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汗水已经浸透唐瑾川的衣衫,他担心的望向唐明淮,只见唐明淮微闭着双眼,脸上微微沁出些许汗水。
唐瑾川回头看一眼紧闭的宫殿大门,看着廊下的阴影西斜,眉头微微一蹙。
终于,大门再次打开,陈公公从大殿内走出,朝着唐明淮说:“吉安侯,皇上醒了。您请吧。”
陈公公说着让出一条路,唐明淮睁开眼,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冠才一步跨进大殿。唐瑾川紧随其后。
大殿内一片金碧辉煌,空旷而又奢华,青铜铸就的仙鹤状香炉内袅袅升起一股青烟,逐渐弥散开,空气里有淡淡的香气,既有清雅的花香味,又有木质独特的味道,令人头脑清晰,沁人心脾。
几根红色圆柱上雕刻着几条腾云驾雾的龙,虎视眈眈,殿内金漆雕龙宝座上空无一人。
大殿后传来女童玩闹的声音,“不嘛不嘛,我要投壶!父皇,我要你跟我一起玩。”
唐瑾川、唐明淮跟着陈公公来到大殿后,这里拥有一个独立的院落,十几宫女、太监簇拥着静姝公主,殇帝坐在树下,斜依着凭几,满脸笑意看着静姝公主,静姝公主正拿着一支箭朝壶里投放,箭落在壶外,静姝公主不甘心的嘟着嘴,又从太监手中接过一支箭,继续投壶,依然不中......
唐明淮和唐瑾川来到殇帝的面前,朝着殇帝行礼。
殇帝看一眼唐明淮,掠过他望向他身后的唐瑾川,笑着说:“瑾川又长高了,比之前见他时也壮实了。战场之上的历练就是不一样。”
“承蒙陛下赞誉,瑾川能有今日,皆因皇上庇佑。”唐明淮恭敬的回应道。
殇帝意味深长的看唐瑾川一眼,又望向唐明淮,说:“吉安侯,瑾川是朕看着长大!朕敢肯定以他的才智和能力定然能超越你。以后你要让贤给他了。”
“若是他真能担负起守护南霁的重任,我亦心甘情愿让位于他。”唐明淮回应道。
殇帝笑笑,朝着唐明淮招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唐明淮亦步亦趋走到殇帝面前坐定。
静姝公主侧头看着唐瑾川,突然跑到他的身边,仰着头看着他:“你就是父皇口中那个瑾川哥哥吗?”
唐瑾川看着粉雕玉琢的静姝公主,露出笑容:“回公主,正是在下。”
静姝公主奶声奶气的说:“瑾川哥哥,你陪我投壶!”
唐瑾川还来不及回应,静姝公主便伸手拽住他的衣服,拉着他走到一边,唐瑾川看一眼唐明淮,唐明淮朝着他点点头。
唐瑾川看着年幼的静姝公主,温和的说:“好,我陪公主玩一会儿。”
静姝公主这才喜笑颜开的望向旁边的太监,太监即刻会意,捧着箭来到静姝公主的身边。静姝公主拿起一支箭递给唐瑾川,满眼期待的看着他:“瑾川哥哥,给你。”
殇帝和唐明淮两人饶有兴趣的看着唐瑾川,只见唐瑾川举起箭瞄准壶,手中一用力,箭一下飞进壶中。
静姝公主看着唐瑾川一击即中,睁大了眼睛惊喜的望向唐瑾川,夸赞道:“瑾川哥哥,你真厉害!你怎么做到的?”
唐瑾川看着欢天喜地的静姝公主:“公主若是愿意学,我现在就教你投壶之技。”
静姝公主清澈的眼神满是欢喜,她重重点点头。
唐瑾川从太监手中拿过一支箭示范起来,静姝公主专注的看着唐瑾川,临摹着他的一举一动......
殇帝看着唐瑾川的背影,瞥一眼唐明淮,问:“瑾川今年十六了吧?”
“是,皇上。”
“也到了成婚的年纪,可有中意的人家?”
唐明淮看一眼殇帝,发现殇帝目光直直盯着他,不禁心中一紧,低头回道:“尚无。”
殇帝看着唐明淮轻哼一声:“瑾川这样的才俊,天盛城要与之成婚之人应该不在少数,怎么还没有定下婚约?”
“也许瑾川的缘分还未到吧。”唐明淮小心翼翼的回道。
殇帝笑笑,继而大笑起来。
唐瑾川不明就里的望向殇帝和唐明淮,却被静姝公主打断,“瑾川哥哥,看我投壶。”
唐瑾川这才望向静姝公主,静姝公主拿起太监递上来箭,信心满满的举起箭,一下投入壶中。
静姝公主兴奋大叫:“瑾川哥哥,进了进了!”
唐瑾川非常欣慰的看着静姝公主:“公主天资聪颖,一学就会。”
唐瑾川夸赞着静姝公主,目光却关注着殇帝与唐明淮。
“吉安侯在跟朕说笑吗?”殇帝笑着问:“前几日,天盛韦氏举办赏花会,天盛城有名望的世家夫人、子女都去了,吉安侯夫人不也在场吗?那么多世家小姐,一个中意的人都没有?你们准备给瑾川寻一门什么样的亲事啊?”
唐明淮闻言,后背一阵发凉,殇帝已经知道韦家赏花会的事情,还对韦家赏花会的宾客了如指掌?!
