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丽特号。
整艘船上已不复往日的平静与安然,大红的灯光和刺耳的警报声响彻了整个船舱,仿佛就连甲板都能震破。
此时已是深夜,不少人穿着睡衣出现在房间门口,脸上都是迷糊中带着惊慌。
阿德里安打开了房门,他仔细地嗅了嗅周遭的空气,发现没有传来烧焦的异味或是其他味道。
应该不是火警,或者说,着火的地方不会离他很近。
住在他旁边房间的客人只身着一条裤衩,开门后,不可置信地望着四周闪烁的红色光芒:“上帝呀,这到底是怎么啦?”
走廊里传来了纷乱的脚步声,听不清是谁在叫喊,但慢慢的,一丝不妙的气息传来。
有人在吃痛地惨叫。
阿德里安面色一变,立刻回到房间里去,在把门锁上的同时,又冲到自己放在一旁的行李处翻找着。
门外,和他相隔了一道走廊的地方。
刀疤脸男人将枪托重重地敲在了一个船员脸上,将他砸得飞出了几步远。在他身后,阿布拉姆看着墙壁上的标志,正喃喃自语。
“呃……这里是走廊,然后……一楼往这边,二楼往……”
“去你的一二楼!”刀疤脸骂道,“别管几楼了,快些找到控制室!否则我们怎么掌握整艘船的情况?”
“控制室,控制室。”肥硕的黑肤男人开始更加仔细地研究起地图来,好半会儿,他指了指一个地方:“好像在最上层!”
他转过头:“头儿,咱们是坐电梯还是走楼梯?”
刀疤脸男人听到他这样说,气得给他头就是一掌:“白痴!当然是兵分两路啦!”
在他身后,不断有衣着随便、携带着枪械的人走了进来。
这都是他的弟兄们,他们乘坐十几艘快艇,在深夜十分靠近了这艘大型科考船。
在用铁蒺藜勾住船舷上方的护栏后,他们鱼贯而入,占据了整个甲板。放哨的船员被刀疤脸一枪击中了头部,倒在地上悄无声息。
但当他们用蛮力撬开了连接甲板和船内的感应门后,响亮的警报声突然窜起,深沉而宁静的夜色立刻被打破,整艘船似乎都被惊醒了。
刀疤男人并不感到意外,实际上,以他们的装备,是不可能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潜入到船里的,不过他们也不是没有相应的解决办法。
这个办法就是,杀光船上所有的人。
至少要杀掉大部分的人,才能确保他们对这艘船的控制权,之后,他们才有时间搜刮船上的战利品。
要做到速战速决,那么就必须先找到控制室,这样不光能防止船上的人立刻向船只管理中心发送定位和求救,还能最大程度地控制住场面。
刀疤男人像以往那样,命令他的同伙一起朝控制室的方向跑去,在他看来,一艘小小的科考船而已,应该不会配备什么像样的警卫。
*
詹姆脸色铁青地放下了按在耳边的手。
他转过头去,立刻对自己的下属命令道:“编号一、二小队,立刻带好武器,朝甲板方向进发,如果遇到入侵者,就地射杀!”
“要确保我们对于甲板的控制权。”他目光凶狠地说道,“之后,再去四层的控制室那边,和我们在那里的同伴汇合……速度越快越好,但不要走电梯!”
他说着,就拨通了四层守备人员的通讯:“路易斯,停掉所有的电梯还有安全通道!然后就是锁住控制室的门,在我们的人到达之前不要让任何人进去!”
“是!先生!”
通讯器那头的人立刻回应道。
这样一来,整个科考船上就只有楼梯这一途径来往返于各层之间,詹姆确保自己在火力上有绝对的优势,所以选择封锁住所有除主路外的其他通道。
他舔了舔自己的牙齿,眼睛里迸发出阴森的怒火。
这些搅局者,他要把他们都杀光。
一旁的威廉姆斯还在慌乱地左顾右盼:“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我们现在是要怎么做?”
