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在室内等了一会儿，天台出现激烈的几朵水花。

藉聊尘胳膊被人摸了一下，快干的衣服上多了几滴水印，这是看不见的生灵了。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空中响起：“花花，不要乱碰人类。”

胳膊又被摸了一把，身边的生灵道：“他长的好看嘛。”

藉聊尘：“……”他莫名想到沉默寡言的七七，这些小鬼比某人还主动。

小鬼不再占他便宜，跑到外面，水浇到身上，显出人形。

小鬼道：“我在这里。”

之前苛责花花的生灵道：“我们是宋妹妹的朋友，她是花花，我是木木。宋妹妹找到宋姐姐啦！”

藉聊尘让他们带路，几人又回到体育馆。

路上，花花的话特别多，“宋姐姐可凶了，我们都不敢靠近她。喏，宋姐姐又发脾气啦，溜了溜了。”

藉聊尘感觉从地上掀起一阵水流，是花花跑路了。

他将视线放在体育馆前，里面传出两道说话的声音。

“龄龄，你回镜子里好吗？等姐姐处理掉他们你再出来。”宋幼薇道。

“我不要，在镜子里面我忘了好多东西，我们一起成长的过程我全不记得了。”宋幼龄道。

“姐姐也很想你啊，也不希望你待在里面受罪，可是没办法啊，不这样的话，你很快就……”宋幼薇哽咽道，“我能时不时这样见你一面就很满足了。”

“可是姐姐，他们没有错，你放过他们好不好？”

“姐姐放过了他们，那谁来照顾你呢？”

“我，我不想一直被你束缚。我想自由自在，像风一样生活。”

“……”

体育馆里声音戛然而止，藉聊尘猜想，宋幼薇估计是没想好怎么回复。

冯河气道：“这姐们真狠啊，目睹杀人过程，就要把我们也一起嘎掉。”

唐积道：“你们继续在这吧，我交卷了。”他说着，摁开手环，点了按钮后，整个人化成像素，消失。

冯河也道：“那什么，我技能能还我吗，我不打扰你们，我也要走。”

梁雀安把魔方还他，接连又消失一人。

宣柠：“靠，两逃兵。”

藉聊尘没回头看。这场学习不能中途退出，但提前交卷是可以的，至于系统判定的分数够不够及格线，那就另说了。

反正会长也说还有补考的机会。

若是补考也没过，想必就直接抛尸荒野了。

依照那两人被绑之前答的题目数量，且不说正确率，就看数量，难说，估摸着这次悬。

虞小洋战战兢兢道：“那个，我应该能及格了，我妈喊我回家吃饭，先走啦。”

他们死活多少和自己没关系，藉聊尘不再去想。将注意力放在那群镜子迷宫前。

心虚地摸了摸脖颈，项链吊坠又回来了。

但他实在欣喜不了多久。

因为，那时蓟之带他过的时候，光琢磨眼前那人了，对于路线，现在是一点印象也没有啊。

藉聊尘不合时宜地道：“你们被绑来这时，记得怎么走吗？”

宣柠：“我晕了不知道哇。”

藉聊尘转向梁雀安，求助的眼神格外亮，问道：“你给我找药咋被绑走的？”

梁雀安支吾道：“我，嗯，美人计？”

藉聊尘懂了，不再听他言语。梁雀安爱美人，缺点也是美人，估计和周佳易容设陷阱一样，另外两名女学生，设计把他骗了。

他该出声提醒一下，是他疏忽了。

梁雀安最见不得美人落难，能让他找着药没能立刻回去，兴许就是那俩女生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

藉聊尘叹气，从手环里下载出大腿棒，根据前几次使用效果来看，这玩意还挺称手。

提前放出文字，在前面探路。掂了掂手里的骨棒，道：“既然如此，只能物理破坏了。”

出来时也是蓟之带的路，他们三人一人记住一点，总能走出去，走不出去就一把子敲碎死胡同。

梁雀安捏了捏手指，在地上小幅度蹦哒，语气里带点兴奋，“咱仨好久没一起玩密室逃脱了。”

宣柠也做了做热身运动，压了压大腿，道：“来吧！”

“等下。”

三人小组雄赳赳的步伐停住。

木木道：“你们还是离开吧，宋姐姐很可怕的。”

藉聊尘问：“有多可怕？”

“你们知道的吧，宋妹妹眼睛能看见我们，宋姐姐能控制镜子，活人若是误入镜子里面会再也出不来的。”

木木很是担忧，继续劝道：“这是她们姐妹间的事，我们还是……离远点吧。”

藉聊尘道：“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宋幼龄拜托我，要我阻止她姐姐。说到就要做到，不是吗？”

