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雪的性子一向懒散不争的,她懒散不在意的时候,脸上便总是有种只想躺着不动的慵懒怠惰感。
可她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活力与生气的,她骄傲起来,或者与人对峙时,总能把自以为遮掩得很好的傲然全写在脸上,完全不知自己身上的小聪明与得意已经显露无疑了。
此刻便是如此。
她看着魏长柏,即使只有一人为她说话,她也像是身后有无数支持者站在她那边一般。虽然还是有些委屈,但也足够高傲,得意。
魏长柏没想到这时候还会有人为容雪说话。
他扭头看见那辆马车。那辆马车古朴而华贵,应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
只一眼,他就生了忌惮,忙解释道:“这位兄台不知,并非在下有意为知,实在是这位姑娘……”
马车内,李洵听见声音不虞。
他虽未应下谢明安的话,但他其实和谢明安一个意思,并不想被人打扰太多。
“离岸。”李洵冷声道。
离岸闻言,与李洵一个眼神对视,立马明白了李洵的意思。
受命飞身出去。
长街上。
“郎君要赶路,你话少说!”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凭空出现,拿剑身搭在魏长柏肩上下压,使其下跪。
那少年一身玄色劲装,长相白净,鼻子挺拔。
他噘嘴扭头看了眼周围,看见容雪,吓得拿剑的手都抖了一下。
等反应过来,心里明白了些许,神色顿时变得气鼓鼓的。
臭谢明安,又骗他!
明明自己认识,就是他表妹,还佯装不认识,去问他认不认识!
又不是他表妹,他认识做什么!
正当离岸不满时,所有人都被他的出现震住了。
那飞天遁地似的嗖的出现,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足已经见得,是有什么大人物来了。
容雪也震在原地。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离岸!
离岸的出现就像一阵风,风来风过,都在不经意间。
他很快闪身飞回了马车车辕上,独留容雪还处于震惊之中。
等到马车驶过来,云苓看着马车里露出一角的熟悉面孔,才反应过来,喜道:“姑娘,是谢郎君。”
容雪怔愣,表哥?
谢家与容家有姻亲关系,她娘谢氏便是出自谢家,所以谢明安算起来是她的表哥。
容雪有些恍然大悟地看着马车,她就说那声音怎么有些熟悉,原来是谢明安。
表哥回来了!
容雪心里高兴起来。
谢明安从小就疼她。虽游学在外,几年也回来不了几次,却每次都会给她带新鲜玩意儿和她最喜欢的磨喝乐给她。
这次肯定也带了。
云苓瞧着那辆马车,忽然灵机一动,“姑娘,你说,帮咱们的人,是不是平王啊?”
大家都知道,新贵谢家的郎君与平王交好,两个人志趣相投,在京时几乎形影不离。
眼下谢明安回京了,平王李洵可能也回来了。
哪知,容雪一听,喜悦的神情顿时变成雾霾般阴沉不散,斩钉截铁地否道:“怎么可能?”
平王怎么可能会帮她?
他怕是天底下的人都死了,也不会帮她的!
一想到不久就要进宫给平王当妃子,容雪就更郁闷了。
云苓听罢,就知道自己又失败了。
自家姑娘没什么别的地方特别不好,就有一点特别不好之处,那就是——她不喜欢平王李洵,而且不仅不喜欢,还看不惯,每次看见平王都会在暗地里嫌弃好几句。
虽然这也不能怪容雪,毕竟身为从小到大的对照组,怎么可能没有怨气?
可平王是谁啊?
官家的儿子,还是官家最为疼爱的皇子。
地位尊贵,哪是容雪可以看不惯的。
更何况,除了这个身份,平王气质卓绝,才华横溢,还是不少京中女子的梦中人。
他追求者众多,容雪看不惯他,在一定程度上就是看不惯那些京城女子,是会引起公愤的。
虽然关于这一点,也是早就引起过公愤。只不过约摸是平王平日里不爱管这些事,不知道这些事,容雪这些年才安然无恙。
云苓私下里觉得,若是能缓和一点自家姑娘对平王的看法,那以后真见到了平王,也是对自家姑娘有好处的,所以她一直在努力尝试。
但可惜,她没一次成功过。
而且随着年岁过去,容雪对平王的厌恶不仅没有消减,反而与日俱增。
哎,云苓在心里叹息。
马车上,李洵听到容雪不容置疑的反驳微微皱眉,他为什么不能帮她?
