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却无门,她似美人笑】
反观许言这边,坐在摊位上焦虑不安,左顾右盼。
孙大婶都看不下去,拉着许言,“丫头,别晃了,晃得我头都晕了。”
她知道许言是担心上学的弟弟,宽心安慰,“你弟只是去念书了,不用担心,再说了,不是还有我儿子一起照应的吗?别担心了哈。”
许言自从送了小木上学,心里就一直在胡思乱想,不知道小木在学校适不适应。
听完大婶的话,也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太担心了,她应该更相信小木的。
“婶子,我坐在这容易瞎想,我不如出去走走,边走边卖吧,转一圈就回来。”
许言想出去走动一下,不然还没等小木放学,她都得设想出一堆可能的场景吓唬自己。
许言把藕留给大婶卖,自己扛着糖葫芦树就出街了。
走在大街上,时不时卖掉两串糖葫芦。
她今天做了特别多,也特别重,只能扛在肩膀上慢慢走着。
突然,她看见前面的路上围着一群人,叽叽喳喳的,估计是在吵架什么的,周围站着一圈看热闹的人。
平时许言看到这种情况,那是绝不可能错过吃瓜的机会,一定会去凑个热闹,看个清楚。
但今天她实在是没心情,只想绕过那群人。
她走到人群侧边准备绕过去,但聚在一团的人群突然散开,圈里面的人在争吵过程中被推搡摔出了人群,直接往许言身上倒。
许言来不及反应,吓得直接抱着糖葫芦树想往后退,退得太急,脚崴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要摔倒。
完蛋了,她的糖葫芦!
她死死闭着眼,做好了一屁股摔在地上的准备。
下一秒,她感觉到手里的糖葫芦树变轻了,谁趁火打劫?
然后又感觉有人拉住她的手腕,向前带动,是想阻止许言摔倒。
但许言身体已经往后坐了,导致最后的情况变成了许言被提着一只手,以一个很别扭的姿势摔坐在地上。
她的屁股,她的腰啊。
许言忍着疼睁开眼睛,看清面前的人的面容,不由大喊出声。
“又是你!”
李恒毅今日全城寻街,走到西城,发现有人在聚众争吵。
虽然这些事并不归他管,但他还是怕事情闹大影响民众生活,便前来一看究竟。
他还未走进人群里,就看到有人被撞摔倒,急忙上前拉一把。
只是没想到人是没拉住,却把货物救了下来。
他准备弯腰扶起摔在地上的人,刚碰上对方抬头,就看到那双眼睛。
“是你?”
李恒毅没想到在这能遇见许言,心里想着多少是能好好道个歉了。
但一看到现在的情况,他觉得许言可能一时半会不会接受自己连续两个道歉。
就这样,李恒毅一手拿着糖葫芦树,一手抓住许言的袖子,迟迟未有下一步动作。
许言见李恒毅在发呆,抽回了手,转了转手腕,想慢慢爬起来,但脚腕有点疼,只能靠在墙边缓着气。
李恒毅被许言抽手的动作招回了思绪,看到许言揉脚,便急忙上前蹲下,“姑娘可是伤到脚了?”
许言觉得自己和对方八字不合,遇到他就是要摔跤。
但这次他也是好心,不能怪他,“我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她以前也是经常去爬山拍照,磕磕碰碰也是难免,多少还是懂点基础救护知识。
所以她这么回答李恒毅也不是出于客气,而是的确没有崴到骨头,只是有些酸胀,缓一缓回去泡泡热水就好了。
李恒毅不敢贸然上手去碰许言的脚,毕竟男女有别,他这一碰便是对许言不敬,只能继续劝说,“我还是带你去瞧瞧大夫吧,万一伤到骨头可就麻烦了。”
许言无奈道,“大人,我真的没事,坐一会就好了,并非骗你,你若是不信,就在此处等我休整,一会儿我就给你蹦跶两下。”
李恒毅一愣,被许言堵得哑口无言,但他又放心不下,只能听许言的话,席地坐在许言旁边,观察许言的伤情。
许言见李恒毅没打算走,也就任由他去了,她揉着脚腕,看着对面还在吵架的人,嘟囔道,“到底有什么好吵的?”
李恒毅听见便答,“听着像是老人赡养的问题,两个儿子在推卸责任。”
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李恒毅对此也是束手无策。
许言摇了摇头,“乌鸦尚知返哺之恩,人有时连动物都比不过。”
李恒毅看了眼许言,眼神里带上了一抹欣赏。
“姑娘可是常来此处做生意?”
许言点头,“多数时间在两条街外摆摊,今天想着沿街走动,没想到出师不利。”
李恒毅不知道为何,心里有一丝庆幸。
许言看了眼李恒毅,打趣道,“巡抚大人今天又是在为民除害?那可得看清楚,别又把我当坏人了。”
李恒毅听出来许言的言外之意,有些尴尬的红了耳朵,“不是,我今日只是简单巡街而已。”
他指了一下糖葫芦,想转移话题,“这个可是‘美人笑’。”
“谁告诉你这是‘美人笑’?”
