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院子踏入堂屋,瞧见屋内一片狼藉,桌椅残缺不全的横倒在地,上面落有一层厚厚的灰尘,他们径直朝着雪球所在的灶屋奔去。
宋祁警惕着走在前面,谷小雨跟着其后,刚踏入灶屋,就看到雪球正对着一堆杂乱的稻草和柴火龇牙咧嘴,它的身体微微弓起,那警惕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杂物堆后面,
显然那里有什么引起了它的警觉。
宋祁一手手握柴刀,一手拨开那堆稻草和柴火的一角。
只见一位老人侧身蜷缩在地上,身下只铺了一层稻草,整个人枯瘦如柴,衣衫虽破旧,却透着几分整洁,想来老人是个讲究之人。
宋祁见此番动静都没将其弄醒,凑近一看老人脸色惨白的不似正常人,便蹲下身子,伸出手指搭在老人的颈动脉处,随后他眉头微微皱起。
跟在后面的谷小满见状,忙问:“祁哥,这位老人家还活着吗?” 他瞧着那老人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面色白得像纸一样,好像死人。
“活着,情况不是很好。” 宋祁回答。
谷小满接着又问:“是饿的吗?还是他腿上的伤引起的?”看到老人的腿上有一处伤口,用麻布包着还渗着脓液,明显已经发炎,情况十分严重。
“应该都有。”
“祁哥,我们得救他,要是能把他救醒,说不定就能弄清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谷小满一边说着,一边迅速地把挡着老人的木柴和稻草清理到旁边。
“小满,在旁边生个火堆。” 宋祁继续检查老人的身体状况。
老人瘦的皮包骨头,除了腿伤严重,并未发现其他伤,腿上的伤口周围皮肤已经开始发黑,有坏死的迹象。
宋祁试图拆开裹住伤口的麻布,那麻布因为脓液的粘连,与伤口紧紧贴在一起,每扯动一下,都会给老人带来巨大的痛苦。
老人家被这动作刺激的身体微微颤抖了起来,但并没有醒来,只是发出了一声声痛苦的呻吟。
谷小满从空间里拿出一个装有温水的水囊和一个手帕递过去,“用温水清理吧,伤口腐烂面积挺大的,是不是要清创呀?”
宋祁接过水囊,沾湿手帕轻轻擦拭伤口边缘,“是要清创,还要缝合才行,我们没有缝合的工具,只能清理表面的脓血,再上些伤药。”他们与其他人分开时,刘长风给两人一人一瓶伤药,只能用这个药了。
给老人重新包扎好后,宋祁继续给他喂了些温水,由于老人还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意识模糊不清,他们猜测他应该是很久没有吃东西了,便准备给他煮些米汤。
谷小满从空间把整套做饭的器皿和食材拿了出来,有陶锅、陶盆和大米,还有一桶干净的用水,一切准备就绪,便开始着手淘米煮粥。
宋祁见谷小满一股脑拿出那么多东西,想起他途中拿出来的各种吃食和小被子等物品,不禁问道:“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你那空间够用吗?”
谷小满将陶锅架好在刚才搭好的简易灶台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嘿嘿,我出发前找泽河叔给我的空间量身定制了置物架,4立方米呢,我要把它都利用起来。”
一向冷清自持的宋祁都不得不给谷小满竖起了大拇指。
不多时,米香从陶锅中飘出来,没想到一直昏迷不醒的老人家竟有了反应,眼睛虽仍紧闭,但嘴唇微微颤抖,虚弱地开口:“香…… 好香……”
谷小满听到老人虚弱的话语,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赶忙凑到老人身边,“老人家,您醒啦?”
回应的依然是:“好香……”声音断断续续,很是虚弱。
“祁哥,这位阿爷是不是闻到米粥的香味啦?” 谷小满转头看向宋祁,眼中带着询问。
宋祁用木勺轻轻地搅动着陶锅里的米粥,米粥在锅中翻滚,散发出更浓郁的香气,他轻声回道:“应该是。”
谷小满又转过头,凑近老人,说道:“阿爷,你醒醒,醒来就可以喝粥了,香喷喷的大米粥。”
“粥,大米粥……” 老人家嘴唇微动,重复着这几个字,声音虽轻,却比之前多了一丝生气。
“对,香喷喷的大米粥。” 谷小满继续在他耳边强调。
老人家渐渐地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眸浑浊而无神,却在提到米粥时闪过一丝光亮,“香喷喷的大米粥……”
不一会儿,他似乎稍微清醒了一些,眼神中带着迷茫,看着谷小满,虚弱地问:“你是?”
