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普曼见到的俩人脸上都像有深仇大恨一样，他视线在二人身上来回流转，最后问了句：“有事？”

卡什松开搭在他腰后的手，瞥了眼那人，语气毫无波澜地说：“他要见费洛莱恩，带他去。”

查普曼看着余谨，表情怪异了一瞬，“莱恩正在休息，还是不要去打扰他。”

卡什不耐烦地吼了句：“睡着了就把他喊醒！带他去看！哪来那么多借口推辞！”

此话一出，正厅里的其他人大气不敢喘，除了余谨。

俩人藏在桌下的手交叠着，余谨抓了一下他的手指，脸上透着无奈和一丝害怕。

卡什看着握着自己手指的手，另一只手覆上去，盘玉一般盘着那白嫩的手，余谨任由他摸着，至少这样他情绪能好些。

他太暴躁了，和他待在一起其实是十分危险的。余谨被他那一吼也弄得心惊胆战的。

“没关系。”余谨试探地看向卡什，“我可以等他醒的。”

卡什笑了一下，“不用，把他喊醒就好了。”

“这边湿气重，你不能在这待太久。”

余谨点了一下头，把手抽出来，那只被他握着的手已经变热了，余谨又看了眼还冷着的左手，鬼使神差地把左手伸到他面前。

“怎么了？”卡什看着面前的那只手。

“冷的。”余谨把手贴在他手上，“帮我暖手。”

卡什眼里含笑看着他，等查普曼起身离开后，他一把将人捞到自己怀里，贴着他耳边说：“气消了？”

他握着他的两只手，左手确实冰冰凉凉。卡什的大手覆上去，两掌将那只手完全包裹住。他坐得笔直，让余谨能够舒适地靠在他怀里。

“你气消了才好。”余谨说。

卡什吻着他的发顶，“这么没良心，我不是因为你才生气的。”

余谨不说话，他从那人身上起来，“你不许再当着我的面平白无故地凶人。”

“在我没发火之前，我不许你替我训斥别人。”

卡什为难地要开口为自己辩解，却被余谨用手捂住了，他垂眸看着那只手指修长温润的手，眼睛弯了弯。

“答应你。”

余谨松了口气，乖乖坐在那等查普曼把人带过来，他背挺直坐在矮凳子上，闲得无聊就把自己的头发抓来绕在指尖玩。

俩人静等了一会儿，查普曼还没有过来，卡什转着空杯子已经不耐烦。

“你留在这，我出去看看。”卡什把他脸转过来亲了一下，随后起身朝门口走去。

余谨看着他离开的身影，指腹摩挲了一圈杯口，看着澄澈水面倒映的下半张脸，余谨嘴张了张，将杯子放下。

冷风穿堂过，更有些刺骨，余谨把手揣在堆叠的衣袖里，抬头看着小门外的绿景。

树叶晃动着，隐隐显出个人形，余谨盯着那模糊的人影轮廓看了看，觉得奇怪，正要起身去门口看看，希望看仔细一些，但后面那扇大门外又传来脚步声。

余谨转头看去，一个西奥多家的执剑侍从从门口走过。

他脚步沉重，半裸着上身，路过这扇门时，余谨总觉得他朝自己看了眼，但他的头分明一直对着面前没有动过。

直到他彻底走掉，余谨才放下那颗一直悬着的心。

再转身，藏在绿景中的人影似乎近了点。

余谨硬着头皮朝小门那走了几步，但还没走过去，后方又传来拍皮球的声音。

“咚咚咚”

皮球砸在木质地板上，声音越来越轻，频次越来越高。

余谨转头看着滚到大门口的红色皮球，过了两秒，一个赤着脚，穿着近乎透明衣物，看起来只有5、6岁大的小男孩跑了过来，他沾着泥土的脚羞怯一样地叠在一起，有些婴儿肥的脸转过来，眼睛又大又亮又无辜。

“诶，”余谨对他招手，快走过去蹲下来抱着他，他摸着小孩的脸，问道：“小可爱，怎么跑到这来了？”

小孩歪头看着他，不说话，他抱着皮球的手上都是灰，他抓着余谨的手，把灰蹭上去。

余谨看着他的动作，假装不满道：“不可以这样哦，怎么能把灰抹在别人身上呢。”

他把那些灰掸掉，粉尘在空气中飞舞，余谨一吸气就吸进去了一点，微不可查，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一点。

“希罗达，要跑哪去，快回来。”

大门外走廊上又多出来了一个高大的男人，他看起来很年轻，不像是这位孩子的父亲，倒更像是他的哥哥。

余谨把小孩松开，看着年长的那位问：“这是你的弟弟吗？真可爱。”

男人望向余谨：“这是我的孩子。”

余谨惊讶地看向一高一矮的人。

父子吗。

那也太早就生孩子了吧。

男人找到小孩后就把小孩牵走了，余谨看着小孩赤着的脚，腹诽道：“怎么也不给小孩穿双鞋。”

“这样冷的天就给小孩穿这么点，也不心疼，也不怕他冻着。”

