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队的黑色直升机从另一个方向飞来,悬停在高空,从打开的舱门里扔出一部软梯,焚天寒规规矩矩地从软梯上手脚并用地爬下来。
归冕站在舱门口嫌弃地啧了一声,明明从这里跳下去也没事,偏偏要爬下去,他偷偷看了一眼站在地上那个领头的女人,叹了口气,自我安慰道:“还是爬吧。”
千伊弑不喜欢有人在她面前不规矩,不然后果会很惨。
焚天寒和归冕走到千伊弑面前,“那个cosplay玩家跑了。”
“跑了?你们不是已经跟她打过照面了吗?这样还能被她跑了?”千伊弑说完,才将目光落到他们身上,焚天寒和归冕马上把头压得更低。在牧京蓝面前不可一世的归冕,在这个女人面前乖巧得不得了。
“是我们低估她了。”焚天寒沉声道。
“你们是低估她了,”千伊弑转身环视一圈,“她杀掉这只‘腐坏’连能量都没用。”
她的目光落到归冕身上,“你能一拳把她打穿十几堵墙,是她故意在挨打。”
“什么?!”归冕不可置信地抬头,感觉自尊心受挫,“不可能!这么厉害的人我们不可能不知道!”
千伊弑目无波澜地移开视线,“你们不知道的多的是。”
归冕:“……”不!他不信!
归冕从绑在大腿上的战术包里抽出一只钢笔,一圈蓝色的能量围绕笔身旋转,笔被激活后从笔身上射出一道锥形的冷白色扫描光。
扫描光所到之处,混乱的蓝色能量在被雨水冲刷的路面和建筑上显现出来,接着扫描结果跳出来。
归冕看着眼前红色字体的光幕小弹窗,扫描结果只有一种能量,属于‘腐坏’!
真的没有第二种能量!没有那个cosplay玩家的能量!
归冕瞠目结舌!
旁边的焚天寒也瞠大了眼睛。这个地方是战况最激烈的位置,即便是这样都没有出现第二种能量。
“你们和‘腐坏’战斗能做到不泄露丝毫能量吗?”千伊弑背对着他们,焚天寒和归冕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音,千伊弑已经帮他们回答了,“不能。”
“这个cosplay玩家和‘那个女人’都给我抓回来。这里的现场交给你们接手。”千伊弑说完,登上一架直升机离开了。
直升机卷起大作狂风,归冕和焚天寒低头领命,“是!”
牧若英坐在街边的长椅上避雨,远处的轰隆声渐渐停止,头顶有几架黑色的直升机飞过,过了一会警察从远处疾步跑过。
那个警察看见牧若英马上停下脚步,和自己的同事做了个手势后冒雨跑过来,“这位女士,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警察同志,那边的‘多腿巨人’怎么样了?”牧若英收起手机站起来,她在这里等待的时候已经浏览了一遍网上的视频和其他零碎的消息。
女警察站到雨棚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多腿巨人’已经被cosplay玩家解决了,现在我们正在撤离事故现场的人。”
“这么说,现在已经安全了?”
女警察点头,“多亏了cosplay玩家,现在已经安全了。”
“警察同志,你说的‘cosplay玩家’是那个一头白发的女人吗?”牧若英目光微闪。
女警笑了,目光崇拜,“就是她,因为她我们才能得救。”
“确实。”牧若英若有所思地点头,如果不是她,她现在已经死了,“那个cosplay玩家现在怎么样了?她有没有受伤?你们知道她具体的身份吗?”
对于救命恩人,牧若英心怀感激。
女警察摇头,“不知道,我们对她一无所知,她解决完‘多腿巨人’就消失了。”
“……什么叫消失了?”
