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你感冒了吗？”沈昊皱了皱眉。
“只是鼻子有点痒。”顾晏清揉了揉鼻尖。
出于对空气质量的考虑，顾晏清现居住的高端别墅小区绿化率高达65％以上，街道旁种植了许多百年梧桐。
可能是空中飘散的飞絮意外进入了鼻腔，她推断。
毕竟将近四十度的天气，实在很难感冒。
“你身体本身就不太好，下次放假还是多在家里休息休息。”沈昊无奈提醒，“不要逞强。”
“知道了。”顾晏清敷衍着说，“嫂子今天不回家吗？这个点你该回家吃饭了吧。”
她实在是不爱听人在耳边絮叨。
“说是晚上要和客户吃饭。”沈昊抬手在眼眶下左右擦拭，假装是在抹泪。
“你知道的，你嫂子十天里有八天都不着家，我们这种小男人也只能在背后默默支持她。”
此时场面十分诡异，一个足足比顾晏清高上大半个头的韩式三七分帅气男子，硬是在衬衫外套了件偏紧身的粉色围裙，装作副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娘子样。
“沈昊，你正常点。”顾晏清额头青筋暴起，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还有，以后不要把粉色的东西带进我家。”
“不好笑吗？我看某音上现在还挺流行这个梗的，你嫂子也喜欢看。”
万万没料到逗笑顾晏清的计划失败得这么彻底，沈昊尴尬地咳了一声，姿态也恢复如常。
“所以我才不刷这些平台，免得脑子像你一样被毒坏了。”顾晏清冷冷反驳。
除了每天定时查看V信工作群，偶尔使用手机的短信和邮箱接发功能外，顾晏清几乎不会碰电子产品。套用沈昊的原话，即使把她扔回大清前，她也能活得很好，毕竟她就是个顽固的守旧派。
更夸张的是，顾晏清似乎连电视剧和电影都不看。
“晏清，你还记得上一部看的电视剧叫什么吗？”沈昊突然好奇。
“嗯……好像是武林W传。”顾晏清足足想了两分钟，才说出一个让沈昊哭笑不得的答案。
“那不是零六年的剧了吗？”沈昊哽住。
“是吗？”顾晏清斜了他一眼，“大学时室友带我看的，还不错，挺好笑的。”
感谢万能的舍友把这家伙拉回二零年之后，沈昊额头不禁落下两滴冷汗。
“所以？你还要在我这赖多久。”
“不要这么冷漠嘛。”
尽管顾晏清冷淡非常，好在沈昊坚持不懈地抛出各式话题，两人聊得也算是有来有回。
晚饭是三菜一汤，清蒸白水鱼、番茄炒蛋、凉拌芦笋丝。沈昊的手艺还算不错，配得上他自称的“小男人”身份。
饭后，沈昊将厨余垃圾整理好，离开时一并带走。
“学校那边你吃不消的话，我可以再安排两个助手给你……”
门外，沈昊手里滑稽地提着一件粉色围裙和两袋厨余垃圾，表情格外正经。
“不必。”顾晏清不接茬，顺手把敞开的门带上。
“再见，替我和嫂子、若岚问好。”
门随即便被关上了。
一辆黑色大G缓缓驶出小区，沈昊一手操控着方向盘，一手按下了手机上的拨号键。
“阿晗，我去看过晏清了，挺精神的。”一想到对方句句反驳的样子，沈昊忍不住苦笑。
“那就好。”电话那头的声音听着十分疲惫。
“你回去也早点休息吧，我要晚些回，争取把合同签下来。”
“好，辛苦了，我等你回来。”沈昊尽量放柔了音量。
沈昊和苏晗结婚已有八年，两人无需多言，彼此心照不宣。
沈家在市内经营着一家大型综合民营医院，旗下还有不少分诊所，经过几辈人的努力，在其他领域也坐拥不少产业。
家中的一切都幸福美满，唯一让沈昊操碎心的只有顾晏清和自己的亲妹妹沈若岚。所幸后者除了工作就是宅在家，没什么好担心的。
顾晏清则不同。
由于家族业务上的交集，两家人走动频繁，顾晏清和沈若岚几乎是从小一起打闹着长大，年长她七岁的沈昊也把她当作家人对待。
然而十一年前，沈昊却听说顾父生意场上遭人做局，于外地意外去世，顾母在不久后便也殉情了。
具体原因大概只有顾晏清本人知晓，但她从未开口。
顾家本就只有顾晏清一个独苗，老一辈也都早逝，和亲戚家极少走动，所以留给顾晏清的只有巨额遗产和苍蝇似的陌生远亲。
关于遗产的交接和分配，大多是沈昊帮着她一同处理的。
毕竟那年顾晏清尚且高二，没有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处理这些。
当时沈昊害怕顾晏清因此患上严重的心理疾病，高中两年每月都带她回自家医院的精神科做检查。
结果并不理想，尽管顾晏清看似平淡如常，却被检测出回避型人格的倾向，后续的心理诊疗也没起到什么效果。
幸运的是，高中毕业后顾晏清如愿考入沈昊的母校交大医学院，本硕博八年吃住在校，一切看似都很顺利。
只是从学校毕业后，除了上班时间，顾晏清就是在实验室和沈昊一起做学术研究，仅剩的寒暑假也是去偏远地区做些志愿活动。
没有固定的朋友，疏于人群，避世离俗。
所以只要有时间，沈昊和苏晗就会尽量多陪伴顾晏清。
……