“为何不可能?”李洵不由自主地问道。
声音清凛,没有责备,没有嗤怒,只是带着疑惑。
他自问,他与容雪是没有什么恩怨的。
容雪和云苓都愣住了!
云苓是没料到马车里真有旁人。谢郎君虽和平王李洵交好,在京时几乎形影不离,可平王其实不怎么回京,据说已经好几年没回来了,所以她方才之言,全是试图哄骗容雪的戏言而已。
而容雪是震惊居然有人朝她搭话。
她的臭名整个京城无人不知,也鲜少有世家公子看上她。
就连她爹准备给她相看的人,若不是家道中落,不比以往,也是不会看上她的。
可方才那声音清雅有礼,如珠玉落盘,一听就是位温文尔雅的俏郎君。
但要是一般的俏郎君,定是不会搭理她的。
所以,这谁啊?
容雪有些好奇又害羞,这可是第一次有漂亮郎君跟她搭讪啊!
少女怀春,加上前段时间容国公有意替她相看,容雪也不是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嫁得一个声音好听容貌好看待她很好的如意郎君的。
马车应声停下,容雪怔怔地红着脸,正等着李洵接下来的动静。
就连谢明安也惊讶地翘首以盼。他与李洵自幼相识,自是知晓李洵有多冷淡,对于容雪,就更是“冷淡”得话都不会多说一句。
然而,李洵只是坐在马车上一动不动地默了默。
他方才为何要说那句话?
觉得自己方才举动莫名奇怪,李洵反应过来,便仍旧保持一派的清冷和不近人情,道:“走。”
车外,容雪和云苓双双瞪大眼睛,目送马车离开。
等到马车走了,云苓才心虚地抚着胸口松了一口气,幸好那里面不是真的平王。
不然真被平王听见了那话,她家姑娘以后还得了?
谁不知道平王虽然气质如谪仙般缥缈清冷,但他这个人也是相当杀伐果断的,曾一句话要了他整个殿的奴才性命。
这样的人,要么心思浅,做人做事浮于表面,要么心思深,高深莫测不可招惹。
显然,平王属于后者,所以,她才一直觉得,能让她家姑娘不去招惹就得尽量不让她家姑娘去招惹。
云苓想起此前每次容雪和李洵的见面,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也不知是平王为人太过冷淡,还是她家姑娘确实连入平王眼的资格都没有。总之,两人每次进面,都好像只是属于容雪一个人的兵荒马乱,而平王永远是那副泰然自若,半点不在意,甚至完全不认识的样子。
时间久了,连容雪都习以为常,便同样不把平王当人看了,该怎么冷淡就怎么冷淡,该怎么讨厌就怎么讨厌。
她回头有些担心地看着容雪,方才那人也算提起了平王,她家姑娘此刻会不会嗤之以鼻,暴跳如雷?
可容雪只是安静地目送着那辆马车,似乎有些不舍。
怎么走了?
容雪好奇,她还没问他是谁,看到他长什么样呢?
“姑娘?”云苓发现容雪的发呆,唤道。
容雪脸忽地一红,“回府,我们快回去,爹娘该担心了。”
容雪最后不舍地看了眼马车离去的方向,她还是安心进宫吧!天上怎么会掉如意郎君掉在她身上!
*
马车内,谢明安看着李洵。他一脸欣慰,意犹未尽,最后一展折扇地好奇问道:“你究竟还想隐藏多久?”
李洵睇他一眼,不解其意,“隐藏什么?”
他素来不求权,不问名,何须隐藏?
谢明安给他一个“你继续装”的眼神,最后见李洵确实不为所动,干脆也没继续追问下去。
反正这事十几年如一日,一时半会儿恐怕也改变不了什么。
他只是悠悠道:“三次了啊,三次,怎么就那么倒霉,三次都不成功呢?”
离岸不解,探进脑袋好奇道:“什么三次?”
谢明安睨他一眼:小孩子别管大人事!
李洵虽不怎么明白谢明安话里的意思,但他总觉得,谢明安好像在点他。
容雪相看三次都不成功和他有什么关系?
但好像,确实和他有些关系,只是是什么,他却有些想不起来了。
李洵仔细想了想,断定,应是没有关系的。
只是,为什么他这心,好像对他这个看法感到有些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