詹姆瞥了他一眼。
他冷漠地说道:“不需要您操心,教授,您只要待在这里就好。”
说完,就拿过手下递给他的武器,一言不发地朝楼梯间的方向走去。
此时,一楼的走廊处正是一片混乱。
几个研究人员穿着便服,急匆匆地就往甲板上赶。詹姆踏进走廊后,直接和他们打了个照面。
拉里·埃里森满面寒霜,在他身后,弗兰克一头乱发,不解又惊惶地望着詹姆他们。
“这是怎么一回事?”拉里叫道,“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詹姆没有理会他,只听“喀啦”一声,他拉下了□□保险。
拉里脸色骤变。
但詹姆并未将枪口指向他,而是反手扣动扳机,打中了他走廊对面拐角处的一个人。
枪声响起,那个蒙着面的男人应声倒地。
詹姆身后的安保团队手握统一配置的冲锋枪,朝那个男人倒下的方向涌去。
很快,枪声,咒骂声就混杂在了一起,给这个夜晚添上了一抹血腥的颜色。
马克听着远处传来的声响,声音抖个不停:
“上帝啊……这到底是……”
“有劫匪登船。”詹姆简短地解释道,“又或许是海盗……总之,我们现在得去消灭他们。”
拉里虽然脸色苍白,但依然还能保持镇静:“劫匪?他们是想抢什么?我们科考船上的器具?”
他脸色一变:“我得去地下室那里看看!”
詹姆后退一步,不发一语地挡在了他的身前。
拉里惊怒道:“你这是做什么?”
“回你的房间去,所有人都一样。”詹姆冷冷地说道,他蓝灰色的眼睛里映着红色的警报灯光,显得危险而冷酷:“如果你们想确保自己的生命安全,就照我说的做!”
“为什么?”拉里不解,“地下一二层不是更安全的地方吗?那里有重重防卫门,还有武器和补给!这边的客房和走廊连在一起四通八达的,万一劫匪摸到这来了怎么办?”
詹姆狠盯了他一眼,说道:“闭嘴!”
“我之前说过了,谁都不许下去负一二层,你是听不懂吗?”
他抬起手臂,黑洞洞的枪口直指拉里的额头:“还是说你得吃一记枪子儿,才愿意听话?”
马克和弗兰克一人一边,拉住了不甘示弱的拉里,试图让他后退。
“就照他说的做吧!都这种时候,就别犯倔了!”
两个研究员几乎是哀求般的,将他往房间的方向拖去。
拉里没有办法,在狠狠地瞪了詹姆一眼后,终于还是和他们一同进入了房间。
解决掉了麻烦,詹姆便打算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他再一次将通讯频道调到了四层人员那里,想要了解情况。
但这一次,对方却并未接通。
*
四层,中央控制室。
刀疤脸——或者现在该叫他乌鲁姆,将身着黑色西装的尸体从控制面板上揪了起来,毫无顾忌地扔到了地上。
他带着黑色面罩,只露出了两只眼睛。
在他身后不远处,同样蒙着面的阿布拉姆抬头叹了口气,从地上站起身来:“没救了。”
在他的脚边,和他们穿着同样破旧衣衫的海盗已经了无生息,他的胸口处被子弹打穿,鲜血一汩汩地流了出来。
乌鲁姆愤怒地啐了一口。
虽然他们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赶往了中央控制室,但是这里面的手守备人员也不是吃素的,立刻就将门口的电子锁锁定,意图将他们关在外面。
但是他们海盗做这一行毕竟久了,很有些经验,通常会带着破坏门锁的工具——如果是旧式机械锁可能还难弄一些,但最新型的电子密码锁,在他们从黑市里买来的的破译病毒面前,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所以说,时代果然是在变化的呀!”
阿布拉姆感叹道。
虽说冲在最前面的弟兄还是不幸被里面的人用枪打死了,但不管怎么说,他们还是得到了这里的控制权。
“你感叹个屁!赶紧的,把他们的操作系统给黑了。”乌鲁姆怒道,“登录上去需要密码,你的那个什么……虚拟……虚……”
“虚拟账号模拟系统。”阿布拉姆不高兴地补充道。
这个身材臃肿,做事永远慢吞吞的家伙之所以在他们团里能吃得开,靠的就是他的黑客技术。
他将一个U盘状的东西插入到了操作台的接口当中,主屏幕立刻出现了“Loading”字样。
“好了吗?”乌鲁姆催促道,“等会儿他们的援兵说不定就要来了!”
