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躲进屋里时谈从也终于倒下 ,应来仙顾不上后面有没有人跟着了,他将谈从也搀扶上床榻,手忙脚乱翻出一直备着点的药。
双手止不住发抖,药一下洒得太多,谈从也疼得皱眉,应来仙在崩溃的边缘不断压抑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替他处理伤口。
“公子!”方序和方知有匆忙推开屋,前者嘴上还念叨着,“外面来了一大批人,说是有人夜闯——”
方知有迅速关上了门,将屋内唯一的烛火遮挡住,瞧着应来仙面上的泪痕,心里不自觉发紧,“没什么事,你照顾好谈城主便好。”
应来仙紧闭了下眼眸,再次睁眼时眸间一片清明,他起身道:“方序,去把我往日用的那药拿来给谈城主服下,你在屋内照顾他,不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那药……”方序想反驳,但看着应来仙微红的眼眸,又看向床榻上虚弱的谈从也,只得点头,“我记下了。”
屋外正巧响起喧哗,来的人不算少。
应来仙和方知有走出去,天还没亮,各大门派却都聚齐了不少,一个个点着灯火,硬生生将这庭院照亮起来。
左灵木早就醒了,只是没搞懂发生了什么,花千迷就站在她身侧,两人将前来的人截在了院外。
“诸位还真是兴师动众。”方知有轻轻拍着应来仙的手,率先道:“这是怎么了?”
左灵木回头,惊喜道:“师兄!”
她跳到应来仙面前,指着那群人委屈道:“这些人不讲道理,说什么凶手跑我们这里来了。”
应来仙佯装疑惑,“什么凶手?”
这时,那提着灯的千鹤坊徒弟才滔滔不绝道:“我想着那凶手没能得手,又怕掌门醒后会拆穿他,或许今夜会找机会下手,果不其然,方才提问那屋内一阵动静,只是没能赶上,叫他逃了,我们一路追踪,到了这院外便不见其踪影。”
左灵木还想说什么,却忽而闻到一阵微弱的血腥气,她靠应来仙靠得近,很快便知道这血腥气是从何而来。
应来仙面色未变,他神色不是很好,常年又在喝药,那白皙的面容在黑夜的灯火下印得更是发白,他偏头咳嗽了一下,所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看向了他。
“我们并未看到什么可疑人,诸位怕是找错了地方。”方知有身长玉立,谦然道:“来仙身子不好,需要静养,诸位贸然打扰于我们而言不是好事。”
方知有拿出了谦谦君子的做派,但说出的话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这不由得让在场众人想起许多年前,极寒古境的那位曾放言,极寒古境从不怕这江湖,若是有着不想活的人硬往上凑,他们也乐意效劳。
少年相似的脸与那人几乎重合,那千鹤坊的弟子张了张口,又被方知有的目光吓了回去。
“流玉君子这是什么作派?”有人拨开人群,款款走来。
叶倾笑得温和,那笑容却怎么也不见底,他一字一顿道:“家事缠身,我辗转难眠,一刻钟前醒来,却见流玉君子朝着那个方向而去。”
他手指一抬,指向的是念筝的位置。
应来仙从头到尾都没说话,好整以暇地看着这群人能给他扣个什么罪名。
那千鹤坊的弟子自是不敢就这般下了定论,但总会有人来出头,特别是这种可以体现江湖团结的时候。
“这么说起来,当时那个背影,我瞧着也与流玉君子相似。”吴掌门摩挲着胡子,煞有介事道:“比试现场流玉君子也在,就怕是有什么人假冒,栽赃陷害,那我是一定要还公子一个公道的。”
应来仙轻笑一声,“吴掌门说的对,不过我也想问问叶公子,你说一刻钟前见我往那边去了?”
叶倾没听出这话的好赖,只是点头。
应来仙若有所思道:“那就很好判断了,假如在下一刻钟前去了那房间,准备对念掌门动手,可偏偏好巧不巧直到方才诸位才发觉不适,破门而入,结果……念掌门毫发无损?”
“……”
应来仙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虽然在下的武义不精,但也知道杀人只需要抬刀落下就是,这一个钟头的时间,我难不成就坐在里面等着,等诸位发现我吗?”