“她悄无声息地出现又悄无声息地离开,就像传说中的救世主一样。”女警察一手插在腰间的皮带上,看了看牧若英,“女士,您现在可以安心回家了,但要绕开那一段路。”
女警抬手示意了一下右边龟裂的街道。
“我的车停在那条街上,被‘多腿巨人’压坏了,我想过去拍照留证联系保险公司赔偿。”牧若英小臂上挎着鳄鱼包,如果不是那个白发女人帮她把包抢救出来,她的手机和所有证件都已经毁了,接下来不知道还要处理多少补办和验证手续。
想到这,她更是感激那个cosplay玩家。
“这个……”女警察迟疑了一下,“女士,我们上头有命令,您现在不能过去。现场的状况我们会拍照、录视频留存,若您需要现场的相关资料请打电话到警局,登记后会有专门的警务人员帮您服务。”
“是这样。”牧若英点头,“谢谢你,警察同志。”
“不客气。女士,你也赶紧离开这里吧。”女警察挥了挥手,冲进雨幕,跑去和同事汇合。
这时,牧京蓝和苏桃已经抵达梧桐小区,牧京蓝站在旁边给锁电瓶车的苏桃撑伞。
两人快步走进小区,牧京蓝从书包里拿出手机给她妈报了个平安。
牧京蓝:妈,我和桃姐已经安全回到小区了,你怎么样?没出事吧?
牧若英:我很安全,现在正在回家的预约车上,其他的事情回家再跟你说。
牧京蓝:好的,注意安全。
牧若英:恩。
“阿姨怎么样?”站在电梯里,苏桃用手指理了理额前湿漉漉的刘海。
“没事,现在在回来的车上。”电梯抵达十楼,牧京蓝站在家门前拿出钥匙开门。她侧身让苏桃先进,自己站在门口收起捡来的大伞,把它竖在门口玄关的伞桶里沥水。
“没事就好。”苏桃站在玄关换鞋。
回到家的牧京蓝松了口气,她放下书包走进卫生间,回头喊道:“桃姐,我先去洗个澡。”
“那我先去淘米,你今晚想吃什么?我把菜洗了。”苏桃放下书包往厨房走。
“你看着弄就行,我不挑食。”
“行。”
牧京蓝走进卧室配套的卫生间,按亮门口的灯,她关门脱掉衣服,对着镜子照了照后背,背上一片狰狞的紫红色,看起来格外恐怖。
那个男人的一拳是真没客气,简直要把她的背打烂。
她为了不在现场留下能量的痕迹,连能量防御都没用,硬生生受了对方这一拳。
不过也没有白挨,她本来就考虑借对方这一拳的力量和他们拉开距离,给自己制造逃跑的机会。
牧京蓝走进淋浴间快速冲了个澡,吹干头发,擦干身体,穿上新的衬衫和西裤,系上领带,戴上黑色的墨镜和手套开门出去。
厨房里有人在说话,牧京蓝喊了一声,“妈,你回来了?”
“宝贝,妈妈回来了!”牧若英从厨房里饿狼扑虎一般冲了出来,她一把抱住牧京蓝,用力地勒着她,简直要把牧京蓝勒断气了。
牧京蓝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还好她在卫生间的时候使用能量修复了背后的伤,不然被她妈这么一勒,她怕是没死在外面,得死在家里。
“我的宝贝,妈妈今天差点就见不到你了!”牧若英用力握住牧京蓝的肩膀,拉开两人的距离,泪眼婆娑地看着她。
牧若英不舍地捧住牧京蓝的脸,“妈妈下班的路上遇到了‘多腿巨人’,它从天而降,妈妈当时就在车里,妈妈差点就死了,呜呜呜……”
牧若英说着,回想起当初的惊心动魄,抱着女儿嚎啕大哭,死亡降临的瞬间,她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女儿。
前夫不要女儿,若她死了,女儿就只有一个人了,她还这么小,留她一个人得多么无助绝望,她怎么舍得扔下这么小的女儿一个人在这世上……
牧京蓝愣愣地被牧若英抱住,她没想到这件事会对牧若英产生这么大的冲击。
她后知后觉地抬起手臂抱住牧若英,安抚地怕了拍她的背,“不哭,没事……”
三年前,她遭遇的那场车祸很严重,严重到医生判定她这辈子只能以植物人的方式活着。
她从植物人的状态醒来并完全康复,医生把它称为奇迹,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不是奇迹。