木木纠结道：“可是……那好吧，我跟你们一起去。”

藉聊尘凭借模糊的印象，弯绕了几条路，目前还算安全。

走到半路，发现一个岔路口，梁雀安道：“我记得是左边。”

宣柠与他意见相左，“明明是右边。”

木木飘上去，“我帮大家看看。”

三人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音。

宣柠试探道：“木木？”

梁雀安：“完了，木木跑了。”

离了雨，他们本身就看不见木木，不出声压根不知道方位。

藉聊尘脚尖一碾，尘灰扬起。

宣柠和梁雀安小声咳嗽。

灰粒飘散，四周并没有勾勒出人形。

最终悻悻然落下。

藉聊尘拿起大骨棒，毫不犹豫地砸向左边镜子，棒槌还没落下，腰身一紧，脚底一空，整个身子往前倒去，心道不好。

他被镜子里看不见的人拉进镜子里，红色裙摆飘扬，也一并吞入。

“阿尘！你怎么样了？”

“尘宝！别着急，我们马上想办法救你出来。”

藉聊尘听到外面两人惊慌的声音，一下一下，在他消失后，捶打镜面。

这里与方才的体育馆并无两样，除了没有镜子。

他进来的地方，有一面透明的水镜，透过这面镜子，他可以清晰看见宣柠他们面上焦灼的表情，但是对方好像看不见他。

他摸了摸镜面，硬硬的，出不去。

“别白费力气了。”一道女声响起，“你出不去的。”

他回头，一名女生坐在地上，脚边左右晃着篮球。

“徐弋？”他回忆日记里的内容，短发，爱打篮球，但身高不够。

“是我，我拉你进来的。”徐弋站起来，手拍了几下篮球，一个箭步向上投篮，球在篮筐边滚了几圈，徐弋明显很期待它能掉进去，几秒后，结果揭晓——球落下来，弹了几下。

徐弋抱住篮球，走向藉聊尘，“我们不会让你们接触到宋幼薇的，其实你待在这里没有什么不好的。”

藉聊尘挑眉，问道：“怎么说？”

“这里没有时间流动变化，你可以永远留住你想留住的美好时光。话说，你想留住的时光是什么呢？”

徐弋话音刚落，体育馆场景变换。

一下子由明亮拉向黑暗，藉聊尘看了周遭后，蹙了蹙眉。

他道：“你偷窥我？”

这里是他小学的房间，到处散落的是画纸，纸上或写或画，无一例外，全部与七七相关。

徐弋道：“不是我偷窥你，是你潜意识认为这个场景很重要，镜子投射出来了而已。”

徐弋捡起一张揉皱的画纸，展开浏览，而后评价道：“原来你人格分裂啊。”

藉聊尘不语。这个时候，是他知道父母海难身亡的消息，难受到流不出一点眼泪后，与七七的“聊天记录”。

一呆就是三天，被老师带人来找，才放声大哭。

也算是难得的七七与他话说的最多的一次，后来，他才开始学习手语。

徐弋又捡起一张画，上面画了很多海浪，以及鸟雀，很像小孩子涂鸦绘本。

她道：“你编童话故事呢？”

场景再次变化，这次是在一个小巷子里。

徐弋看到这个巷子，哄笑道：“哈，这破巷子，你不会和女朋友的第一次在这里吧？！”

当然不是。

这是他初中放学时路过的巷子，宣柠被人欺负，他与梁雀安一起出现，赶走小混混，至此，怪人有了同伴。

藉聊尘道：“这破镜子除了偷窥就没别的功能了吗？”

徐弋收了嘴角，“当然有，你没发现你记忆不对劲了吗？”

藉聊尘检查自己记忆，总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却又很自然地没再管它。

小巷消失，变成教室。

徐弋：“每当你觉得美好的画面出现出来，你的这份记忆就会被抹去。”

她每说一句话，藉聊尘心越发往下沉，如同鬼魅半夜施展魔咒，敲在他大脑上。

“除非你脑袋空空如也，否则迟早有一天你会忘记自己是怎么进来的。你会忘记与重要的人相关的事，渐渐地，会彻底忘掉这个人。”徐弋拉过椅子，坐着道。

藉聊尘：“那为什么你没有事？”

徐弋：“因为我已经死了，没有美好念想，只有反复呈现的执念。”

执念，又是这个词。

教室再次变换成渔村，风格一下复古起来，徐弋道：“你，旅游的地方还挺广……”

蓟之说“我上不上课，你不知道吗”，蓟之说“你的记性还是一如既往的差”，蓟之说“你要听故事吗”……

这些话音画面如同抓不住的泡沫，一一破去，藉聊尘看向徐弋，神情认真起来，他知道，这不是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