻子硝烟味,连自己也没有注意到地失落起来,狐疑道:“怎么回事?你身上怎么都是……”戚珣的信息素。
“。”
丁宴想到了什么,骤然反应过来,顿时脸色暴红,“你你你”了半天,似乎不敢相信。
祝青辞看他那样,就知道这小孩又要骂自己轻浮浪荡了,于是挑了挑眉,轻飘飘地笑:“对啊,我们睡了一天一夜。”
一天一夜?!这信息素浓度,生|殖腔都要被*熟透了吧?!
他恨不得长出一个x光扫射机,把祝青辞翻来覆去扫射一遍,看此人究竟有多浪荡不检点,偏此时眼尖得很——他又瞥见祝青辞的手腕。
一道青黑色的指印烙印在omega苍白得几乎透明的手腕上,想起刚刚停车时,瞥见的这人微红的眼睛,一口气堵在胸口,气得快要死去活来。
“你……”
他只觉得男神在心中高高在上的形象崩塌——原来他们在床上还玩这么开吗?!
他一想到祝青辞被戚珣蒙住眼睛,抓着手腕将他锁在床头,而祝青辞却依然仍有他在自己身上撒泼为所欲为——脱口而出,嫌恶地骂道:“蠢货!你不知道拒绝吗!”
“拒绝什么?”祝青辞迷茫。被咬一口而已,需要这么大反应吗?
“你……”丁宴一想到他和戚珣亲近,一股醋意就从天而降,磨着牙,阴恻恻地道:“祝青辞,我好心载你上车,你少在我面前炫耀。你总有一天被玩死都不知道。”
祝青辞:“。”
好了,海盐冰淇淋味的小河豚又炸了,不知道戳到他哪根痛骨了。
然而他很快就说不出这种话了,回学校后,丁宴简直疯了一般,天天缠着他,下课纠缠,吃饭纠缠,就连上厕所,也要纠缠一下。
此人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简直要将不安好心发挥到极致,包藏祸心地接近他,问的问题一个赛一个愚蠢,一个比一个窒息。
句式通常以“戚珣”为开头,以“他喜欢/不喜欢”为骨干,最后以“你说得肯定是假的,我要避开”为结尾。
他似乎完全忘记他问的是戚珣的男朋友,他名义上的情敌,然而,丁宴却不以为然。
若说加德王立学院中,最了解戚珣的,必然是与他共同起居,照顾他的祝青辞。
更何况,与祝青辞多接触,方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迟早有一日,他会了解祝青辞所有的缺点和不可言说的秘密,以此威胁他离开戚珣——
这么一想,一箭双雕,两全其美,他简直是个天才!
祝青辞在图书馆时,好不容易翻到那本书——《枪械基础指导》,又被丁宴堵在了图书架之间。丁宴两手撑在他两侧,逼迫他无路可走,头低下来,“祝青辞,你说不说?”
“说什么?”祝青辞无奈,“戚珣最喜欢吃的是鱼骨,最讨厌的是笨蛋,最习惯的颜色是黑色,最满意的花是玫瑰……”
丁宴呵呵冷笑两声:“我问你,你就告诉我?你难道忘记了,我们是情敌关系?肯定是假的。”
祝青辞无语。他试着推开,推不动:“。”
“你看的什么?”丁宴一低头,皱眉,“《枪械基础指导》?”
祝青辞“嗯”了一声,“丁宴,你知道军部的考试在每年的什么时候,对考生一般什么要求吗?”
他问起问题时,声音常常会软下来,颇有些轻声细语的意味。
丁宴晃神片刻,下意识托盘而出:“军部每年有两场考试,上半年,也就是十二月有一场,下半年,大概是四月有一场。”
“主要科目为笔试和实战,实战中分为:射击、格斗、潜伏、炸弹拆卸、后勤……等等,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猛地回过神来,忍不住有些懊恼。怎么每次一听祝青辞说什么,他就下意识地回答了呢?
这岂不是显得他很没有骨气?像是抛个骨头就“汪”地一声扭身去追的傻狗?
他堂堂丁家大少爷,怎能如此不值钱。
于是他很快就开启了嘲讽模式,一扬下巴,讥笑道:“哈,你也想进军部?就你?先不说你是omega,你连同为omega的我都比不过,就你这胳膊力气和废物般的身体,进去找死么?”
他喋喋不休,声音逐渐与许多年前,医院里影影绰绰的呓语重合。
【这孩子天生体弱,太可怜了。】
【早死的命……留着他,像是留着一只将死的猫。别在他身上花费太多感情。浪费。】
【他什么也做不了……活着有什么意义呢?】
医院,吊瓶,点滴,尖锐的针,惨白的床单,以及嘀嘀作响的冰冷的仪器。小祝青辞头上缠着绷带,坐在病床上,静静地听着门外的低语,看向窗外飘零的红枫,蓝色的双眸一片寂静。
“我知道我身体不好,可你偏要这样么。”
祝青辞静静地抬起一双眸。丁宴心莫名一颤,上扬的尾音仿若戛然而止的音乐会,脸上的笑容一僵。
他们之间静默,祝青辞推开他,这次倒是很容易就推开了。
他头也没回,丁宴看向他,书架庞大的阴影罩在他的上半身,他的表情隐没在阴影之中。
祝青辞回班后,瘦猴的位置已经空了。其余两个alpha看着他,表情莫名有些畏惧,他平静地坐在座位上,低头看着用戚珣的卡借来的书,忽然有些厌倦。
两个alpha偷偷看他,omega的表情恹恹的,他们瞬间像是夹紧尾巴的狗,一来我往地在课桌地下互踢。
“看吧,你上次肯定惹他生气了。”
一个alpha压低声音,忿忿道:“我就叫你不要凑瘦猴的热闹,他现在被揍得连床都下不了。”
另一个alpha大喊冤枉,“我哪知道瘦猴要对付的是一个omega,太掉价了!”