她出车祸之后被拉进了一个奇怪的世界,那里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她正在接受异度培训,并且告诉她怎么才能活下去,活下去的方法是杀‘腐坏’,那里的‘腐坏’千奇百怪,数量多到恐怖,仿佛一个世界的人类都变成了‘腐坏’。
为了活下去,她只能逼迫自己行动。
她不知道世界上到底有没有地狱,地狱又是怎样的,但在异度培训的日子,睁着眼睛活着的每一秒都是地狱。她恨不得一死了之,但又没有死的勇气,想活,也没有活下去的勇气,每天就在这种脆弱的徘徊中坚持。
渐渐地,她习惯了这种撕裂的坚持,后来,她已经不再去思考是死是活的问题,只是机械地杀‘腐坏’。
再后来,她遇到了女姬,女姬是一只很特别的‘腐坏’,她有人一样的思维,她能和她交流,并且实力强大得惊人。
牧京蓝遇到她的时候差点被她杀掉。
但最后她活了下来。
她们心照不宣,因为都好孤独,那是一种沉到深渊底部,已经无法再下沉的孤独,在那个全是狂暴木偶般的‘腐坏’世界里,她们两个是唯一有鲜活思维的生物,在那个世界催生的本能让她们都想杀了对方,但最后都舍不得下手。
她和女姬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她们融为一体了,准确的说是女姬活到了她身上。
再后来,她睁开眼睛就是医院病房冷冰冰的天花板,鼻尖是药水的味道,她植物人的身体不仅恢复了,甚至比之前更健康,但她的眼睛看见明亮的光线会不停地流眼泪,双手布满白色烧灼般的痕迹,这是女姬活在她身上的一种副作用。
得知她清醒,接到医院电话的妈妈喜极而泣。
而她从病床上下来,惊讶地发现女姬还活在她身上,那一切是噩梦,但并不是梦,是真的。
重回现实世界,过上普通而平凡生活的她从未有过的满足,但现实世界并不太平,她看到了在异度培训时看到的那种能量光芒,加上后来出现的面板,那些面板她在异度空间也见过。
看到这些熟悉的东西再次出现在身边,她无法无动于衷,因为她在无人知晓的时候已经成为它们的一部分。
面板出现之后,第一次腐坏的‘那个女人’很特别,她已经‘腐坏’了,但看起来仍保有理智,这种情况和女姬很像。
她和‘腐坏’相处得太久了,因为麻木和习惯而淡定,所以忘了这种东西对普通人有多可怕。
牧京蓝温柔的目光从墨镜后面望着抱着她大哭的牧若英,一下一下地顺着她的背,让她发泄出来。
妈妈现在的模样和她从惊天噩耗的植物人状态恢复过来时一模一样,那是差点失去女儿的脆弱模样。
对牧若英来说,女儿是她的小世界,一个由她孕育而成,又能独自成长的世界,是她的骄傲,是她盛放所有爱的容器。
离开她或者失去她都会让她心碎。
牧若英哭过,发泄掉所有害怕和恐惧后渐渐缓过来,她低头在牧京蓝胸前蹭了蹭,把眼泪鼻涕全都蹭在牧京蓝新换的衬衫上。
牧京蓝:“……”真的是亲妈……
不过衣服都是她妈买的,作为一个小米虫,她也不好说什么,亲女儿就是这种待遇,她张嘴道:“妈,哭完了就去冲个澡换身干衣服,你身上的衣服都湿了,穿久了小心感冒。等你洗完澡出来,我应该已经切好菜了,然后你可以接着烧菜了。”
客厅里只有她们母女俩。
在牧若英扑出来的时候,苏桃识相地避开,走进自己房间。她也在外面淋了雨,得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
“恩。”牧若英鼻音很重的应了一声,在起身前,撩起牧京蓝衬衫的衣角擦了擦没蹭干净的鼻涕,然后起身撩了撩头发,走去主卧卫生间洗澡了。
牧京蓝:“……”
她回房间重新换了件新衬衫,然后系着粉色蕾丝边围裙,站在料理台前笃笃笃地切菜,她的刀工之娴熟与精湛堪称大厨。
她妈自从见识了她如此出众的刀工后,直呼她有做大厨的天赋,便把家里配菜的工作都交给了她。
其实哪有什么切菜的天赋,都是杀‘腐坏’百炼成钢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