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魂了，我看你不是来帮忙的，是专程来淹我家厨房的。”方书哲刚沾过水的手甩向灵魂出窍的人。
温楠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水珠，关掉水龙头，继续清洗水池里的青菜。
“一把青菜洗了十分钟，再洗要烂了。”方书哲关掉嗡嗡响的油烟机，“说吧。”
温楠哦了声把清洗过的青菜放进沥水篮，“昨天喝了酒，在他面前抽了点风。”
“不正合你意？每次酒后抽风都巴拉巴拉说自己有多爱他，平时不敢说的话全说了。他听了应该很高兴啊。”
“问题就在这，我没醉，酒精上头，做了一件非常丢脸的事。”
“什么？”
温楠想起昨夜，面色窘迫，“没什么。”
方书哲从她的神色中猜了一个大概。温楠打车软件的紧急联系人是他，行程自动分享，昨晚临近十一都没收到消息，他打了电话，知道李谦扬接她下班。
“呵，”方书哲冷笑，“该不会是想留他过夜没成吧？”
温楠尴尬地扯了下嘴角，默认。
“没出息。”有些事情在理智上比谁都看的清楚，偏偏情感喜欢插一脚。
油烟机重新运转，锅里的油滋滋响。
方书哲把温楠推到厨房外，关上厨房门，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点了支烟，用力地抽了一口。
温楠拉开一条门缝，探进一个头，解释：“我喝酒了。”
“酒精也是挺冤的，男人女人犯错都怪它。”
“我又没怪酒精。”温楠凑上去，“你说他为什么拒绝？”
小区门口到电梯口的那段路，她看着地上李谦扬的影子，忽然就想留他。
方书哲没好气地说：“不知道，去问当事人。”
“假设嘛，我们有类似的故事，你站在同性的角度分析分析。”
“我没有你们这么长情。”
“诶？”温楠脸上有什么一闪而过，而后诧异问：“那你为什么不找女朋友？你妈前两天打电话让我劝你主动约亲戚介绍的女孩子见面。”
方书哲没回应，端着青菜指挥：“去盛饭。”
温楠细嚼慢咽的同时打量方书哲。
方书哲忍住笑，“能不能收起你那渴望的眼神？和阿宝等饭焦急跺脚的狗样一模一样。”
温楠朝他翻白眼，“我是关心你，换成别人的事我都懒得听。”
“你还是多关心下自己的感情吧。说说吧，后来呢？”
温楠颇为难为情，低下头扒饭：“不说了，挺丢人的。”
方书哲皮笑肉不笑，“真让人惊讶啊，我以为你除了赚钱无欲无求了。”
温楠大方承认：“我对他除了心理喜欢，生理也喜欢。倒是你，什么情况？”
方书哲默了两秒才说：“从那里回来的时候我就放下叶薇了。现在呢，习惯了一个人自由自在，不想花精力去熟悉另一个人。”
她看了一眼方书哲，却什么都没说，低下头继续吃饭。
桌上的微信响了声，她点开看到内容，想起自己确实还欠人一顿饭，回复：[明天晚上可以吗？]
对面回复：[没问题。]
何遇比她早到。
温楠刚坐下就说：“先声明，这次我请客。”
他笑笑：“当然啦。”
温楠翻看菜单，点了几个粤式点心，随口问：“好玩吗？”
“乐不思蜀。”何遇的笑容更灿烂了些，“给你带了特产。”
糖、饼、牛肉干，一袋子的热量，属于只能眼观的那一类，她调侃：“这哪是特产，全是诱惑。”
“我认为你是经得起诱惑的人。”
“该不会是送来考验我的吧？”
“就想给你带。知道你不吃高热量的食物，看到的时候又忍不住想也许你会喜欢。”何遇往她杯子里倒了一杯茶。
她捧着茶杯转移话题，“怎么不多待几天？你老板肯定不会拒绝批假。”
何遇笑说：“我倒是想给自己批一个长假，条件不允许，除非放手不干了。”
“工作狂呀？听嘉安说你创业初期不眠不休。”
“哪有他说的这么夸张。不过，最忙的时候确实几天没怎么睡觉。”
温楠问起了何遇创业的故事。她的生活固定，听过的创业故事大多数是经过美化后的改良版，难得的机会，围着碰壁经历问的特别详细，端正的像一个准备创业的人在虚心求教。
何遇从头说起，说到了这顿饭的尾声，才问：“你有创业的想法？”
“没有。我经常帮老板跑腿办事，多听听别人的经验也许哪天能用上。”
“偷师啊。”
温楠招手示意服务员买单，笑了笑说：“光明正大不算偷。”
两人随着扶手梯向下。
“我送你回家吧？”
“不顺路。”
“没必要把界限划这么清，我喜欢跟你聊天，和你相处很放松，就算只做朋友也挺好。”
“我非常感激你，但友情里掺了其它心思就不纯粹了。”
何遇问：“如果我能变的纯粹呢？”
“再好不过啦。”温楠偏头看了他一眼，“怎么看都觉得你更像别有居心。”
“有吗？”
两人走到二楼，绕过商场过道，走向另一边下楼的扶梯，刚好经过眼镜摊位边上摆放的镜子，温楠示意他，“喏，眼神不会骗人。”
何遇朝镜子看过去，恰好看到镜子里一双平淡的眼睛，“确实是。”
扶梯到了一楼。温楠点开地图，查看路线。
“别查了。走吧，送你，我有话跟你说。”