许言只在万花坊叫美人笑,其他人都是叫糖葫芦的。
不过,她很快猜到了原因,他肯定是去过万花坊了呗。
“莫非大人是去过万花坊了?”
许言对于寻欢作乐并没有什么意见,现代依旧有很多这样的服务,更别说这里是古代,她管不了别人,只能管好自己。
李恒毅知道许言是误会自己了,急忙解释,“姑娘别误会,我与好友只是白日在万花坊喝酒聊天,什么都没做,真的!我朋友就是那日买光你‘美人笑’的人。”
“大人莫激动,糖葫芦都要被你弄掉了。”
许言当然知道万花坊白天只是茶楼,但她更在意李恒毅手里握着的一直在抖的糖葫芦树,她怕糖葫芦掉下来可惜了。
李恒毅稳了稳,觉得自己的确有些过激了,但他不想被许言误会,他还没好好和许言道歉,不想再被冠上‘花花公子’的名号了。
“姑娘,那日捉贼,令你受伤,我心中有愧,一直想当面好好与你道歉,没想到今日又差点好心办坏事了。”
他知道现在不是一个道歉的好时候,但这次不改变一下印象,以后就更难了。
许言见李恒毅非常诚恳地道歉,也是有些惊讶。
毕竟她已经把那件事忘得差不多了,没想到他还记得,也不是什么大事,那天她和狗狗说完就不气了。
“大人,你不用如此在意,我已经快忘了这件事了,你的本意也是为民解忧,而且你今天也算是帮了我,刚好扯平了。”
许言摆了摆手,难得遇到一个心系民众的官,还是要肯定一下工作的。
“那今日,我将你的‘美人笑’都买下,算是表达我的一点歉意。”
李恒毅说完就要伸手掏钱袋子。
许言阻止,“不用了,大人,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些我另做他用,不过,这里叫这个为糖葫芦,不叫‘美人笑’。”
李恒毅好奇,“为何称呼不同?”
许言直言不讳,“当然是在万花坊有美人的地方才能叫‘美人笑’啊,毕竟千金难买美人笑嘛。”
而且,只有这样才能忽悠冤大头买来送姑娘们啊。
坐在家中的陈.冤大头.立打了个喷嚏。
李恒毅心下了然,觉得许言很聪明但又不招人烦。
许言觉得脚恢复得差不多了,看了眼天色,书院也快放学了,她准备起身去接小木。
李恒毅见许言起身,手虚放在许言后背一掌远的地方,以防她站不稳摔倒。
许言利落站起身,跺跺脚,还有点点酸胀,但是不疼了,便和李恒毅说,“大人,你看,我已经好了,今天谢谢你,那我们就此别过吧。”说完就伸手去拿糖葫芦树。
李恒毅下意识一躲,不让许言拿走。
“你要去哪,我送你去,这个太重了,对你的脚不好。还有,你也不用总是唤我大人,我名唤李恒毅,恒心的恒,毅力的毅。”
许言愣了,这人脑回路怎么长的?
就算他告诉自己名字,她难道能直接喊他大名吗?
许言自认为两人没有到互通姓名那一步,毕竟以后也不会再见面。
“李大人,我得去接家弟下学,我自己可以拿得动的,就不劳烦你了。”
许言伸手再去拿糖葫芦树,又扑了空。
她气得开始瞪眼睛,有病啊他!
李恒毅看见许言露出了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眼神,不由地想笑,但他还是坚持,“你不肯收我钱财,我心中愧疚难安,那就让我帮你拿一段路,算是你接受我的道歉,可以吗?”
许言拿这个人没办法,他喜欢扛就扛吧,反正她乐得清闲。
“那劳烦李大人了。”
李恒毅见许言答应,终于是松了口气,许言还是叫他大人,不过已经带上姓了,可他还不知道许言叫什么,刚刚应该问的。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许言都走到几米开外了,他反应过来后立马追了上去。
两人走到书院门口,等待放学。
很快,陆陆续续就有孩子出来了,许言发现小木是第一个出来的,旁边还跟着两个孩子。
她高兴地挥了挥手,“小木,姐姐在这!”
小木听见许言的声音,一改在书院里的安静,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进许言怀里。
他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许言,“你想我吗?”
他今天除了念书之外都在想许言在干什么。
许言抱着小木,摇了摇,笑着说,“我当然想啦,想的我啊,坐不住,站不稳。”
小木听见许言的回答就笑了,又抱紧了许言。
突然,他看见站在身边的李恒毅。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喜欢这个人。
李恒毅像个人形展台站在旁边,看着许言和小木的互动,还想和小木打个招呼。
但小木的眼神让他知道,他被讨厌了,顿时有点尴尬,毕竟自己什么没干。
“许言姐姐!”孙武老远就看到糖葫芦树了,立马冲了过来。
“小武你好啊,谢谢你今天帮我照顾小木。”许言笑着摸了摸孙武的头。
小木悄悄伸手拉住许言的衣袖把她的手往回抽。
孙武脸有点红红的,不好意思道,“没有,我也没干什么的,小木今天还给我好吃的呢。”
许言从糖葫芦树上摘下一串递给孙武,“好孩子就该有奖励,这是姐姐给你的谢礼。”
孙武高兴地手舞足蹈,“谢谢许言姐姐,你别告诉我娘哦。”
许言笑了,“我不说,这是我俩的秘密,那你能帮我个忙吗?”
