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听书吧。”君遥坐直身子,直直的看着台下,仿佛刚刚的消息对他没有任何影响,被气的咳血的也不是他,只是他时不时伸手抹脸的动作,暴露了他的情绪。
毕竟三千祈愿灯做不得假,他现在只能自欺欺人说服自己那是谣言,谣言罢了,或许其中有什么误会。
君遥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为萧如安辩解。
林墨和清越也陆续坐回去,可内心却很不是滋味。
林墨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个消息。他不知道萧如安在阿遥生日那天为别人放了三千盏祈福灯,若是知道,他必然会想办法阻止阿遥下山的。
他知道那日阿遥有多期待萧如安的到来,君遥给他开门的瞬间,眼睛明明是亮着的,见来人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小师弟,眼里的光一下就黯淡了几分,哪怕只是一瞬,他还是捕抓到了。
他知道那不是对他的不欢迎,只是没有见到真正想见到的人的失落。因此他总是羡慕他的小师弟,羡慕有人永远把他放在第一位。
清越也是后悔,后悔提议来茶楼听书,不然君遥也不会听到这些。
好在台下的说书人收到灵石很快按要求换了故事。
放眼望去,发现台下的看客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
毕竟前一个还是北斗仙尊萧如安和祁家家主祁言的二、三事,现在被人要求换故事。
对方要么是君遥的好友,听不得君遥道侣“出轨”的故事。要么是君遥本人,听不得自己道侣“出轨”的情情爱爱。
当然,也可能是不爱听刚刚的故事。但他们主动排除了第三种可能,前两种狗血剧情一听就有后续,他们是土狗,他们爱看,他们看热闹不嫌事大,期待那天双方打一架就更好了。
说书人也是个识趣的,直接讲起了萧如安和他鲜为人知的道侣君遥的故事。
这个做法既能让金主开心,也能吸引顾客。
一听到这,看客们更来劲了。他们也听说过风光霁月的北斗仙尊英年早婚,早早的就与人结为道侣,但他们并不知道是谁。
听说对方也是昆仑派的弟子,是前炼丹峰峰主的十一弟子。常年在寒梅峰养着,身体不好,是个药罐子,常年浸泡在丹药里,修为也不高。
要不是因着道侣契约,生命共享的缘故,怕是胎都投好几次了。他们实在想不通两个差距如此之大、近乎云泥之别的人,怎么会结为道侣?
看客们聚精会神的等着说书人的故事,他们倒要看看这个叫君遥的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清越一听,在心里偷偷为他鼓掌,真上到。
虽然他不喜欢萧如安,但听师兄和萧如安的故事,总比听萧如安和那个狐狸精的故事好多了,还能让他们看看师兄的丰功伟绩,肯定比那个叫祁言的厉害多了。他在心里偷笑。
一想到马上就要听到师兄的丰功伟绩了,他调整坐姿,和君遥、林墨一样端端正正的坐好。
说书人的声音也开始娓娓道来,竟直接从三百年前修真界的仙魔大战讲起。
清越有些失望,果然,了解师兄的人越来越少了,除了这些说书人和一些大能,其他人估计连师兄叫什么都不知道吧?他有些落寞的想着。
“三百年前,封印松动,魔神降世,那是修真界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昆仑派,医仙谷,万象寺……个个门派的掌门长老都带弟子出战了。”
“那一战我们与魔族打的昏天黑地。要是输了,整个修真界都成魔族的地盘,我们都将沦为魔族的阶下囚。”
“战争持续了半年之久。最后,是尚在金丹期的北斗仙尊萧如安,想出了绝杀阵。各大掌门长老联手,才杀死了魔神。”
“战后,尸骸遍地,乌鸦盘旋。那地方现在都人烟稀少,人迹罕至,路过的人说阴森森的瘆得慌。”
“战后我们也是损伤惨重,几乎所有参战者都灵根受损,修行变慢。修真界第一门派昆仑派:掌门、炼丹峰峰主、炼器峰峰主,以及他们一众弟子几乎全部战死。前掌门一脉也只剩如今的掌门林墨和北斗仙尊萧如安二人。其他门派就更不用说了。”
