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罗忒斯的小册子上不仅仅有自己的涂鸦,还有各种她写下来的东西,歪歪扭扭地像只只蚂蚁,这也不能怪她,毕竟她也没学过怎么写字。于是为了方便记忆,她按照自己能记得的方式写东西,
……难不成她真的是天才?毫无察觉地情况下创造了新的语言?
她这样想着,看着自己做的标注又注意到路边出现自己标注上一模一样的野花后确信了这一点。
阿罗忒斯心情大好,嘴里一阵阵哼着歌。
草地深处,柳树阴下……青草为床,绿枕柔软,
——安静躺下,合眸稳睡,醒转之际,旭日升起。
莱戈拉斯看着摆弄树叶的阿罗忒斯,她的声音很轻,断断续续,更像是母亲唱给孩子的摇篮曲。
阿罗忒斯掀开一片藤蔓,示意莱戈拉斯先进去,这个洞口只方便一个人骑马过去,精灵敏锐的听力使他能听到汩汩流水声。
“这是我有一次呃……就是我在挖花时发现的。”
阿罗忒斯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但是我没有多呆,因为林迪尔说天黑后路难走,我挖完就离开了,就在我的本子上记下了位置。”
一条小瀑布从岩石上蔓延下来,周边长着白色的小苍兰,她下马后让它自己去放风,转身将小包取下丢在小溪边,看着流动的河水发呆。
阿罗忒斯还在慢慢地哼着歌,她很喜欢这样晒太阳,用力舒展四肢的她看起来像只毛茸茸的大黑猫。莱戈拉斯在她身边坐下,
“我开始觉得无聊了,”她依旧是懒洋洋地样子,但是语气没有多少情感起伏。“幽谷的生活美妙得有点麻痹我了……我事实上不止一次想过直接骑马离开。”
“你独自行动会很危险,”莱戈拉斯不赞同地摇头。
“是啊……我是说你们——甘道夫阿拉贡,还有其他精灵…肯定不会同意我的想法,我也不想让你们担心。”
“但是我总觉得这样的生活与我无关,很奇怪,我对这里没有归属感。”阿罗忒斯起身,将手没入溪水里,闭上眼感受水流的凉意。
“也许我会一直一直走下去吧,永远都在路上。”
阿罗忒斯天性中嗜好争斗,这种与世无争的生活作风明显和她的追求相悖,比起平淡的安稳,更想要炽烈的瞬间。
她收回手,看到莱戈拉斯又在皱眉,朝他撒了一把水。
“怎么又是哭哭脸的表情……”她有些恶劣地笑起来,看到他被水凉得一颤,笑容更胜。
“唉……要是被你的父亲知道了或许会认为我在欺负你,密林王子。”
莱戈拉斯脸上带着红晕,表情带着点害羞和愠怒。
“别这样称呼我……好吧——”
“嘶——”
阿罗忒斯也被他泼个正着,连忙站起身躲避,忽然面色她一改收起微笑,按住莱戈拉斯的手臂,看到他脸上的水滴随手帮他擦掉。
“我感觉有点……嗯——有什么东西正在往幽谷来。”
她回头看看正在吃草的两匹马,渡鸦正站在黑马的头上,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后朝她飞来。
“就在附近……”她声音略低,转身去马背上找自己的长刀。
“是什么东西?”
“来者不善,”刚刚一瞬间她忽然觉得,这种感觉就是看见了第二个自己的不爽感,换句话来说就是同类的气息。
“你还没有见过我使用长刀的样子吧?”她拿起刀柄挂在腰侧,举起手臂将渡鸦送回天空。
“好吧…事先说明,场面可能有些血腥……不要讨厌我——拜托了。”
穿过瀑布附近的森林就已经来到了一片开阔的平原上,再往前走就是密林的方向,阿罗忒斯能远远地看见一座高山。
“那里是孤山,是矮人的国度。”
莱戈拉斯为她解释,而阿罗忒斯的注意力很快放在了一群黑色的东西上。
“奥克……”他面色一变。
“是吗……怎么又变丑了——”
被恶心到的阿罗忒斯连忙收回目光,她想起来自己以前砍的半兽人好歹还算稍微呃——丑陋,那些东西简直就像是随机用肉块拼接出来的煤渣一样。
“不对,那我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噫…好恶心……不对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她强迫自己继续观察下去,终于在一堆被自己自动当成背景的奥克中看到了一个没有脸的黑色漂浮披风,她的竖瞳紧缩,手指摸向冰凉的刀柄——自己的肚子又开始饿起来了。
“嗯——还有个领头的,那个又是什么东西。”
“戒灵,之前你斩杀的堕空巨兽是他们的坐骑……效忠索伦的堕落恶魂。”
“希望你的箭带的够多,莱戈拉斯。估计这就是我们今天的狩猎对象了……要不要来比一比?”