谷小满笑着回答:“阿爷,我们路过这里的人,我叫谷小满。旁边那位是我哥叫宋祁。”
老人家用力的扭动着自己的脖子,转头看向旁边的宋祁,再回头看着谷小满,不远处煮粥的年轻人脸上虽没什么表情,但能看得出不是坏人;眼前这个一脸笑容的孩子更是透着一股纯真和热忱。
老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感动,嘴唇颤抖着说道:“好孩子…… 多谢你们……” 他的声音很轻,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阿爷,您别这么说。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谷小满轻声问道。
老人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我…… 我感觉好多了…… 就是没什么力气……”
宋祁用陶碗舀好米粥,端过去过来,蹲下身子,“阿爷,喝点粥,恢复一下体力。” 他的声音虽然低沉,但却有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谷小满接过那碗粥,用勺子舀了一小勺米粥,轻轻吹了吹,送到老人嘴边:“阿爷,来,先吃点东西,再告诉我们这村子怎么了?。”
老人张开嘴,喝下了那勺米粥,眼眶顿时红了。
喝了一碗米粥后,老人精神好了一些。
他看着宋祁和谷小满,感激道:“你们是好人…… 这个村子…… 遭了大难……” 老人说着,眼中闪过一丝悲痛。
老人家虚弱地讲述着这两个月他的遭遇,宋祁和谷小满认真地听着,不时针对性地询问一些细节。
自九月初秋收之后,官府就派人下来村子收秋税,今年的秋税又涨了,百姓虽有怨言,却也只能无奈配合。粮食本就不多,交完赋税,许多家庭都已所剩无几。
没想到的是,没几天,官兵再次莅临村子,这次竟是要征兵,要求每户至少出一名男丁。当时他家大儿子主动领了兵役跟着官兵走了。家中人虽不舍,但也无能为力,含泪送行,只盼他能平安归来。
更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是,九月底官兵再次突袭见男丁就抓,就连七八岁的小孩子都不放过,但凡能扛得动兵器的都统统抓走。
当时整个村子充斥着哭喊声、求饶声……场面十分混乱,瞬间整个村子的人知晓官府下来抓男丁充军。
这位秦大爷的屋子在村子靠尾端,听到此消息后,家中女眷让秦大爷和他两个儿子带着孙子们往后山跑。
那些官兵也不傻,察觉出来有人逃跑了,就把村里的妇孺绑了起来威胁藏在山里的男丁们,而且谎称带了户籍名册让村民不要企图蒙混过关,他们要核实人员是否缺少。
秦大爷的二儿子心思缜密,发现官兵是骗人,他们并没有详尽的户籍名册,为了让家里更多人活下去,他将秦大爷打晕,和三弟两人主动出去换回了自家的女眷。
就这样,官兵带走了村子里所有的八岁以上的男丁,留下的全是女眷,只有少量老人和男孩躲过此劫。
本以为日子就这样熬着,等战乱结束了,就能与被征去战场的亲人团聚,然而命运有时就是如此残酷无情,好似一头暴虐的巨兽,肆意践踏人们心中那点仅存的希望。
不久村子再次遭遇大难,十月中旬一个昏沉得如同被墨汁浸透的黑夜,一伙来路不明的劫匪如鬼魅般闯入村子,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所到之处一片狼藉。
秦大爷家因之前官兵来村抓男丁充军的惨痛经历而心有余悸,一直担心官兵会再次前来盘查。那次事件后,秦大爷便带着三个孙子躲到了后山的隐蔽之处,也正是这个决定,让他家再次面临危险需要逃跑的时候容易很多。
劫匪进村时,秦大娘反应极快,一眼看出情况不对,急忙带着儿媳和孙女往山里逃去。
秦大爷在后山听到村子方向传来的动静,毫不犹豫地冲下山来援助家人。在混乱的逃窜中,为了保护两个孙女,秦大爷不幸摔倒,他的腿狠狠地撞在尖锐的岩石上。
所幸他们一家躲过了劫匪,秦大爷夫妇带着两个儿媳、三儿孙儿和两个孙女进山寻找到一个隐蔽的山洞躲藏着,也不敢下山回村,就这样饥一顿饱一顿的熬着。
而他的腿伤越来越严重,加之没多少吃食,营养跟不上,伤口不断恶化,孩子们也发现了他的情况,总是默默地把家中吃食优先留给他,一家人就这样在苦难中勉强维持着生命,在绝望的边缘苦苦挣扎。
眼瞅着家人一个个饿的皮包骨头,秦大爷不想成为家里的拖累,就在前几日悄悄的下山回到了村子,躲在这个村子里仅剩的茅草屋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