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罗忒斯站在河谷镇几里外被矮人们一天内就修筑好的城墙上,身后是密林们举着弓箭蓄势待发的精灵,她俯视逐渐逼近的奥克军队随后看了眼自己脚下虽然显得简陋的砖头,不太放心地再踩上几脚。
在高处能清楚看到瑟兰杜伊骑着他那只巨大的白驼鹿站在城墙外,中间夹着甘道夫和阿拉贡,旁边再是矮人的将领。
“你可注意别掉下去……别再探脑袋了。”
陶瑞尔看她那左右打量的动作仍旧是安不下心来,和她一起并肩站在城墙上,
“怎么可能,不过这个临时赶出来的东西——呃,你们精灵也没有重量……四舍五入这上面只站了我一个人,应该没事。”
深谙打架先打领头的道理,找到那只强兽人头领后阿罗忒斯已经收回目光,她手上还是带着那把长刀,身侧别着的却是纳墨罗米——谁让那把短刀和剑老是暗暗反冲,又不能把这个坏玩意丢在帐篷里,这次就没把它们一齐带出来。
她抿紧嘴,又散发着身上浓厚的疏离感,一只手摸着长刀刀柄,让人看不透又在琢磨什么念头。
“这样的场景倒是让我想起第一纪的时候,”
剑里的声音又在脑中荡开,她没应声,只是缄默看着奥克们停住步伐,左右后退让出一条道,被裹在最中央的强兽人提刀走出。
“你绝对不会乖乖待在原地……有这样好的机会,你怎么可能会放过出手。”
“别说得你很了解我,这就有点恶心了。”
被她这样一怼,剑似乎哽住了后面的话,好一会才继续有声音。
“你还没有完全使用出剑的力量,现在要是落在那群乌合之众的手里怕也是发挥不出……索伦实在是比不上魔苟斯大人的强大,连他的手下都如此羸弱。”
“是吗 ,那你又何必假惺惺地来帮我呢?”
“阿罗忒斯——看来你还没意识到自己身上的潜质,”剑身在身侧剧烈的紊动,她按掌压制住它,“我只是看到了你的未来,你逃不过的。”
被它啰嗦一通有些心烦,阿罗忒斯发觉两方已经开始喊话。甘道夫正用言语回敬奥克们,她清清嗓子,一只脚迈上墙头。
“够了……如果你们仍能退回魔多,至少现在我能多留你们活久一些。”
“居然是个女人?哈哈!”前排的奥克发出一堆哄笑,“看来你们也是愚蠢到要女人来送死了!”
脸上并未露出丝毫恼意,阿罗忒斯长刀点地,目视前方开口。
“陶瑞尔,请你现在拉弓,”
利落的箭矢从她身后射出,随后干脆地带走一只半兽人的性命,其余奥克们霎时息声,她接着说下去。
“如果这是你们正式向我,维拉们意志的代行者的回应,我允许你们投身死亡。但我心存仁慈——”
阿罗忒斯面若冰霜,心里嘀咕这样的话居然会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感觉有些异样的滑稽。
“退兵魔多,你们还能有一丝活路。”
“痴心妄想!”
阿罗忒斯叹了一口气,望向城墙下的几人,看到甘道夫的微弱点头后,转身挥手让精灵们搭上弓箭,她拔刀指向奥克将领,第一阵箭雨也随之落下。
“那些话是她怎么学来的?”
阿拉贡在下面忍不住询问一旁的白须老人,甘道夫也是叹气。
“希望只是耳闻目染。”
——————
如那把剑所言,她确实没能安分待在原地不动——实际上是打算找个机会直接跑路的,只是她没想到这个机会突然自己撞上来。
阿罗忒斯站在城墙上占着最显眼的位置,开战后就是个拉满仇恨的活靶子,让她不停弯腰去躲射来的箭。
随着她在那块本就不算坚固的砖上不断走动,地面突兀地下陷一块坑。又是一脚踩下去后,这次阿罗忒斯开始往下摔。
她开始在半空中找着落点,很可惜地上都是奥克的尸首——摔上去就有点恶心了,看来只能靠自己随机应变了。
天性能够使她在这样纷乱的场景中镇定下来,不出几秒已经能够迅速规划好接下来的要执行的任务。阿罗忒斯向右方挥刀,借着手臂发力在空中转身,直直越向奥克堆时又于半空中斩下一周奥克的头颅。
抽空挑了个空地打滚卸力,她脸上沾了点血,也顾不得擦,迅速站起身双手斜斜挥砍向又一个奥克,显然刚刚从天而降的巨大动静吸引了不少敌人注意,这正合她意。
竖瞳骤然放大锁定奥克将领的位置,正准备这样一路杀过去,举着盾的半兽人朝她冲来,阿罗忒斯睨一眼后刀刃深深嵌入地中,跃起旋转半圈躲开,随后回身一脚踹在它的侧肋上,拔剑从后方砍断它的脖子,剑柄在剑身浸染到血液后居然隐隐发烫。
再次挡下一剑,刀刃相接间撞出炽热火星。
不知道这种状态该怎么形容,阿罗忒斯只觉得自己越来越镇定,越来越从容,手中的长刀无比轻盈。
周围奥克们的脚印和矮人们在她耳里开始有了很明显的区别,来不及找个友军,她大喊一声“掩护我”就往前继续杀出一条路。
“去死!”