“他今天看上去脸色好糟糕,是不是不开心……你有没有什么甜食,吃了可以让心情变好的那种?”
“我堂堂男子汉大alpha,怎么会有甜食?你在瞧不起谁?”
“要你何用?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双胞胎哥哥,废物点心。”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互相嫌弃至极地踢着对方的椅子,祝青辞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眉头微蹙。
“他瞪我……”
“胡说,明明是瞪的我,他的眼睛好漂亮,像是两颗蓝宝石……”
两个alpha被蹙眉瞥了一眼,莫名更兴奋了,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上次祝青辞冷着脸,将瘦猴砸进玻璃里的模样,莫名面红耳热。
丁宴一整个上午,上课上得心神不宁,好不容易下课铃响,他“哗啦”一声推开桌椅站起来,面无表情地穿过回廊,来到祝青辞班前,就看到两个alpha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盒巧克力,一脸娇羞地递给祝青辞。
omega的神色有些愕然,以及不知所措。
丁宴盯着那盒巧克力,粉色包装,上面还有一个蝴蝶结。
里面的白巧克力看上去甜到发腻,能腻死人,不知道是哪个低端牌子的廉价货。
哈,这样的东西也好意思送人。不过祝青辞一个小仆从,见到有人送他巧克力肯定乐坏了……
他居然还真收了?!
丁宴脸已经完全黑了,转身就走。
*
祝青辞再见到丁宴时,是周三的下午。
加德王立学院每学期有安排游泳考试,他们今天来提前准备训练,然而,游泳馆却不对他们开放。
班主任皱着眉,“为什么?我们已经预约上了——”
安保的语气冷漠,“是么。或许是机器出了鼓掌。”继而又浮现一个假笑,“劳驾老师带着一群小鸡仔跑了大半个校园了。”
班主任愕然,他脸色变化几下,而耳畔响起一个声音。A班的一个老师不知何时站在角落里,嗤嗤发笑,“文老师,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游泳馆这种地方,是不能给B班的差生用的。”他表情惬意,“我们A班今天要游泳考试,B班就别脏了我们泳池的水了,毕竟你们班不知道是什么歪瓜裂枣,万一让我的学生沾染上皮肤病就不好了。”
班主任——文意一抬头,眼神就沉了下去。
A班的这个老师与他不对眼很久了,两个人是同一所大学,曾经是同一个实验组的,文意负责了实验的绝大部分,上至每天泡在实验室到十二点,下至论文撰写以及反复修改。
——可偏偏最后的一作在导师的授意下,变成了另一个人。
文意深吸口气,“贺老师,B班的学生开学有体检过,没有人有皮肤传染病。”
“况且,游泳馆里有整整4个泳池,我们只是借用其中一个,怎么也影响不到A班的同学,”
A班的班主任皱着眉头,看上去有些不悦,可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好啊。”
他一扭头,丁宴抱着双手,眸光闪烁不清,斜斜依靠在泳池入口前,语气懒散:“游泳馆这么大,还差这二十个人么?”
丁宴对于身材管理十分重视,腹部隐约可见流畅的肌肉线条,窄腰被黑色的泳裤收住,看上去盛气凌人,黑色的小卷毛在阳光下泛着点棕。
他浑身上下都是薄肌,线条有一种流畅的美,看着不像是一个柔弱的omega,倒能和alpha媲美。他嘴上说着,眼睛却跳过了文意,一动不动地盯着祝青辞,笑着道:“别显得我们太过寒酸。”
祝青辞没有注意到他。双胞胎alpha站在他身后,弯着腰,小声对他说:“辞哥,你会游泳吗?”
祝青辞摇了摇头,另一个双胞胎alpha像是怕他紧张一样安抚他道:“没事,很容易的,游一下就会了……”
他们与祝青辞的距离差了五根指头,丁宴没听见他们说话,却莫名觉得碍眼极了,死死地盯着他们,眼神更冷。
与戚哥在一起还不知足,结果还要出来沾花捻草……浪|荡。
祝青辞换好衣服出来时,丁宴站在泳池岸边。两个人擦肩而过时,丁宴却忽然转身。
他微微一笑,毫无心理负担地伸手一推,祝青辞就这样被他推入水中,“扑通”一声溅起了满池水花。
两个alpha听见水声,一转过头来,大惊,“辞哥!”就要上前去救人。
丁宴记恨着上次与祝青辞的矛盾,又厌恶着他和两个alpha有说有笑的模样,脸上无光,因此铁定了心要折腾他,报复他,要让他记住教训,不再随意沾花捻草……
“你做什么!他不会游泳!”
alpha震怒的声音传来。
……什么?
丁宴一惊,悚然回神,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方才神志不清,发|情期将至会容易导致omega胡思乱想,难道他……
不对!现在不是这个问题!
他猛地扭头,看向池中的水花,人呢?
“祝青辞!”
他刚喊出声,水中却猝不及防伸出一只手,猛地抓住他的脚踝,丁宴整个人大惊,身体却被拉扯着往前,落水前,忍不住大骂一声:“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