“那些炼丹者更悲壮,在营地被偷袭了。一个个平日里炼丹给前线的人,怕刚刚出炉的丹药被魔族抢去服用反过来攻打前线的人,金丹期的便一个个自爆了,让筑基期的带着丹药趁乱逃走。”
说到着,说者伤心,闻者落泪。他们现在的安宁都是他们先辈用血肉换来的。
参战者或有他们的父母,或有他们的兄弟姐妹等。最能引起他们的共情和对魔族的痛恨。
听到这清越也有点伤感,他也是曾经的参战者,亲眼目睹了全过程。
那时他还是筑基期,他的师兄们除了君遥全部战死,师尊也为了保护他和君遥死在了魔族手上。他偷偷抹了抹眼泪,瞥见林墨和君遥也红了眼眶。
那一战,他们失去了太多师兄弟,太多。
虽然说书人讲的有些偏差,但知道这么多已经很厉害了。
说书人停顿了一下,他在等看客们的情绪达到顶峰。见差不多了,他语气一转,言语激烈:“而北斗仙尊的道侣君遥,他明明也是金丹期的修为,却未曾参战,也未曾炼制丹药,而是以受伤为由,在炼丹峰修养。”
“说的好听,分明就是畏惧死亡,不敢上战场的胆小鬼,未曾参战,却享受者他人用命换来的安宁。”
看客们议论纷纷。都在数落君遥的不是。
见此状况,说书人得意一笑。
“听说他现在修为大跌,无法修炼,也是苍天有眼,罪有应得,死有余辜。报应,报应呀!”说书人一脸大快人心的笑着。
他低喃出声:“要是没有和北斗仙尊的道侣契约就更好了。”没人护着,他便可以踩在他的坟头,告慰兄长的在天之灵了。
说书人的兄长,是炼丹之人,参加大战的至少也要筑基期的修为,他兄长刚好筑基初期,便一起参战了。
一个金丹期的炼丹者,可以抵十个筑基期的炼丹者,要是君遥去了,他的兄长便可以不用去了,没去也就不会死了。
都怪君遥,为什么他不去?为什么不去?兄长就是被君遥害死的,他要让君遥遗臭万年。
说书人越想越激动,尘封的往事让他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一派胡言,我师兄十三岁直抵狐妖老巢斩杀一众狐妖,十五岁宗门炼丹比试第一,十七岁弟子试炼第一,十八岁结丹,丰功伟绩数不胜数,怎会是贪生怕死之辈?”清越掀开帘子冲着说书人怒吼道:“当初的仙魔大战他也去了。”还是自己亲自送他去的。
一听称谓,说书人就知道来人是谁。在看红衣,便确认了,那他便无所顾忌了。
虽说很多人都没见过清越仙尊,但听称谓和看衣服,他们便能猜出来。
“他也去了?什么时候去的?有谁看见了?清越仙尊可别说自己,你与君遥可是同门师兄弟,亲近之人的证词不可信。”说书人伸出食指在面前晃了晃,直接一个三连问重拳出击。
他若是去了,自己的兄长需要去吗?为了帮自己的师兄开脱,连谎话都编出来了。
“万象寺的空空大师可以作证,医仙谷谷主也能作证。你若是不信,大可向他们求证。或是当年那些逃出来的筑基期炼丹者,也可以作证。就连击败魔神的绝杀阵也是阿遥想出来的。”林墨上前与清越并肩而立,为君遥辩解。
此人对当年的仙魔大战了解的如此详细,必是当初的参战者。
林墨猜的没错,他确实是参战者之一,“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他与兄长一起去的,兄长死了,他却侥幸活了下来。看着他兄长的尸体,怎会不恨。
他恨魔神,恨魔修,也恨君遥。看着台下的听书人对君遥的口风一变,他恨的牙痒痒。
“那为什么他当天没去之后才去,个个宗门都紧急联系门内弟子,准备决一死战。就算在外历练的弟子都去了,他为什么没当天去?而是晚了将近一个月?”说书人继续发问,眼神充血的盯着清越和林墨。
他在前线并不了解炼丹者有那些,但君遥什么时候去的,他却是清楚的。
战火纷飞了一个月左右,兄长告诉自己那日来了一青一红两位美人,二者皆是昆仑派炼丹峰的。
红衣和他们一起炼丹,叫清越。青衣叫君遥,年纪轻轻,但学识渊博,负责给筑基期的炼丹者们指点和教授炼丹技巧。如何掌握火候,药材的份量等。
但他去了又如何?要是他早去一个月,自己的兄长还要去吗?不去的话,兄长会死吗?