阿罗忒斯看着逐渐靠近树林的奥克行军群挑眉,另一只手缓慢地高举拔刀,黑色的刀身折射不出任何光线,就像是把所有生命吞噬的虚无。
“乐意奉陪,勇者大人。”莱戈拉斯也来了兴致,微微勾起嘴角。
“……别打趣我了”
林间的作战场地完全就是身形轻盈的精灵的主场,莱戈拉斯的箭毫无虚发,他顺着低垂的树干穿梭射杀奥克。
“十二个,”莱戈拉斯的声音从阿罗忒斯的左耳传来,她只能余光看到他脑后的辫子。
她没去数多少,实际她只是在享受挥刀的感觉,砍掉一只冲上来的奥克后支起长刀转身抽出后腰的刀借力又送走一只。
阿罗忒斯本能反应立刻反手防住来自后方的攻击,那只戒灵此刻悄无声息地出现她的后背。
“当心戒灵的剑阿罗!它会腐蚀你!”
“嗯!你也小心。”
莱戈拉斯急忙又拉弓杀死一只奥克想往她的方向赶却又被涌上来的奥克拦住去路。
阿罗忒斯想起来托卡斯对他们的介绍,只有光明祝福的武器才能杀死它们,但是阿罗忒斯的武器随主人的性格,是一把渴战之刀。虽然她身上另一把刀能用……
——那就来看看谁的恶意更浓吧。
阿罗忒斯再次挥刀,狠戾阴鸷的刀刃直向戒灵的脖子位置,她实在是看不见那块黑漆漆的东西到底有没有脸,被她的巨力震住,戒灵往后撤步,刚想要出剑又被她左手的刀拦住,她的长刀举过头顶,往下弯腰借力原地做了个后翻,动作迅速,衣角腾翻。刀光一闪长刀再次落下,又在空中偏移时砍下另一只奥克的头颅。
感谢林迪尔对她的训练,阿罗忒斯觉得自己的动作比之前还要再快上许多,她略微调整重心,像一只猎食的花豹朝着戒灵扑杀。
阿罗忒斯双手持刀,莱戈拉斯注意着她无法留神后背,迅速从一只倒下的奥克身上抽箭解决她身后想偷袭的另一只。
“维拉们让你和你的主子活得够久了……”阿罗忒斯语气冰冷,她绷紧的竖瞳让戒灵想到了索伦之眼。
“是我给你带来死亡,你应该跪下来接受,我比索伦更为仁慈。”
她踩在倒下的奥克身上跃起,长刀带着破空声刺向戒灵的躯体,终究还是她的刀更为暴虐无道贯穿了戒灵处于幽界的身影,被她狠狠地钉在树上。
“啊啊啊啊——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的名字你还不配听!”她恶劣地捅深,戒灵明更为撕心裂肺的痛吼有些吵得她耳朵疼。
“闭嘴!你也不想被我从中间撕开对吧?”
“阿罗!——你没事吧?”
莱戈拉斯那边的奥克横尸遍野,他轻巧地越过尸体来到这边,戒灵的黑暗气息使他明显的感到不适。
“没事,我想试试能不能从这玩意嘴里撬出什么事情。”
“呵呵……无知的人类!愚蠢的精灵!你们什么都不会知道!慢慢迎接死亡吧!”
阿罗忒斯听得眉头一抽,用短刀给了戒灵几下,这把身为精灵的埃尔拉丹和埃洛希尔合理铸造的刀带着光明的祝福,明显使它更为痛苦。
“闭嘴!我可以这样折磨你一整天,我会用这把刀慢慢——割开你的身体,每隔一小时我就从你身上撕下来一块灵魂!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我没有多少耐心…说些有用的东西我还能让你死得轻松!”