“该死的是你!”
奥克的重锤带着可怕的风声砸下来,阿罗忒斯趁着它攻击时无法防御身体,矫健起跳直冲,利落向上送刀戳穿它的下颚,收回时奥克滚烫的血液也直往下掉,铁锤擦着她的发丝摔在离脚后跟半尺的距离。
奥克倒下带着似是不甘的哭嚎,面无表情地踩过去后她又继续锁定那只强兽人的位置。
别忘了主要目的,速战速决。
破天荒地在心里这样提醒自己,阿罗忒斯甩掉刀身上的血继续向前冲,看她目标明确地在刀剑铮铮声中迈步,其他的士兵再愚钝也知道她要往哪去,逐渐牵制住其余的奥克。
再次举刀挡住劈来的斧头,摩擦起的火花飘落在剑刃上,剑柄温度愈发滚烫,似乎即将要灼伤她的手掌。
——不是错觉,剑身经过刚刚一番恶斗已经不再暗沉反倒越发橙红,像是未经捶打的锻铁从最里头渗出高温的红色,如同借助那些微小火星,破天荒地从剑身上肆虐出狂妄的火焰。
这不是秘火,它过于霸道了……怎么回事,这柄剑究竟还有多少秘密?
任是心中如何错愕,阿罗忒斯攥住剑柄的手越发紧实。
她应该早就意识到的——不逊于奥力锻造技艺的魔苟斯所铸造的剑…还有剑中熟悉的气息和过于浓厚的堕落之焰,他居然把堕落迈雅铸为剑基打造出这把魔剑……!
它从纷争中汲取力量,执剑之人遇到的战斗越是恶劣它的力量就越发强大。真是有够出格的……
——难怪最后会失落到被矮人拿去收藏,原来是克主啊!
挥舞剑时落下的火星点燃地上死掉的奥克,在阿罗忒斯身后一路带起一条燃烧的死亡分界线,她信步走到强兽人将领附近,火焰随着剑收入鞘中的动作熄灭。
阿拉贡正接下强兽人挥落的一刀,余光扫到它身后的阿罗忒斯身上,来不及询问缘由,只见她双手高举长刀,带着不可思议的怪力劈开强兽人。
刀刃落在地上时带起尘土,她甩掉刀上的血液。
“阿罗!你怎么会在这!?”
“我从城墙上掉下来了……你看。”
阿罗忒斯指向城墙上的那个缺口,阿拉贡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那块缺口的正下方也躺着一块砖。他又看看地上七零八落的残躯,头疼地捂着脑袋。
“唉……算了。”
没了将领的指挥,剩下的奥克们很快就溃不成军。阿罗忒斯被阿拉贡捡回营地,他后脚就忙着去清点人数收拾残局。
暂时逃掉被责备的命运,她找了块地开始收拾自己。
用着好心精灵送来的干净的布巾擦掉脸上的血迹后,阿罗忒斯张开手掌看到掌心留下的烫伤,她又看向放在一旁的剑,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鞘中,完全没有之前那副突然冒火诡异动静。
被她直白的目光盯着许久,那道声音再度响起。
“别看我了,有人正你这来。”
下一秒就被一堆影子笼罩,她不敢回头,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身体却已僵滞再不敢动弹。
“阿罗忒斯……!”一只手拍在她的肩膀上,她低下头,心虚地应声。“嗯……嗯?怎么了?”
察觉事态不妙后阿罗忒斯自觉装乖——甘道夫刚刚已经喊她的全名了,再没有点眼见力……怕不是后面真的要顿顿吃素。
“或许你应该好好解释为什么会兴冲冲地直往战场中心冲了,别装傻。”甘道夫的眼神好像直接戳在她后脊上,
“我们去帐篷里说,带上那把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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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和它聊了快五天?”
“不能算聊,不……根本不算!是它单方面骚扰我!”