现场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远处而来的燕铮闻讯接过话,“流玉君子说得可不对了,若偏就有人如此愚蠢,就坐等着上钩可怎么是好。”
应来仙一脸无辜,惊讶道:“那可不得了,我竟不知世间有如此蠢笨之人。”
“……”
他们一唱一和,非得把在场的人都含沙射影骂一遍。
偏生两人都装得若无其事,那叫一个真。
吴掌门的脸一阵黑一阵白,当然,此番灯光下也瞧不出什么,他只能咽下这口气。
现下叶倾归来,应来仙对他们都并无作用,反而成了讨好叶倾的一个跳板。
可应来仙自是不会平白受气,对方人多,他的人也不算少。
经过这一通,花语阁如何站位已经显而易见,江湖局势两边倒,一半在应来仙手中。
叶倾显然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可他偏生揪着应来仙不放。
“流玉君子足智多谋,能把江山换代,自然也有着蛊惑人心的手段。”叶倾堂而皇之地出言讽刺,“谁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燕铮眉眼一挑,若是熟悉的人便能看出他此刻是看戏的打算。
左灵木指着几人,滔滔不绝道:“你们还真是能把白的说成黑的,这位姓叶的一说,我倒也想起来,方才我和花千迷瞧见一人神色匆匆朝念掌门房间逃出来,如今仔细想想,那身影不就是你吗?”
叶倾莫名其妙被倒打一耙,估计也没想到还有这一茬,“你大半夜不睡觉?”
“你管我?”左灵木理不直气也壮,“不过你最先关注的既然是这?那说明其他的都是真的。”
左灵木直接打断了叶倾想开口的机会,抢道:“那你这不就是栽赃嫁祸吗?吴掌门,你方才怎么说来着?”
吴掌门:“……”
“咳咳,看来这件事有误会。”吴掌门换上笑脸,慈善地看着应来仙,拿出几分长辈的架势,“来仙啊,我与你师傅是旧相识。”
应来仙可不听他这一套,悠然道:“先生并未与我提到过您,按理说先生才是您的长辈,我与吴掌门该是平辈才是。”
吴掌门老脸一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燕铮及时打圆场,“诸位在这也没用,我看还是赶紧吩咐下去,找凶手才是。”
陈闻往房间的位置看了看,才道:“流玉君子也到歇息的时间了。”
吴掌门顺着坡下,“那我就不打扰了。”
叶倾自知没办法,应来仙好整以暇看着他,那双丹青色的眼眸中全是笑意,活生生的挑衅。
千鹤坊的弟子也拿不定主意,只能拱手道歉,“对不住了,流玉君子。我们走。”
“站住。”应来仙噙着笑,“你们的账搞清楚了,我的账还没开始算。”
这分明是一个再悦耳不过的声音,可却听地在场人心里一凉。
千鹤坊为首的弟子额间冒了冷汗,问:“不知流玉君子有何事?”
应来仙正色说:“我的人丢了。”
千鹤坊的人一愣,“什么?”
“就在昨日,千鹤坊负责举办盟友大会,但似乎防备做得不到位,我的人在这里丢了,自然得找你们。”
“流玉君子。”那名千鹤坊的弟子脸色难看,“这事与我们无关。”
“所以?”
“所以我们不负责。”
叶倾冷哼一声,“你的人丢了,凭什么来问别人要?”
“那就得问你们找不到凶手为什么来我这里寻了。”应来仙冷声道。
“抱歉。”千鹤坊弟子道:“我们实在无暇顾及——”
那弟子眼前一亮,长剑已横在他脖颈处,将他的话抵了回去。
花千迷往腰间一摸,才发觉这是自己的剑。
少年抬着剑的手近了一份,他依旧带笑,精美绝伦的脸上瞧不出一丝狠厉,即便看上去有些许病态,但丝毫不影响美感,以至于差点让人忽略了他手中的剑。
“少废话,两天内,我要看到人。今日当着诸位的面我便把话撂在这里,这笔账无论如何我是算在千鹤坊的头上。”
少年一字一句,清澈的嗓音落入众人耳中,“你们最好祈求我的人没事,将这地方翻了天也将人安然无恙送回来,否则,我会连带今日之事一块讨回来,诸位可听清了?”
……
大放厥词!
若是其他人这般说那绝对是大放厥词。
可应来仙不仅是剑圣卫衡的徒弟,白纸堂辛灵的义子,极寒古境的上宾,又与沂水城关系匪浅,就连远在云辰的那位天子也得唤他一声老师。
他才十九岁,已经站在了顶端。
而现在,这个人要为一个不知名的人找茬,其他人不清楚,但应来仙绝对做得出来。
吴掌门吞咽了一下口水,千鹤坊的弟子更是被这一番话惊到失语。
应来仙将剑一推收回花千迷腰间,淡笑道:“若是听清楚了,想必也不用在下多说了。”
千鹤坊的弟子到抽一口冷气,内心惶惶不安。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来人高喊道:“掌门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