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渊放下鱼,还要继续往厨房里走。丁望跟了进去。
他问:“你去哪里了?你伤口还没好全乎,不能乱走。”一拐进去,他发现灶台的台面上多了好多瓜果蔬菜,丢失的木桶也回来了,里面装满了清水,还有几尾大鱼挤在狭小的桶里艰难地游着。
他噎了一下,“哪来这么多鱼……”
司徒渊正忙着切菜,随口应道:“溪里抓的。”
“你们家的小胖说那天晚上你们是要去打鱼的,把我带回来了,你们没打到鱼。”
“你疯了!”丁望不可置信:“你腿上这个……”魏颖之还在外面,他放低声音:“你腿上这个伤不躺个一个月好不了,你这才两天就往外跑。而且还去淌水,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我没那个时间。”司徒渊对着菜板说道。
“你爷爷和小胖什么时候回来?”他问。
“不知道。”丁望说:“你问这个做什么?”
“那我先做我们三个人的饭,等你爷爷回来了再重新做,不然凉了。”
丁望说:“我没让你做饭。”
“我知道,我饿了,我要吃饭。”
“那你喊我做不就行了,你去继续休息。”
司徒渊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意味不明。丁望感觉自己被无声羞辱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做饭不好吃。”
司徒渊笑道:“我可没说话。”
他切好了菜,从锅里乘起了米饭,走到外面舀了两瓢水倒进锅里,拿起锅刷就开始清锅。清完锅后,他从旁拿起两块抹布,端起两边锅沿,往外倒了脏水。再回来的时候他查看了火候,添了柴火,开始继续热锅,准备炒菜。这些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仿佛这是他家里的灶台。就是他动的时候,腿上明显不太方便。
没有自来水管的年代,在厨房做饭很不方便。丁望刚来的时候很不习惯,他不会用灶,也没烧过柴,摸索了两天才大概能掌握火候。
丁望想阻止他,自己去做饭,可是他嫌自己做的饭不好吃,这让他失去了争夺厨房使用权的底气。
“行吧行吧,你爱做就做。有事叫我。”丁望不想理他了,转身就要出去。
“丁望。”司徒渊叫住他。
他放下菜刀,手往围裙上擦拭了一圈水渍,喊丁望过来,打开了米缸。
里面的大米装到了一半的位置,丁望记得,这缸本来都快见底了。他问:“这又哪来的这么多米?”
司徒渊的脸色有些窘迫:“我上个月的工资还没发,你看这些能不能先抵一些医药费?等我发工资了把剩下的医药费送过来。”
他早上去找领导汇报了任务,又回了趟宿舍翻钱。啥也没翻到,齐原才想起来,司徒渊穷的响叮当。
由于是新老师,还没评职称,还有试用期,工资低不说,学校说这个月的财务吃紧,要过几天才能批下来。况且他还旷了好几天的课,这份钱还有得扣呢。好在学校先发了一部分米贴和生活用品。最近物价涨的厉害,这些生活用品也能抵很大一部分的钱。司徒渊把宿舍里那袋新的大米扛了出来,去食堂找师傅借用了一点新鲜的菜,又去溪边抓了一桶鱼才回来。
丁望家伙食太差了。
连小黑都跟他抱怨过。
丁望此刻在认真反思,他是不是这两天饿到了他,他才会半夜出去找吃的?他真诚地和司徒渊道了歉:“对不起,在我家饿到你了。”
司徒渊:“额,我不是这个意思。”饿倒还不至于,就是难吃了点。
丁望抬手拍了拍司徒渊的肩膀,“医药费不着急给,你先把身体养好。”
他有点懊恼,“我不打扰你了,出去等你。”
柴火足的时候火焰够烈,手头的包菜很快就炒好了。司徒渊这次没洗锅,直接下了干净的水做汤。
他把汤和菜端出去的时候,丁望和魏颖之还没动筷。魏颖之本来在和小黑玩闹,看见司徒渊来了,马上丢下了小黑,正襟危坐,低着头刻意不去看他。
“怎么不吃?”他将菜和汤放到了桌上。接着也坐了下来,“你家没油了,你们将就点,我下午出去买点油。”
他这一坐,丁望和魏颖之都感受到了一股压迫感。明明三个人年纪差不多大,坐在一起,丁望和魏颖之就是感觉自己比他低了一头。
他动筷了,丁望和魏颖之才跟着动筷。魏颖之其实在家已经吃过了,但她下意识不敢拒绝司徒渊,也就跟着坐下来动筷。
小黑很不开心,他在司徒渊的脚边一直绕,跟他说:“原来你就是之之的体育老师,你为什么要罚她跑步?”