这对话有些熟悉,好像前不久才发生过。阿罗忒斯不敢去看帐篷里所有人直戳她脸上的目光,捏着剑鞘的手越发紧实。
要命了……你也快说一两句啊,都是你的错!破铁棍子!
“无礼!居然敢这样顶撞我。”
剑鞘再度发出火光,她立刻转手丢在桌上才没再被烫到。甘道夫看到这样情景又开始头疼。
“你刚刚又做了什么?”
“我真的什么都没干……我只是在心里骂它,这把剑就跟我吵起来了。”
“现在倒是知道索伦为什么要得到这把剑了,不过——”阿拉贡收回观察纳墨罗迷的目光,又转向她,“你是说,它告诉你,现在也没有能使用出它真正力量的人?”
“嗯,它还说索伦和它的手下都很弱,呃……”想到一路上纳墨罗迷在自己脑子里一会骂索伦,一会怼精灵,矮人是稍早前就讥讽过的,更不要提人类了,它几乎把每个种族都评头论足了一遍。
阿罗忒斯点头,“反正它看不起所有人。”
“那它又为何要出手帮助你?我对这种心性的贡多之焰从来不抱有多少乐观态度。”
“呃,这个……”面对瑟兰杜伊的质问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愣在原地,少见地焦急出声。
“真是要命……一路上只见你在我脑袋里叽里咕噜,现在人多了你倒是不说话了!快点解释。”
「就算我说话,他们也听不见……毫无天赋的庸人就是如此,也罢……你只管转述就是。」
“……索伦必然会失败,除九戒灵以外它从来只有半兽人可以驱使,我更瞧不上他那上不了台面的诡计。自始至终,我所效忠的对象只有魔苟斯。”
阿罗忒斯一字一顿地跟着脑内的声音,她眼睛扫视着一圈人的表情,声音停滞一瞬。
“况且,你们现有的手腕也完全无法将我消灭,目前为止我们还算称得上立场一致。”
“……还是直接把这把剑丢炉子里去吧,”莱戈拉斯皱眉,“简直就是妖言惑众。”
“同意,”阿罗忒斯扫一眼惨白的掌心上面,那道突兀的烫伤,回头带着怒气狠瞪纳墨罗迷。
甘道夫同样打心底不相信仅存有意识,已经堕落长达两个世纪的迈雅,他又看向阿罗忒斯,见她也并无异样,那副高高扬起眉毛的样子,估计还在与它对呛。
这把剑落到其他人手中必然再会引起事端,或许也只有在她手中能被稍加管束——她身上究竟有怎样的潜质能赢得炎魔的“青睐”?
“既然如此,暂且可以允许你留下。”
“米斯兰迪尔!你是被烟草给熏糊涂了吗?”瑟兰杜伊忍不住疾声反对,“将它留下来,那不就等于直接把这个呆雀勇者亲手送到魔多去?”
莫名奇妙挨了一句骂,阿罗忒斯也不由得看过去,对上她清澈的一眼就能望到底的眼睛,瑟兰杜伊的火气又蹭蹭往上冒几分。
“稍安勿躁,前提是——纳墨罗迷,你必须许下誓言!”
甘道夫一言已出,瑟兰杜伊只是绷紧嘴唇收回目光。
没有人不知道许诺带来的后果——从第一纪开始许下诺言的费艾诺七子不死不休向魔苟斯复仇夺取精灵宝钻最后落得什么样的结局……
阿罗忒斯低下头,紧揪住袍子衣角,眉梢纠缠在一起,她再次开口。
“它说:“只有这样你才能放心的话,伊斯塔尔,我答应你。”
誓言内容由甘道夫决定,采取部分阿拉贡和瑟兰杜伊的意见,再借由阿罗忒斯之口。纳墨罗迷和他们约法三章——不得随意操纵阿罗忒斯的意识,不得侵扰她的精神,不得使自己落入他人之手。
最后这一条让纳墨罗迷在她脑袋里又是一顿抑扬顿挫的讥讽,说这些什么……它已经连脚都没有了怎么会乱跑之类的话。
甘道夫只是拄着拐杖凝视它。
“别以为我不了解你,你和那枚戒指一样,只要有机会逃离就绝对不会放弃,劝你还是早日断了这个念想吧。否则,我会让阿罗忒斯把你丢进炉子里。”
剑彻底安静下来,似乎是自暴自弃地闭嘴了,终于不用再当信鸽的阿罗忒斯端起手边的杯子,一下子灌了一半水。
“你确定你还没有其他事没告诉我了?阿罗?”
“噗咳”
她蔫吧地望着甘道夫摇头,把呛在喉咙的水咽下。
“没有了…以后再有什么事,我也不敢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