“吉安侯?”殇帝见唐明淮思虑重重,唤他一声。
唐明淮猛然从思虑中回过神,一脸惶恐的回道:“回皇上的话,夫人那日来去匆匆,未曾顾及此事,纵然有合适的人家,也需从长计议。”
殇帝眉头微微一挑,风轻云淡的问一句:“天盛韦家的女儿韦懿,倒是与瑾川堪配。”
“这......”
殇帝自顾自说着,唐明淮的额头沁出汗水,正在犹豫如何回答之时,传来唐瑾川的声音。
“皇上美意,瑾川不敢接受。”唐瑾川走到殇帝的面前跪下,言辞坦诚的回道:“瑾川无意偷听皇上与阿爷的谈话,事关瑾川婚事,瑾川不能置身事外。”
殇帝看着唐瑾川,饶有兴趣的朝着唐瑾川招招手,唐瑾川起身朝着殇帝靠近一步。
殇帝摇摇头,又招招手,唐瑾川再次朝前一步。殇帝还是不满意,又招招手,唐瑾川最终停在距离殇帝二米之内,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面圣。
殇帝换了一个舒适的坐姿,身体微微前倾,看着唐瑾川问道:“你说你不敢接受?为什么?难道韦家小姐入不了你的眼?”
唐瑾川摇摇头,说:“非也。”
殇帝眯眼审视着唐瑾川,淡然一笑,问:“那是为什么?”
唐瑾川看一眼唐明淮,沉吟一下,恭敬的回应道:“瑾川心中另有所喜。”
唐瑾川的话一出口,殇帝愣一下,旋即笑了。唐明淮看着唐瑾川,似乎也有几分意外。
殇帝瞥一眼唐明淮,问:“你可知道他的心思?”
唐明淮略显惭愧的低下头:“臣自从回到天盛城,一直忙于公事,疏于了解。”
“你是战场上战无不胜的吉安侯,对家里的事情终究还是照顾不周。说到底朕亏欠你啊,眼下瑾川的婚事最要紧。” 殇帝笑着说:“忙完瑾川的婚事,再忙你手头的事情也不迟。”
唐明淮起身恭敬的朝着殇帝行礼:“是,皇上。”
唐瑾川与唐明淮出了皇城,踏上马车。唐明淮才松了一口气,拿出帕子擦拭着额头的冷汗。
“幸好你足够机智,才能化解刚才的危机,否则今日咱们唐家危矣。”唐明淮说。
唐瑾川试探着问:“皇上为何会突然关心我的婚事?”
唐明淮深吸一口气,说:“皇上应该是听到唐韦两家联姻的传闻,故意试探我们。”
“孩儿不明白,皇上为何惧怕我们与韦家联姻?”唐瑾川不解的看着唐明淮。
唐明淮长长叹一口气:“朝堂之上有一半的势力可以为韦家所用,若是我们与韦家结亲,势必会影响朝局。皇上对我始终不放心啊。”
“皇上既要我们唐家守卫北境,又担心大权旁落。现在对父亲满是猜忌,长此以往我们的路会越来越艰难。”唐瑾川不满的回一句。
“以后我们必须更加谨慎行事。”
“是。”
唐明淮望向唐瑾川,问:“你口中中意之人,确有其人还是搪塞之言?”
唐瑾川目光灼灼看着唐明淮,“确有其人。”
“你阿娘可知此事?”
“尚未跟阿娘提及过。”
唐明淮沉吟片刻,说:“皇上知道你有心仪之人,自然要有一个结果,否则你就是欺君之罪,万一被有心之人借机生事,后果不堪设想。”
“阿爷的意思是?”
唐明淮深吸一口气,说:“你该成婚了。”
陆子衿坐在藏心亭,朝着周围望去,始终没有看到唐瑾川,;满心失落得收起诗集,准备离开。
陆子衿刚走出藏心亭,迎面走来一人,赫然是顾北城。
陆子衿疑惑的看着他,再朝周围看一眼,问:“你怎么在这里?你就不怕官府的人来抓你吗?”
“我有何惧?那些酒囊饭袋根本不足为道。”顾北城不以为然的说。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陆子衿警惕的看着顾北城。
顾北城朝着陆子衿走来,陆子衿下意识朝后退一步,顾北城见状停下脚步。
“我想见那个人!”顾北城冷冷得说。
“他以前对你有所误会,所以才会针对你。不过,他现在已经知道真相了,以后不会再抓你去见官了。”陆子衿解释道。
“真相?”顾北城冰冷的眼神转向陆子衿:“你们知道什么是真相?!”
“至亲之人被残害,换做任何一个人都难以平复。若是我,我会跟你一样,牺牲一切也要寻一个公道。”
顾北城盯着陆子衿的眼睛,一步步走向她,陆子衿看着他逼近,心中虽然惧怕,依然迎着他的目光。
“真的吗?”顾北城问。
陆子衿点点头,说:“对!我没有觉得你做错!你只是用自己的方式报仇!杀你姐姐之人该死!”
顾北城停下脚步,问:“你不怕我是十恶不赦之人吗?”
“开始怕!现在不怕了!”陆子衿说:“我甚至钦佩你!敬重你!”
顾北城看着陆子衿,自嘲的笑笑,“你一个涉世不深的小丫头,懂什么叫人心险恶吗?你凭什么判断我不是一个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