司徒渊这会没办法当着别人的面和小黑对话,只能摇头轻轻示意它晚会儿聊。
他夹菜时不经意打量魏颖之,原来小黑心心念念的妻子是司徒渊的学生。
她看起来过分拘谨。为了缓和气氛,司徒渊把鱼往她跟前推,“颖之,多吃点鱼,补补身体。”
魏颖之受宠若惊,更加吓着了。她应着“好”,夹了一大块鱼肉过来。犹豫了一会,她还是开口问了:“司徒老师,你这几天没来学校上课,学校好像到处在找你,你还好吧?”
“我今天回学校和校长说过了,下周我就接着回去上课。”
“啊……那就好。”魏颖之有点后悔刚刚多嘴问的这一句了。她打了点汤进碗,埋头喝汤,不想再和司徒渊对上视线。她这人平时胆子挺大,但是体育课上实在是跑怕了。虽然今天发现私下的司徒老师很温柔,和上课的样子全然不同,但她还是不敢凑上去,等下一不高兴又让她跑圈怎么办?她决定今天不多待了,喝完这碗汤就跑。
丁望舀了好大一勺菜拌饭,又夹了几块鱼肉进碗里,一动筷就停不下来了。这是他穿过来之后吃到的最好吃的一顿饭!
齐原看着这两个人的吃相,莫名想起了上次,罗南江和言灵在他烧烤店门口吃饭的场景。明明是前几天发生的事,中间却好像隔了一辈子。
他吃得很慢,伤口的疼痛感牵扯着他的神经,他其实没什么胃口。但是丁望大快朵颐的样子还是让他的内心生出了一种愉悦感,这种愉悦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他身体上的疼痛。
丁望对着饭好一顿扒拉,不一会儿就把胃伺候舒服了。他开始注意到司徒渊的脸色依旧青白,饭也没吃几口,一直在喝汤。
趁着司徒渊放下勺子的间隙,丁望把他的手腕拉了过来,抵在桌上把脉。他的眉头越来越皱,司徒渊却神情不变,直接换了只手拿勺子,继续不紧不慢地喝汤。
魏颖之眼都看直了,丁望什么时候和司徒老师这么熟了?而且司徒老师失踪了这么久,为什么突然出现在丁望家里?她非得找个时间盘问丁望不可。不过现在她可不敢问,她现在只想找个时机快点跑路。
丁望的语气很不好,他有点生气,对着司徒渊说:“你不能再乱走了。你……”想到魏颖之还在这,他停了接下来要说的话,换了个表达:“你还没退烧,必须休息。”最好再卧床几天。
司徒渊前几日本就失血过多,炎症引发的高烧一直不退,应该卧床好好休息才是。可是他不仅乱跑,还去溪里淌水,今天的脉搏又现浮大中空之势,烧也还没退。把他背回来花了这么大力气,爷爷也大半夜的被吵醒救他。他竟然一点也不珍惜自己的身体。罗南江现在在丁望身体里,他已经带入了半个医生的角色,最烦这种不听话的病人。
司徒渊只软绵绵地回了声:“好。”就把丁望的气打了回去。
算了算了,他也不是故意的,而且他乱跑也是去处理工作,还带了东西回来,做了饭给自己吃,自己有什么理由和他置气。想到这,他把手收了回来,语气迅速软了:“你吃完去休息吧,碗放着我洗。不用管我爷爷他们的饭,他们回来了我去做。”
魏颖之听着不太对,小心地问:“司徒老师,你怎么了?生病了吗?”这就有的说了,司徒老师生病了,丁望家是看病的,所以司徒老师在这里。嗯,很合理。不过为什么他要做饭?她再转念一想,哦,她知道了,丁望做饭,难吃。
司徒渊回得模糊:“没什么,最近着凉发烧了。近期天气冷,你们要多穿点。”
魏颖之懦懦点头,“好,那老师这两天要好好休息。”她正好见缝插针:“我就不留下打扰老师了,我回去学习了。”
司徒渊应了声好。魏颖之刚想跑,小黑突然跳到了她身上,对着她一顿狂蹭。
魏颖之惊奇,揉了揉它的脑袋:“怎么啦,想你的小伙伴了吗?小狮在家里睡大觉呢,下次给你带过来。”
司徒渊说:“它好像想跟你回家。”
小黑昨晚就和他表示过了,他留在丁望家就是为了好跑路出去找齐原。现在齐原找到了,他要回魏颖之家里好好陪她几天。
魏颖之拉着小黑的双手抬起,小黑配合地在她腿上站了起来。她问:“小黑,你今天想跟我回家吗?”
小黑高兴地蹦了两下。
丁望这下真不干了。不是,凭什么啊!怎么谁都能听得懂动物说话,就他不能!
魏颖之最后一手抱着小黑,一手提着笼子回去了。小黑懒洋洋地趴在她的肩上。
齐原依旧这么坐着,看着趴在魏颖之肩头的小黑离自己越来越远,耳边传来了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过几天我必须先离开,我的敌人快到人界了。之之找你们,别怕。”
“我们会再相聚。”
“人界,这里,下个月,有危险。你们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