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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小红(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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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什么时候学会的撒谎呢?

小红想。

是她从外面和明斯打架,回来瞒着林的时候?还是她为了让林高兴,瞒着她上报上去的时候?

又或者,是她发现自己和这颗星球上的所有人都不一样的时候?

“你怎么又在发呆了?”走过来的林打了个哈欠,“怎么?明天就要离开这颗星球了,就算是你也会有点伤感吗?”

“我没有伤感。”小红一板一眼地回答道,“我在思考。”

“哇,思考!”尽管没过脑子,林还是给足了面子地捧场道,“大思想家思考出什么问题和结果了?”

但小红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了,只是看着微风如轻柔的乐师,轻轻拨动着纯白的窗帘,那窗帘仿佛是响应着风的召唤,布料轻轻鼓胀起来,宛如航行中的船帆,在风的吹拂下饱满而富有张力。

林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把夹在窗台边缘的窗帘扯了出来系好,一边说了起来:“这个窗帘不能带走还有点可惜了,这可是你第一次指明要的东西呢,唉,早知道你喜欢白色,应该给你起名叫小白的,不过林白还是没有林红好听啊。”

小红点了点头,像是附和眼前女孩的说法,但没对这个段子起丝毫的反应和接梗,林也习惯了,走到一边泡茶去了。

是的,这是她第一次和林要东西,因为这窗帘当时白的刺眼,就好像她睁开眼睛,第一次看见林的时候那样。

在还没有开始名字叫做小红的有限人生之前,她没有任何记忆,也没有任何存在的感知,可以说,她的人生是从被林捡到开始的。

由于被林捡到的时候她什么都不记得,用林的话来说,就像是光脑被格式化过一样,连人活着需要吃饭喝水的事情都忘记了,所以林是她人生中第一个见到的人。

那一瞬间,她的人生启动了,以一种非常绚烂的方式,给整个世界添上了色彩。

她被赐予了名字——小红。

虽然这个名字似乎带有一些戏谑的意味,至少明斯是这样说的,“她根本就没过脑子,也就你愿意叫吧”,可是她还是非常开心,感觉全身都沸腾起来了。

因为林在叫她小红的时候,她可以从中感受到情感。

所以,在林问她喜不喜欢这个名字的时候,她说喜欢,林说太好了,就叫这个吧。

原来喜欢是表示肯定的意思。

林曾经问过她很多事情,也私下去查过这颗星球的出入境记录,可小红对此并无所谓,她没什么情绪,不想研究自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她似乎没有什么好奇心。

她想,如果硬要说的话,她只是很喜欢林罢了,很喜欢和林待在一起。

喜欢林。

但喜欢又是一种什么样子的情感呢?

“喜欢是什么?”她问明斯。

“啊?”

“这个词我是和林学来的,她说喜欢你。”

“真的假的?”明斯看起来有点兴奋的样子,“她真是这么说的?”

“嗯,她也说喜欢我,所以喜欢是什么?”

明斯显然被她问住了,顿了一下,反骂道,“你脑子进水了吧,跑到这来消遣我,今天老子喜欢一个人待着,滚滚滚滚滚。”

她不是第一次莫名奇妙地看到明斯生气了,哪怕谨慎地学习着林的措辞说话,明斯也会非常愤怒,她从明斯这里了解了这种情绪,可她自己却没有。

每当这个时候,林就会有些无奈地出来,说一些话让明斯再次高兴起来,但对于她,林会更加耐心的给她讲一些故事。

她听了许多童话和寓言故事,但仍旧只能模糊的意识到,原来自己做的不对,她要和林一样才可以。

“没关系的。”林总是这样说,“小红哪怕这样也很好呀,不过出在外面,你要少说话,这样别人总是挑不出什么来的。”

十二号星的邻居,包括收养他们的鲍姨,都觉得她是个奇怪的女孩,就连明斯一开始也不太喜欢她,可是林会温和的告诉她:“你做自己就好,因为你是独一无二的小红啊。”