余谨摇摇头，手撑着膝盖站起来，还没转身，一股阴风吹进来，像一只细长的手撩开他的发丝。余谨立即缩脖子耸肩回头，但身后除了那扇开着的小门，其他什么也没有。

小门外是一成不变的绿景，那道虚晃的人影又近了一些。

余谨心里莫名生出一股凉意，他抬手抚着胸口，一次又一次，等心静下来，他才慢慢朝那扇小门走去。

有根树枝从窗户横进来，像一颗伸进来窥探的头颅。

余谨把那根突兀的树枝拿出窗外，又把窗户门关上，他折到小门那边，人站出门外，看了眼前面翠绿树木构成的景色。

他注视着那道虚影，隐隐像是个女人的身影，余谨抬脚要朝他走过去，后面的大门突然传来先前那个父亲的声音。

“我从未在家里见过你，”男人注视着那道曼妙的身形，盯着他被腰带系紧的细腰，“你是谁。”

余谨缓缓转过身，露出花瓣较少的半张脸，优美的侧脸完全展露出来，他看向后方的人，手扶着门框，淡粉的薄唇抿了抿，“我随首领一起来的，是来见费洛莱恩的。”

男人看着他，目不转睛，又改口，“我似乎见过你。”

余谨摇头，“你不可能见过我，这是我第二次来。”

男人走上前，注视着他的脸，他比余谨高一点，但又没有卡什肩宽，没有卡什高大，他朝余谨逼近，压迫感远不比卡什带来的强烈。

余谨站在原地，直到他向自己走近，余谨才说，“你……你什么时候见过我？”

他不答，冒犯地抬手要碰他的脸，余谨反感地后退一步，“请不要对我动手。”

男人注视着他这幅警惕的模样，自嘲地笑了笑，他望向余谨身后的那扇门，忽然道：“天冷了，屋内还是少透点风较好。”

余谨不明所以地抬头，男人手从他肩上伸过去，另一只手放在他身后，身体笼罩着他，余谨不适的拧着眉，连连后退，退到门板那，眼前的男人又露出一抹笑容，往前一步将他挤在自己和门板中间那点缝隙里。

没等余谨推开他，大门口传来卡什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余谨大脑极速运转，迅速想通，看着男人露出的那抹狡猾的笑，被捉弄产生的怒意直冲头颅。余谨用力推了他一把，又狠狠砸了他一拳，但男人躲得快，余谨落了个空。

男人把门推开闪身出去，动作极快，卡什追过来时他已经跑没影了。

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外，俩人都气极了。

被耍了。

卡什手握拳抵门框上，额角青筋凸起，他沉沉地喘着气，手指抹了一下鼻尖问：“他什么时候来的？”

余谨温和道：“前不久。”

“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做了什么？”卡什看向他，“他碰你了吗？”

余谨摇头，卡什立即苦笑道：“可我刚刚看见你在他怀里！”

他抓住余谨的两只手，眼睛里布满血丝，恐怖如忽至的暴风一样逼问道：“你反抗了吗，你有告诉他你是我的人吗？！”

余谨又摇摇头，他甩开束缚他的手，极端冷静地争辩道：“你不觉得一切都很诡异吗？”

“西奥多家族最厌恶同性恋，那个人他又怎么会对我有那样的想法。”

余谨按住卡什的肩，没有任何情绪被牵着走的样子：“别冲动，不要被西奥多家的人左右住。”

看着眼前之人如此冷静，卡什也跟着冷静了下来，他捧着余谨的脸，靠上去，在他耳边说，“好，我听你的。”

余谨奖励似摸了摸他的脸，他看向门外，问卡什：“你没有找到查普曼吗？”

“没找到。”卡什扶着门框，“我连他的影子都没看见。”

卡什歪头将目光落在余谨身上，气归气，但想到他刚刚的解释，气就消了些。

他解释了，果然，他还是在乎自己感受的。

卡什脸上浮出笑意，看着体态柔美，肩颈线条漂亮的人，卡什忍不住抬手摸上他的颈，大拇指指腹按着喉结旁的那颗小痣，趁那人没注意亲上去。

感受到痒意，余谨无奈地推开他：“我现在没心情。”

刚刚那会儿余谨想了很多。

那个男人怎么会刚好掐准时间让卡什看到那一幕，难道他一直在监视卡什？

余谨想到小门外一直虚晃的人影，当下推门出去，他跑向有人影的那片丛林，在看到人影的时候心底一闪而过窃喜。

果然如他所料，有人在监视他。

但是，等他跑过去碰到人影时，他才发现这是一个假人！

衣服里面塞满了绿草，深深立在地上，风吹不倒，碰也碰不倒。

他看到的虚晃的人影只不过是假人不断被风吹起的衣摆。

余谨浑身震悚，一盆凉水泼下来一般，他从头到脚都冷透了。

彼时，大风刮过，林间簌簌作响，查普曼还没有出现。

余谨回头通过小门看着那扇大门，红色皮球，穿着近乎透明衣物的小男孩，扬起的粉尘，突然出现的父亲全部都再次浮现在眼前。

他眼睛一闭，接受了已经发生的一切。

“你去哪里找费洛莱恩的？”余谨揪住卡什的领子，质问他，“你去哪里找他的？！”

卡什看着眼前突然抓狂发疯的男人，他怔怔地望着他，心里对此即匪夷所思又怒上心头，他反抓住余谨的手，反过来质问他：“你不相信我？”

余谨用力推了他一把，剜了他一眼，嘴角扯出冰冷刺骨的笑意，咬牙切齿地说：“我当然不信你，疯子。”

他往正厅走了几步，忽然脑袋一沉，接着如他早就料到的那样，他昏倒在了地上。

不，准确来说，他是晕倒在了卡什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