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珍没想到谢哥的人会来得这么快。
门外急躁的敲门声一直没停过,时珍搬了更多的东西堵住了门,然后就躲到了卧室里。
她刚打完电话,过了不到十分钟声音就停了下来。
阳光小区的房子隔音非常不好,哪怕是在最里面的屋子关上了门也能很清楚地听到门外楼道里的声音。
时珍只听空气中躁动的分子静止了几分钟,随后又传来了一阵温柔的敲门声。
是……谢哥的人?
时珍长吁了一口气,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听外面的声音。
“时珍小老妹,别怕了啊,哥几个来了。”
听起来像是一个壮汉。
时珍试探地问道:“是谢哥派来的人吗?”
门外的人立刻回答道:“诶诶诶,对,谢总派我们来的,你别怕啊老妹,那啥,你把门打开,那些人已经走了,哥几个得确认一下你的安全,不然没法交差。”
时珍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离开了遮挡物,缓缓打开了门。
伴随着“嘎吱”声,老旧的防盗门展开了大半。
只见门外果然是三个膀大腰圆的大汉,其中一个脸上有一道疤,直直横在了鼻梁上。
刀疤脸左边是一个长相清秀的瘦高男青年,右边是一个身材跟他一样健硕的墨镜男。
四个人大眼瞪着小眼,时珍感觉自己的社恐突然犯了。
她咽了咽口水,紧张道:“哥,麻……麻烦你们了,我……”
“不麻烦,麻烦啥啊老妹,你没事就行。”
刀疤脸憨笑着挠了挠头,“先自我介绍一下哈,我们都不叫真名,都是叫外号。”
时珍点了点头,刚要开口就被对面三人吓了一跳。
只见三人立刻站得笔直,从左到右依次开始敬礼,随后目光坚定地看着眼前的大白墙。
洪亮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小屋。
刀疤脸:“铁子安保,34号,招财。”
墨镜男:“铁子安保,56号,进宝。”
男青年:“铁子安保,105号,米奇。”
“竭诚为时珍老妹服务。”
三人异口同声喊出公司的口号,然后郑重地朝着时珍鞠了个躬。
时珍直接愣在了原地,如果说刚才她是社恐的话,那么现在她就是想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招财进宝和米奇?
哈哈哈哈,这个搭配真是诡异又充满喜感。
不过作为新时代素质大学生,时珍还是强忍着没笑出声,而是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紧闭的嘴角因为憋笑而微微抽动。
“老妹,想笑就笑吧,没事,你不是第一个憋不住笑的顾客。”招财道。
时珍压抑着狂笑的冲动,浅浅笑了一下,问道:“你们公司的名字都这样吗?”
一听这话进宝就来了吐槽的兴致,抱怨道:“老妹,你是不知道,进公司第一天老板就让我们给自己起个代号,我门都寻思这得取个寓意好的啊,谁知道以后出任务干啥都得叫外号啊!”
米奇接着道:“最关键的是,这代号还改不了,一辈子就这一个,你说绝不绝。”
时珍这次是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绝,太绝了。”
不过短短的几句话,就让刚刚紧张的气氛立刻变得欢快起来,时珍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她话音刚一落,一时间无人接茬,突然安静下来的空气中莫名弥漫着尴尬分子。
时珍看了看招财,又将视线转移到进宝,最后落在了米奇身上。
大大的桃花眼里带着几分局促和微微的示意:事情已经解决了,大哥们还有什么事吗?
米奇看出了时珍眼神里的言外之意,解释道:“老妹,我们公司有规定,必须呆满三个小时才能走,得确保他们没有返回来的可能。”
时珍了然地点了点头,调侃道:“铁子安保,就是靠谱,哈哈,哥你们先坐,我去给你倒点水。”
说完时珍就要去关门。
“诶,老妹门别关!”
招财粗狂的声音骤然响起,吓得时珍要关门的手抖了三抖。
米奇解释道:“我们有规定,如果是异性雇主的话门不能关。”
“好的好的。”时珍干笑了一下,“那我去给你们倒水。”
说完她转身去了厨房,本想拿出手机联系一下谢哥,却见陪伴了自己四年的手机正可怜地躺在沙发边。
时珍立刻捡起手机,连续按了好几下开机键都没有反应。
手机的屏幕已经碎了,四个角有两个都塌了下去。
好心疼啊!
时珍小心翼翼地将手机放到厨房的操作台上,心想应该是刚才搬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摔坏的。
盘算着修手机又是笔不小的开销,时珍已经倒好了水拿到了客厅。
客厅里三人正襟危坐在沙发上,时珍把温水放到他们面前,三人依旧没有动作。
时珍:“这……又是规定?”