但就算如此,她也不希望林会为了她的名声,做哪些多余的事情。

好在,她的学习能力真的非常出色,名叫小红的少女无论是什么,只需要看一遍,就不会再忘掉,书本上的东西如此,生活上的也是。

她尽力的模仿着身边的人所有的习惯,比如把淀粉和蛋白质混合在一起,从嘴里送进去,第二天要去卫生间把这部分再排出去,比如不再夜里警惕着不存在的敌人,而是设置好时间,按时“起床”和“睡眠”。

还有一些小事,比如她可以轻易搬起大人都搬不动的东西,这种事情并非极为罕见,是大家可以接受的行为,还可以帮上林的忙。

虽然明斯管她叫怪力女,但每每林为了这个称呼维护着她,责骂明斯的时候,她都会感觉有电流从体内经过。

其实她自己倒是真的并不在意,她对明斯不喜欢也不讨厌,他是自己和林周围环境的一部分。

林是那种非常善于和他人打交道的人,但是她不喜欢,每每出门应酬后,她都会回来一头栽倒在床上。

“我来帮你吧。”她这样对林说,可她还是总学不会林教给她的那些东西,太复杂也太困难。

不过幸运的是,她很快掌握了一项特殊技能,可以观察到人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可以听到很多细微的声音,如果她想,可以清楚的看到五百米外,听清整条街的人都在说什么。

很快,她就熟练掌握了这个能力,给她带来了一些好处,最主要的体现就是她可以通过观察细微的面部表情变化,来判定这边黑市卖货走私的市场价是否合理,从而减少了上当受骗。

林表扬她善于观察,并且多教给她很多说话的艺术。

她则把这些更多地使用在了林的身上。

“今天你怎么回来这么晚?”林已经躺下了,随口问道,“你最近是不是回来越来越晚了?”

“我最近喜欢在公园发呆,那边有来来往往的人,很好看。”

“好家伙。”林直起身来看她,但丝毫没有怀疑她话语的真伪性,“你可真是要向着文艺少女的方向狂奔而去了。”

其实她是接了一单新工作,星盗那边需要搬货,手下便把这工作外包给了她,但这工作说出来,难免会让林担心。

这大概就是林以前和她讲过的那个猫教老虎的故事吧。

[老虎拜了猫为师,猫这个老师兢兢业业,把自己懂得的知识和能力都教给了老虎,而且老虎也学的特别认真。

老虎很快的就学会了一切,开始动起了坏心思。]

很快,小红就从人们眼中格格不入的怪胎小女孩,变成了一个不怎么爱说话的可怜孩子,人们开始猜测她的来历,就像曾经猜测明斯和林那样。

大家对她也友善起来,走在路上的时候,会有人和她打招呼,也会有人送她东西,小红就严格按照林教给她的那样回复这些好人,林说他们都是好人。

然而其实小红自己知道,什么都没变,都是演出来的,她的大脑构造似乎和别人不太一样,思维似乎也是,可她努力的和正常人靠拢,她不想和……

……不想和林不一样。

所以林说要去学院星的时候,她完全没有意见的顺从了,在明斯反对之前,没有考虑过去了那边,会过比现在还要差的生活。

“其实还好啦。”林这样劝说明斯,“我们去那边,应该有机会认识新的小伙伴呀,那边有钱人肯定超级多,感觉咱们三个生存下去肯定没问题的。”

咦,所以去了学院星,他们身边还要有别人加入吗?

就像是明斯说过的那样,他们是因为林聚在一起的,而林的身边等到了学院星,肯定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几乎是可以预料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吗?

“怎么了。”林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的那一点不一样的心情,询问道,“小红不想去新的星球吗?”