“怎么可能这么快!”阿布拉姆急得背上全是汗,“你得给我些时间!”
“快点儿!”
过了一会儿,阿布拉姆蹭了蹭头上的汗,按下了屏幕中间那红色的按钮:“应该可以了!”
“嘟”的一声,控制室的灯光全部熄灭。
四周顿时一片漆黑。
乌鲁姆一下子陷入到了完全的黑暗中,他感到相当的不安和烦躁,扯着嗓子喊道:“怎么回事?你关什么灯啊?”
整个控制室里,是一片令人窒息的安静。系统读取数据和照常运作的声音全部消失了,只有他凶悍的声音飘荡其中。
阿布拉姆有些愧疚地擦了擦汗水:“……我好像把他们的电力系统弄瘫痪了。”
乌鲁姆愣住了。
“你是说,整艘船都像这里一样,停电了?”他大惊道。
阿布拉姆看不见他的样子,只能依据他说话时的声音判断方位,他呼出一口浊气,说道:“……是啊。”
“你这个……”
乌鲁姆正想踹他,但转念一想,这对他们来说或许也不是坏事。
“反正大家都看不见,我们好歹还带了照明设备。”他说道,“算了,本来我们的目的就是不让他们及时报警和发送定位,和现在这样也没啥区别。”
乌鲁姆马上就不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但他所不知道的是……
就在他正下方的楼道间内,那个原本杀气腾腾、誓要将他碎尸万段的“安保队长”,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詹姆浑身都在颤抖着。
黑暗当中,他的部下没有办法看清他的神色,所以他们无从知道,他们的上司脸上到底显露出了怎样可怕的……
神色。
*
负二层。
所有的灯光在一瞬间同时熄灭,只留下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空荡荡的房间。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这里值守的所有人都慌了心神,詹姆·沃顿团队里的一个年纪尚轻的队员失声喊道:“怎么回事?”
“是灯坏了吗?我们是不是得报告给沃顿先生?”
“是只有我们这里是这样,还是……”
“安静!安静!”负责在这里待命的队长——杰克,此时不住地呵斥着。他厉声高喊,勉强才将骚乱压了下去:“慌什么!不过是没有灯光而已!你们是怕黑的小姑娘吗?”
见其他队员都安静了下来,他这才平复了下呼吸,低声道:
“……我先问问沃顿先生。”
他说着,就按下了耳机处的按钮。
但不知为何,杰克的耳边总能传来“砰咚”、“砰咚”的碰撞声,这无疑在很大程度上干扰了他的通讯。
“……我不是叫你们安静了吗?!”
烦躁之下,他几乎是直接吼了出来。
微弱的,惊恐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是他小队的成员们:
“我们……没有发出声音啊……”
杰克的手一顿。
他就如同被融化的蜡油一般,在这股令人战栗的冷意中,渐渐凝固住了。
就在他正对着的方向,撞击声正在逐渐变强,就好像那原本是零零星星的雨水汇合到了一起,一下接着一下,最终形成了激烈的浊流。
他张着嘴巴,无言地望着前方。
……那里是,“黑箱”的方向。
所有的灯光同时熄灭,这很有可能不是因为灯坏了,而是因为——停电。如果是那样,那就意味着……和主电路连接的电网,也将失去效用。
沉闷的钝响在黑暗的空间内回荡,黑暗中,那可怕的撞击声一下接着一下,无比的清晰,且沉重。
但过了一会儿后,撞击声却突然消失了,一切都戛然而止。
四周又恢复了宁静。
杰克不住地喘息着,将自己那快要提到嗓子眼的心脏慢慢按回到了胸腔当中。
但还没等他缓一口气,不久过后,刺耳的声音又再度响起——这次是摩擦声,由尖细转变为粗粝的摩擦声。
那是金属在受到切割后,发生扭曲、弯折时所产生的……
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