清越实在忍不了一点,绝杀阵是师兄想出来的,修真界也是因此击败的魔神,为什么最后的功劳都归了萧如安那个傻X。
功劳没一分就算了,还要被质疑和污蔑,他气的直接脱口而出:“我师兄没去是因为他不想去吗?是因为当时他的金丹……”
“阿越”
“清越。”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
君遥从厢房走出一步,站在了大众面前。隔壁的厢房也掀开了帘子,走出来一黑一白两位男子。白衣男子还柔若无骨的靠在黑衣男子的怀里,双手紧握,举止亲密。
这两道声音的主人他自然听出来了,一道来自他们厢房,师兄的伪音。另一道,那声音化成灰他也听得出来。
清越死死的盯着黑衣男子萧如安,在看看他怀里的白衣男子,眼睛气的都快能射出激光了。
明明有正牌道侣,还和其他人卿卿我我,当真是不要脸,对得起他师兄吗?
视线扫过白衣男子,心道这便是祁言了吧?长的只能算眉清目秀,连他师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真不知道萧如安哪只眼瞎了怎么看上他的。放着师兄那么个大美人不要,喝起了清粥小菜。
想起他们进厢房前听到隔壁传来的那句“萧兄”,他差点当场在大庭广众之下吐了出来。
“阿遥当时身受重伤,不能前往,伤好之后便到了战场,绝杀阵也确实是阿遥想出来的。”萧如安说出了缘由,声音铿锵有力,确保在坐的人都能听到。
至于是真是假,信与不信,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你这样诋毁当年的功臣,良心过的去吗?”萧如安大乘期的威压直接朝说书人释放。
说书人被威压压的冷汗直冒,即便来人没自爆身份,他也凭借着威压判断出了是谁。
他顶着巨大的威压,口腔吐血,也要吼出了自己兄长的事情,双眼含泪:“我兄长本不该死的,本不该死的,他是替君遥死的,为什么死的不是君遥?为什么不是君遥?”
他泪流满面的说出了兄长的故事,其他人也不好数落他的不是,毕竟他兄长是战死的,是个英雄,他们不能责备英雄的亲属,何况他也是当年的参战者。
看客们当他是无法接受兄长的死,深受打击,把一切过错都归咎给了君遥。
最后,在林墨的一句“就算阿遥当年没去迟,不去的也不一定是你兄长。你该恨的不是他,而是那些滥杀无辜的魔修。你兄长是为修真界的安宁战死的,他是个英雄。如若他在天有灵,必不会希望看到你被他的死困在过去”结束了这场闹剧。
参战者也有很多筑基期的,就算君遥去了,被换下来的也不一定是他兄长,况且兄长还是自愿参加的。
午夜梦回之时,他常常能听见兄长让他往前看,不要被他的死困在原地。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他去参战,也是为了护住修真界的和平,为了守护他的家人,他希望他们能过好好活着,连带着他那一份。
说书人笑着笑着就哭了。他想开了,不能辜负兄长的期待和厚望,要好好的活着,替兄长看看他曾未去过的山河。
见没了趣事,说书人现在的状态也不适合继续说书,茶楼里的人便纷纷散去。
君遥三人也准备离开,临近门口,身后传来了萧如安的声音。
林墨和君遥停下了脚步。清越见他们停下,也只能不情不愿的停下来,气鼓鼓的盯着萧如安和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