“现在说？”
“我想和你聊聊。”
温楠收起手机。
周末的晚上，路上有点堵。
何遇上了高架桥才慢慢开口：“上次送你回家还是刚认识那天。”
温楠略感不好意思笑了笑：“第一次坐你的车就吐了，太丢脸了。”
何遇认识温楠的第一天，跟着宋嘉安参加了聚餐。
聚餐中，长期吃不饱的胃没有承受住半杯冰啤酒刺激，胃里隐隐作痛，温楠立刻起身和坐在边上的人知会了声，准备先走。
走到门口，听到身后宋嘉安的声音，“温楠，你看着不太舒服。”
宋佳安和温楠合作过好几次，经常互相帮助，是她信任的人。
“老毛病，没什么大碍。”
“太晚了，我让何遇送你回家。”
“不麻烦别人了，你赶紧进去吧。”温楠强撑着一口气点开打车软件。
“没关系的，我和何遇十几年的朋友了，他没喝酒，去开车了，再等一会儿。”
打车软件显示排队十九人，何遇的车停在了跟前。温楠取消订单，上车系好安全带，报完地址，歉意地说：“麻烦你了。”
“脸色很差，不舒服吗？”他输入地址，跟着导航走。
“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
车行驶了十分钟，温楠的额头布满冷汗，她又歉意地说：“不好意思，麻烦你路边停一下，我有点反胃。”
车刚停下，她冲下了车。晚餐没吃什么，吐出来的都是水。
何遇在旁边递纸巾递水，坚决送她去医院。
那天晚上，温楠在医院说了几次让他先回家的话他都没走，陪她在急诊排队看诊取药，送她回家。
温楠对那天的记忆很深，年轻的医生建议她挂消化科做进一步检查，频繁胃痛呕吐应该早点来医院，年纪轻轻要爱护自己的身体。
到了小区门口，何遇故作轻松地问：“你和你前男友分手六年多了吧？”
何遇从温楠的学姐那听说她有过一段感情。
学姐了解的不多，寥寥几句讲述了温楠谈过一个男朋友，两人感情很好，对方跟她求了婚，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分手了，她再也没有谈过恋爱。
他在研城写完许愿牌，无聊随手翻看，意外翻出了她的。先看到的一面和他在朋友圈刷到的一模一样，如果说是凑巧，那另一面落款的W·N，他确定就是她。
何遇扭过头，阴影遮住她的脸，他降下车窗缓解逼仄空间带来的压抑，夏天的热浪涌进来，他扯了个笑脸，“到现在都放不下他？”
一声肯定的嗯。
车厢内安静了几秒。
“是上次接你的那个人吗？”
“嗯。”
“他......”何遇想了想，只用了两字，“他呢？”
她的神情柔和下来，“是我提的分手，换掉号码躲了他六年，他却还在坚持，他真傻。”
原来是相爱。
何遇略显灰败。
温楠推开门下车。
何遇看着昏黄路灯下的背影，忽然推开门下车叫住她。
他局促地摸了摸鼻子：“今天老是丢三落四，几句话说了半天也没说完。前几天我看到你的祈愿牌时在想或许不是因为他有多好，而是你把自己困在上一段感情。现在看来是我想错了。”
温楠抬眸看向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你说的没错，我说跟你做朋友是存有私心。我真的很喜欢你，喜欢到不想让我的喜欢给你带来压力。”何遇笑了下，又苦又涩，“没想到今天变成劝自己。温楠，我放弃。”
温楠愣了一下才笑：“那就好。爱情是主观的，你也很好，是我的问题。”
“是啊，我也觉得自己很好，你怎么就不喜欢呢？”
“何遇，我一直记得与你相识的第一天，是你让我觉得一个人坐在深夜的急诊室没那么惨，我欠你的不是一顿饭就能还清，如果未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何遇想起她坐在诊室长椅上疼得脸色苍白却一声不吭，像一只倔强的小刺猬在自我保护。如今，她终于卸下一身软刺……他笑了笑，声声带着遗憾，“你第一次对我放下心防是为了劝我放弃你，第二次是我说放弃你。”
她松了口气，“很高兴有机会对你说几句心里话，希望有一天我们成为纯粹的朋友，也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想到要放弃就觉得失去了很重要的一部分，可我又必须放弃。等我不再喜欢你的那天请你吃饭，一定要来，你是一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温楠如释重负：“你也是。期待你以朋友之名请的第一顿饭，加油咯。”
何遇笑笑。
“对了，温楠...”何遇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你的另一面对爱你的人而言不可怕。你也要加油，我希望你幸福。”
“好。”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