公寓内，秦宛州正专心想着明天要面对的问题。
“拍戏时有没有对同组男演员动过心？”
秦宛州盯着这句眼熟到极致的提问，倍感无语。
一拍戏就动心，那她岂不是都爱上不知道几个了？这些记者就不能换点新鲜的问题。
“拍戏时有没有对同组女演员动过心？”
够了啊喂，这两个问题难道不能凑成一个吗，秦宛州深深地怀疑这家记者纯粹在凑字数。
她对于性别问题很开放，如今大环境不同了，LGBT群体也占据了人口中的很大一部分。
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大学舍友们经常会和秦宛州分享她们和自己男友的恋爱故事。
可能是自己情窦开得比较晚，无论是现实里看到还是道听途说，秦宛州都说不出有什么感觉，没有丝毫的羡慕。
也许自己喜欢的一直是女生？
如果是和顾医生那样优雅可靠的女□□往的话，应该……
秦宛州用力甩了甩头，竭力压下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
她低头继续往下看。
“有关前段时间公园老人推搡事件的传闻，您认为这一舆论误解对您造成的影响大吗？”
沉默。
合众娱乐公关团队的实力秦宛州从不怀疑，只要他们想，纯黑也能洗成半灰半白，何况如今证据确凿。
确认了眼时间，已经到了晚上七点。
解锁手机后，好奇心驱使着秦宛州打开了热搜榜页面。
《惊！秦宛州公园事件迎来后续大反转？》
醒目的红色标题占据了实时热搜第一名的位置。
公关部最近是不是XC头条看多了，风格都变了。嘴角抽了抽，秦宛州继续往下看。
“经过对相关人员的调查与走访，本记者终于获得了最新的线索，各位请听……”戴着狗头面具的主持人夸大其词的语气十分欠揍，却也着实吊人胃口。
接下来就是长达六分钟的一段语音，没有剪辑痕迹，前两句就是苏晗放给秦宛州听的那些，后面则是涉事老人夸张的自我吹嘘以及满是对演艺圈艺人的侮辱与不屑。
人怎么能虚伪恶毒到这种地步呢？秦宛州不由得感到厌恶。
再往下翻。
狗头记者还放上了公园内对其他老人的一些采访，具体问题包括涉事老人平日的言行举止，以及他们听完录音的想法。
结果无一不是对涉事老人的抨击，最轻的也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不了解。
墙倒众人推不过如此。
只要事先引导大众对其有一个大致的不良印象，再配合之后的煽风点火，大部分人都会相信这所谓的事实，即使还有少部分持否定意见的人，也会止不住对事件本身产生怀疑态度，以致失去兴趣。
是真是假，孰是孰非，并不重要。
这就是舆论。
配合之前狗仔爆出的图片，最终得出的结论是：秦宛州逛公园时碰巧看见涉事老人摔倒去扶，反被强摘墨镜，怕被人认出后火速离开现场。
完美还原了整个事件。
——“早就看这个老头不顺眼了。”
——“我就说这件事是假的吧。”
——“坏人都变老了，真可恶！”
这些是点赞数较多的评论，大部分都是吃瓜群众。
——“州州好可怜，受委屈了却什么都不敢说。”
——“守护最好的秦宛州！”
——“路转粉了，这年头助人为乐的明星不多了。”
也有不少是粉丝和入坑的评论。
录音被爆出仅仅四小时，热搜转发量高达上万，秦宛州主页的粉丝人数也从十五万涨到了将近十七万。
想当初秦宛州刚入行时，粉丝数可是以个位数增长的，每晚睡前她都要看一遍有没有涨。
不得不说，公关部是真的很会添火。
通过这一次，秦宛州才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明星即使黑红还那么高兴。
重要的是热度。
那这个老人之后会怎样呢？秦宛州不禁联想。
“恶人自有恶人磨，这本就是他该遭受的惩罚。”不紧不慢的声音钻进她的耳朵里。
温不言不知什么时候起便站在了秦宛州的身后，眼神仿佛把她看透。
“我只是在想这惩罚会不会太重了。”秦宛州不是圣母，只是觉得这件事不应该只怪罪这个老人。
涉事老人只是整起事件的导火索，在此之后发酵话题、扩大舆论的人才是最大的罪魁祸首。
如今舆论风口全然引向了涉事老人一人，幕后黑手却美美隐身，这并不是她想看到的。
“秦宛州，小时候你被老师罚站过吗？”温不言忽然变得特别严肃，她怎能不懂对方的心思。
“没有。”秦宛州非常诚实。
从小到大，她都是班里的学习积极分子，只收到过奖状和小红花。
“那你总看过同学罚站吧。”温不言继续道，“好好想想，老师是不是每次都只罚其中的一部分人？”
秦宛州短暂回忆了几秒，随后点头表示肯定。
至少大部分时候是这样没错。
“那姐姐今天给你上一课。”温不言双手叉腰，摆起了大人架子。
她比秦宛州大四个月，必要的时候勉强能耍耍年长者的威风。
秦宛州拿起笔，准备听课。
“主题是——论杀鸡儆猴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