三人一齐猛地点了点头。
时珍嗤笑,“我是雇主,那不就是我说的算?我说咱们现在放松一下,先喝点水行不行?”
三人异口同声:“行!”
雇主一发话,三人也不拘着了,直接放开了开始跟时珍聊天。
时珍其实是个既社恐又宅的人,但是有句话说得好“东北没有i人”。
很快她就被三个大哥搞笑又幽默的对话逗笑了,时珍从听客一跃成了捧哏。
大哥们从自己刚进公司的第一个任务,讲到了第八个任务。
从脑子不太好喜欢啃鞋底的老头,讲到了因为找小三怕媳妇报复的工厂经理。
听到最后时珍的脸都笑僵了。
期间也不知是谁问了一句“老妹,有没有扑克啊?”
四人又开始打起了扑克,从红十玩到了刨幺。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三个小时早就过去了,却没有一个人察觉到。
爽朗的大笑和互相调侃的声音充满了整个屋子,谁都没听到外面急切的上楼声。
谢谦刚走到三楼就听到了五楼传来的笑声,可哪怕是事先有了心理准备他也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样一幅画面。
破败的屋子里家具被随意摆放着,茶几被移到了正中间,四个人围坐在一起。
其中最显眼的就是穿着蓝色珊瑚绒连体睡衣的小姑娘,她脸上贴了好几张白色纸条。
随着她的动作纸条也跟着在空中飘动,她好像是完全放开了,出牌的动作很豪放,一点也不局促。
偶尔大笑起来,圆圆的大眼睛就弯成了月牙,鲜活的样子跟电影里的女主角别无二致。
谢谦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门外站了多久,只是好像周围都噤声了,有一束光打在时珍身上。
他好像是从时珍脸上有三个纸条看到了七个,又或者是从五个到七个。
谢谦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只是等他回过神来时手已经冻得发麻了。
他大力地敲了敲门,四人玩得正尽兴根本没人听到微小的敲门声。
谢谦加大了力度,把门板敲得震天响。
还是时珍先听到了声音,她一抬头就看见门口站了个人。
那人都快有门高了,大概一米九的个子,穿的很单薄,双手和脸颊红得吓人,长长的睫毛上挂着结成了冰的水珠。
二人的目光对视在一起,互相都在悄悄审视着对方,周围的一切好像都模糊了。
时珍几乎是立刻就反应了过来这是谁,除了谢哥还能是谁呢?
她收起了上扬的嘴角,僵硬的身体直直站了起来,手上的扑克牌散落了一地。
她也曾想象过谢哥会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毕竟她剧本的灵感有一半来源于谢哥。
可是当这样一个一直生活在网络那头,完全没有实感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那种感觉时珍无法形容。
她只觉得心里突然开始发酸,这种酸上涌到了鼻头,最后到达了眼眶。
突然想到只剩一百块的时候谢哥发来的那五千,虽然她没花但是却因此感到无比安心。
突然想到后来那天的一大堆外卖,在那个晚上她开始了自己的剧本创作。
突然想到一连很多天的三餐,她在离开家后第一次体会到了温热的早餐是什么滋味。
突然想到上一秒她还在担惊受怕,只是因为给谢哥打了个电话下一秒就跟三个幽默的壮汉打起了牌。
二十二年没有体会到过的奇妙的经历,在这一个月体验了个遍。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他派了人过来,然后又亲自来了,就这样直白地出现在她眼前。
时珍的确有些泪失禁体质,感性的人或许都是这样的。
但是当她的目光触及到谢哥冻得发红的手,白皙的脸上不协调的高原红,还是被击中了。
她无法控制自己不去脑补一个风尘仆仆的帅气青年,奔走在漆黑的雪夜。
创作者或许都喜欢脑补,时珍也不例外。
她脑补的结果就是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一滴连着一滴,一眨眼就串成了一串。
谢谦承认当看到时珍流泪的时候,他慌了。
不然也不会不经大脑就快步走到了时珍身边,更不会轻轻帮她拭去眼泪,嘴里说着三十年都没说过的哄人的话,“哭什么?哥不是来了吗。”
当谢谦冰冷的手指触碰到时珍的脸时,时珍心里的那个点又被击中了。
她想,这么凉得是在外面走了多久啊,于是哭得更凶了。
时珍一哭,谢谦又慌了,搜刮了脑子里全部温柔的话去哄人。
二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注意到旁边三人的存在。
招财:震惊.jpg
进宝:谢总……有女朋友了?
米奇:好甜!晚上回家得分享给女朋友。
已经僵在原地的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心里想的都是:那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