孙武拍拍小胸脯,“当然可以!”
许言说,“你能帮我把书院的孩子都喊过来吗?姐姐想请他们吃糖葫芦。”
她原本就想着送给孩子们吃,毕竟自己是真的没心情摆摊,后来扭了脚,就更别说了。
孙武立马答应,然后飞快地跑到书院门口,大喊,“你们快来啊!许木的姐姐给咱们送好吃的啦,那个就是!”
一群十来岁的孩子听到有好吃的,都飞快跑来,围着许言,一个劲喊姐姐。
许言觉得自己像是被一群小鸭子围住的鸭妈妈,面前都是嗷嗷待哺的孩子。
“好,每个人都有,不可以挤。”
她差点被挤得没站稳,幸亏被李恒毅扶住了手,“小心。”
她点头笑了笑,“谢谢。”
然后继续给孩子们发糖葫芦。
李恒毅看着面前对着一群孩子们笑得高兴的许言,觉得她好像有很多面,但每一面都很鲜活。
许言分发完毕,嘱咐了一句,“以后大家要互相帮助,好好念书,知道了吗?”
“知道啦。”
小鸭子呱呱呱。
孙武吃着糖葫芦,看着远处站着的连景安,便走过去,“你怎么不过去啊?再不去没有了。”
其实连景安和小木一起出书院的时候就看见了许言和糖葫芦树。
但他怕娘知道了会不高兴,就一直没敢靠近,等着家里的下人来接他。
“我...”
他想说什么拒绝孙武的邀请。
孙武哪听他的,直接拉起连景安的手往许言那边走。
许言看见孙武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过来,便问,“你也是小木同学吗?”
孙武替连景安回答,“是的,今天我们三个人还说以后要当好朋友的。”
许言拿下一串糖葫芦放在连景安手里,“快吃吧,吃完了就没人知道了,我们都帮你保密,嘘。”
她把食指放在嘴上表示自己会保守秘密。
她小时候也有很想吃某样东西但父母不答应的情况,所以一看连景安就知道应该是父母不怎么让他吃外面的东西。
连景安兴奋的脸红红的,一小口一小口吃掉糖葫芦,越吃眼睛越亮。
孙武这时候已经开始吃第二串了,问连景安,“好吃吧?我可喜欢吃了。”
连景安笑着点点头,他觉得很甜,有点像梦里哥哥说的那种甜。
许言见孩子们都其乐融融,才有空看了眼李恒毅,发现对方倒是毫无怨言拿着糖葫芦树。
原本满满的树,现在就剩下三串了。
她伸手接过糖葫芦树,这次李恒毅倒是给她了,出声道谢,“多谢李大人帮忙。”
李恒毅回,“这本来就是我应当赔罪,不用谢我。”
许言想了想,伸手拿下一串糖葫芦递给李恒毅,“大人若不嫌弃,这个便赠与大人。”
李恒毅接了过来,看着红彤彤的山楂裹着透亮的糖衣,心中越发感慨许言的聪慧和手巧。
但他不知道这个也不是许言发明的,她也只是拾人牙慧。
小木见到许言给了李恒毅一串糖葫芦,就拉着她说,“我也要。”
许言见状立马给了小木一串,没想到小木不接,只是眼巴巴的望着她。
她好像读懂了点什么,直接把剩下的两串一起给小木,这次小木接了。
只见小木让许言蹲下,把糖葫芦喂到她嘴巴让她吃。
许言咬了一颗,嗯,还是好吃的。
小木等许言吃完,就拿回来自己也咬了颗,还抬头看了眼李恒毅。
李恒毅被看得莫名其妙,他,这是在炫耀?
李恒毅有些哑然。
许言没察觉到两个人的气氛,摸了摸小木的脸,“谢谢小木。”
她看天色不早了,牵起小木的手说,“我们回家吧。”
“李大人,今日多谢相助,那么我们就先走了。”
许言觉得以后肯定没机会再见面,她可不想再摔第三次。
李恒毅拿着糖葫芦,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想了半天回了句,“路上小心。”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他觉得今天出门巡街是对的。
能遇到她,跟她道歉,还知道了她的名字。
晚上李恒毅坐在书房里,手里还拿着那串糖葫芦。
看了许久后,最终咬上第一口,甜中带酸,外脆里软。
他笑了笑,觉得许言就像这个糖葫芦。
外面看着牙尖嘴利,其实内心柔软善良。
而且谁说只有在万花坊才能叫‘美人笑’?
他觉得许言给孩子们发糖葫芦的时候也足以配得上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