她用短刀慢慢研磨着它的身形,戒灵因为剧痛疯狂地挣扎着,像是一张扯平的黑布。
“问吧,”阿罗忒斯放缓了语气对莱戈拉斯说。
“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打探情报……索伦!索伦说出现了和他相似的存在——他很不安。”
“你们为什么就带了这么些奥克?”
“还有一部分去了孤山……我们打算围困矮人——”
阿罗忒斯看着莱戈拉斯的神色凝重,将他全身上下扫视一遍,检查有没有伤口,没把注意力放在他和戒灵的问答游戏上。
“问完了?”
“嗯…”
阿罗忒斯反手用短刀了解戒灵,莱戈拉斯还没反应过来戒灵就伴随着刀光一闪灰飞烟灭。他回想起她的挥刀方式——将自己的身体力量都发挥到了极致,每一刀的力度都达到极致。
阿罗忒斯转身从自己的后腰拿下一束箭,用自己的原本用来捆住刀的皮带绑住,这是她在战斗途中留意收集的,她确认上面没有奥克的血之后把箭递给他。
“我数过了,这里面有十四支箭,算上之前的,估计你赢了,我已经弄干净了。”
看着阿罗忒斯一副求夸奖的模样,莱戈拉斯先是一笑想起她的战斗模样又五味杂陈。完全无法将一脸邪气的她和现在的样子联系起来。
阿罗忒斯还是捕捉到了一丝她熟悉的东西,她转身迈步先行离开。
“我们先回去吧,得尽快把情报告诉给甘道夫。”
阿罗忒斯原本以为能借着这一次“狩猎”好好地一扫心中的烦闷,效果却适得其反。
她抚摸渡鸦的羽毛,喂了它一颗树莓,看着它乖巧吃下后微微扬起嘴角,随后的话引得莱戈拉斯差点一踉跄。
“你开始害怕我了吧,”阿罗忒斯没停止逗弄渡鸦的动作,她语气平淡。“我明白,我果然还是和你们不一样——在我眼里敌人无需怜悯,我只会把我不多的情感留给我觉得重要的人。……抱歉,我吓到你了。”
“我无法理解你们的感受,对不起。”她连着道歉两声,“不过也无所谓,因为恐惧比喜爱更深刻,如果这样能让你永远也忘不掉我那也挺值得的。”
“接下来我会和甘道夫商量什么时候离开幽谷去孤山,帮助矮人”
“……请不要讨厌我。”
这是什么感觉?像是一团烟塞在她的胸腔里,闷得她想要尖叫。
…独自一人的感觉很讨厌,被弃置的感觉很讨厌。
阿罗忒斯紧抿着唇。
所以拜托了……请不要挪开视线——
“阿罗,”莱戈拉斯轻轻地叹息一声,“我得承认,我确实被吓到了……但是——”
阿罗忒斯微微偏头,对上他坚定且清澈的眼瞳,里面只盛满了哀伤。
莱戈拉斯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你很强,是我见识过最勇猛的战士,但是我只想到你面对过怎么样的危险才塑造了如今的你。”他顿住一瞬,声音低沉,越说越难过。阿罗忒斯试图从他的神色里抠出虚伪的部分,但是什么都看不到。
“这个充满黑暗和危险的世界里,你的做法没有错,只有这样你才能在敌人的剑下生存,但是如今你不再只是一个人了,甘道夫…阿拉贡,还有埃尔拉丹他们,埃尔隆德领主——以及你还没有遇到的同伴……还有我,我们都会全力帮助你。”
“你不用再竭尽全力地燃尽自己了…”
莱戈拉斯眼中的难过已经化为实体的泪水溢出,阿罗忒斯急忙走上前,迅速的动作惊起手臂上的渡鸦。
“对不起,对不起——”她伸出手擦去莱戈拉斯下巴上的泪水,想到维拉们说过精灵会因为哀伤至极失去更加焦急。
“我保证莱戈拉斯……我不会再像之前那样的战斗了,再也不会了!所以…请别哭了,要是你伤心的死掉了我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莱戈拉斯永远能被她无厘头的回答逗笑,他不好意思地吸吸鼻子。
“又是这种奇怪的感觉,”阿罗忒斯很小声地说道,“感觉喉咙痒痒的,浑身轻飘飘的。”她低着头,深吸几口气才缓过来。
莱戈拉斯是不是也算是太阳呢?
她这样想,不然为什么自己觉得如此温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