“啊……我只是想起我们刚刚认识不久的时候。”

她非常怀念那个时候的片段,总是在没事的时候在脑海中播放,明斯出门去赚钱,大部分时候,整个世界只有她们两个人,她躺在林的旁边,看着睡着的林,这个时候,她的体内就会像第一次听见林叫她名字那样,感觉到许多电流。

自己是林最重要的人吧,她这样想,所以如果说不去学院星,留在这颗星球,她也会同意的对吧。

可是林拒绝了。

“你们需要接受教育,我的话倒是无所谓,但是不能看到你们俩一辈子窝在这颗星球上。”林这样说道,“要多看看世界,人才能成长,等你们去了更大的星球,就知道现在咱们眼前这点生活,根本算不上是幸福。”

她其实想要反驳的,不是,我只需要咱们三个人待在一起就够了,不需要看世界,这样已经非常幸福了,可每每面对林的时候,她的身体总是控制着,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如果要是没有我们俩的话,你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在出发这天,早上遇到鲍长官,他说有疑似林的亲属来了这颗星球,小红便遵循林尊重长辈的原则,答应了他回来给他拍一张林的照片。

林的亲属是什么人呢?小红想,然后也问出口了。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询问林的过去。

辨认林是否说谎,这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哪怕以她的观察能力也不能轻易做到,明明这个能力用来对付其他人还是挺明显的。

小红仔细看了林的表情,最后为了求证甚至听了林的心跳。

最后她决定给林拍照,以她自己的意志,因为既然林不记恨,那么不离开一定是因为他们吧。

她希望林过上好日子。

哪怕明斯因此打她,小红其实也没什么所谓,她觉得自己做的是正确的事情。

她脸上留下了伤口,花瓶刚刚被明斯震得掉了下来,有一片掉到了沙发下面,她捡了起来握在手里,没什么意识的。

在林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她已经知道了林原来是帝国的公主殿下,原来是这样尊贵的身份。

自己做的真是太好了,她想。

直到——

直到林,应该叫尹希琳了,小红看到了那个女人是怎么干涉林的意志,看到了那种奇怪的精神波动。

她在那个时候终于连接上了塞坦星的主脑,那一瞬间,海量的信息涌入进来,甚至短暂的失去了意识。

5-K43

它忽然想起来了,原来它并不叫小红,它是5-K43,是赛坦第五代类人式机体。

它来到这颗星球原本的目的,是带公主殿下前往联邦,在那里成为她的助力,可不知道系统出现了什么问题,5-K43在来到这颗星球的时候重启了,在十二号星这颗没有任何网络联机的星球上,失去了与赛坦的联系。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吗?

自己和林的相遇,原来是一场阴谋吗?

5-K43握紧了手里的离子碎片,是啊,原来自己的皮肤这样坚硬,能够轻易伤到人类的尖锐之物,自己再用力一些,就可以把它完全毁掉。

原来她大脑中有多项功能都处于未解封状态,原来她这么强。

但很可惜,她察觉到这一切的时候,载着林的飞船已经离开了这颗星球,而星球上,到处都是追兵,她知道自己的处境艰难,但是,她至少要带明斯跑掉。

她把自己的数据库格式化了——至少不能让得到她的人知道她的任务是什么,这是赛坦人守则,同时……也会对林不利。

关于林的全部资料,她都上传到了主脑中,但她上了密码锁,这对于赛坦人来说简直就像是上传了病毒一样,但她仍旧这样做了。

接下来——

5-K43可以进行自爆,不让人类拿到它的身体,这是它按照机体守则里最应该做的事情。

然而5-K43想要救明斯,这种明明经过脑机演习后没有任何胜算的想法充斥了她的大脑。

它已经模仿了人类好几年,但它仍旧不理解很多事情,就像它现在不能理解自己大脑里的想法那样。

可5-K43还是这样做了,她冲了出去,然后惨败。

所以5-K43倒在地上的时候,心里想到的并非后悔或是什么,它还没能衍生出那样的情绪。

这个新生一样的赛坦人只是想,如果林被操控了记忆,忘了它,忘了小红,这实在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可是她想要明斯想起来,她能够感受到,明斯马上就要觉醒了,他肯定也跑不掉了,如果可以,她希望他能够记得一切。

记得自己。

林,你常常说要感受到生活中的幸福。

我现在这种感受算的上是幸福吗?

赛坦五代机K43号,静静的躺在地上,变成了它在培养皿诞生前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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