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梨啊,你这次去人间,一定要克制你那狗脾气,别随意开口给人‘祝福’。”
“你别不服气!上个月你祝你二叔一夜暴富,结果那老小子大晴天的让雷给劈了,瘫在床上起不来,族里给他捐款三十万——富是富了,差点没命享!”
“还有上上个月,有施主许愿家里添丁,人家那是希望儿媳妇尽快怀孕,添个白胖孙子,你倒好,让他快六十岁的老伴生了个二胎!就不要说上上上个月……”
“你这回去的地方都是普通人,你随口一句话可能就把人咒死了,有损功德。”
……
七月的鹭岛,雾雨朦胧,阴雨绵延许久不散。
虞梨回忆她离开前族人的嘱托,正伤感呢,耳边响起了男人无奈的声音。
“……你别闹了,我与苏糖只是普通上下级关系,媒体捕风捉影,随便拍两张似是而非的暧昧照片,你就怀疑我。我很忙,不想再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浪费时间……”
她回神,拢了拢思绪,看向坐在床边穿着西装的男人。
这是原身的未婚夫,出身豪门的贵公子,身材高大长相俊美,在鹭岛一众富二代中也是出类拔萃,就是戏有点多。
她在医院住了三天,期间他人没出现过一次,连慰问电话都没打一个,等到她马上要出院了才着急忙慌地赶过来,一见面就说他很忙,抽不出时间探望她,然后便开始数落起她这个病人的不是。
说话时小动作也多,一会儿摘掉那副金丝边眼睛,抬手捏自己的鼻骨,一会儿又眉头紧夹摇头叹气,似乎疲惫得不行。
虞梨光看着他的表演都心累,觉得他不当演员可惜了。
这边,叹了很久气没收到反应,贺兰辞动作一顿。
往常他这样,虞梨早就坐不住,满心愧疚地过来跟他道歉。
然而今天……
贺兰辞不由往病床看去。
病床上的女孩有着一张让人惊艳的脸,一双细细的眉像水墨晕染,桃花眼大而清透,睫毛卷翘细密如两排小扇,在瓷白的肌肤上投下阴影。
许是父亲刚去世不久,还沉浸在丧失亲人的痛苦中,又经历一场大病,少女唇色苍白,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
看着这样的虞梨,贺兰辞眼底闪过怜悯,叹了口气,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我跟你道歉,以后不再让那些女人靠过来,梨梨,你别生气了。”
虞梨很容易生气也很好哄,能被他一句话气得发疯,也能在听了他一句软话后就感动得一塌糊涂,忘记所有不愉快,非常好掌控。
然而今天的虞梨,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她没有生气。
也没有被动容。
只是抬起眼,静静注视着他。
某一瞬间,贺兰辞以为他心里的谋算被看穿,蓦地生出一抹心虚。
但他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
虞梨对他的感情,他再清楚不过。
她骄纵,任性,不好伺候,但却非常爱他,一颗心都扑在他身上。
为吸引他的注意,她总会故意制造出一些动静。
这次也一样。
听到他跟苏糖疑似恋爱的绯闻,便怒气冲冲闹到了他办公室。他斥责她几句,她便赌气喝闷酒,喝到心脏麻痹被拉来医院。
在他面前虞梨从不隐藏她的想法,想要什么就挂在脸上,心思浅薄得一眼就能看穿。
见虞梨还是不搭理他,贺兰辞戴起眼镜,收敛神色,“你是不是还在生气,我到现在才来看你,我是没办法……”
虞梨嘴唇翕动,“水。”
话被打断,贺兰辞哽了一下,往身边扫了一眼,没看到水,于是也没动,继续道:“你让我帮你盯着锦秋,我便动用所有人脉找到了易总。据易总那边的人说,虞秋池和你继母掌控了集团,动作频频雷厉风行,我被他们绊住……”
然而他说的,虞梨根本听不进去。
她抿了抿干得起皮的嘴唇,面无表情地看向床尾吧台上的饮水机。那么近都看不到,眼瞎了吧。
就在她坐起身,准备自己走过去接一杯水时,听见贺兰辞道:“锦秋如今的形势很多人都不看好,你在锦秋也有不少股份,如果可以尽快出手,还能拿到一笔资金……”
“卖掉股份?”
虞梨怔了一下,回过神来,隐约明白贺兰辞东拉西扯绕那么大一圈,真正想说的是什么了。
果然。
他道:“股份全部卖掉,约莫有一百亿,数额不小,你不擅长打理,最稳妥的办法是委托给信托公司。只是……信托有很多限制,你以后取钱用钱有诸多的不便,最好的办法是找个可信靠谱的经理人,帮你管理资产。”
“可信靠谱的经理人?”
虞梨抬眸,目光落到贺兰辞脸上,忽然笑了:“你是说你吗,我把这笔钱交给你,好不好?”
贺兰辞心里激动,克制地扶了扶眼镜,“如果你信得过我,那我……”
他话还没说完,虞梨忍不住了,张口就怼:“倒杯水的小事都不做,还想要一百亿,你脸皮咋这么……肿呢?我看一眼都害怕,快找家医院整整吧。”
“虞梨,你——”
贺兰辞愕然,没想到一向爱他的虞梨,会这么驳他面子。
他脸色一沉,“我处处为你着想,你却是这样的态度,也罢,是我多管闲事了。”
说完气势汹汹地起身,拉开房门就要离开。
却在这时,一只浑圆的小弹珠,不知从何处滚出来,滑到了他脚下。
贺兰辞没注意,一脚踩了上去。
小弹珠向后猛地一滑,他猝不及防地向前倾倒。
砰——!
脸砸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声音格外清晰。
贺兰辞闷哼一声,手撑在地上想要爬起。
好不容易撑起身,不想手沾上了血,一个不留意,再次摔倒。
“咔”,可怜的鼻骨遭遇二次重创。
他痛得话都说不完整了:“救、救……”
从走廊走过的护士,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惊呼出声。很快一群医生护士呼啦啦奔了过来,所有人都忙着查看贺兰辞的情况。
病房里,虞梨瞥着狼狈不堪的贺兰辞,哼了一声,乌黑眸底划过狡黠。
却在这时,她脑中忽地传来一道气急败坏的电子机械音:
【虞梨,我就休眠了一会儿,你你你……干了什么?】
虞梨眨眨眼:【没干什么呀,就说了一句话。】
系统顿时明白,自家宿主铁定是又闯祸了:【你不知道你那张嘴什么威力吗,说谁谁倒霉!】
虞梨僵了一下:【我也不想的,谁让他先算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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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梨是一条锦鲤。
但跟一般的赐福锦鲤不同,她觉醒了乌鸦嘴天赋。
嘴谁谁倒霉。
祝福谁谁流血。
甚至有时她随口说的一句话也会应验,往往好的不灵坏的灵。
对于锦鲤来说,这几乎是废材技能了。偏虞梨还控制不了她的本领,在祝福族中二叔一夜暴富却导致他被雷劈,让族长保重身体却让他平地崴了脚后,族里商议一番,把她送来了这个世界历练。只有找到正确使用天赋的方法,用自己的天赋技能积攒够功德,才能返回族群。
为确保她历练顺利,族长还特意给她安排了个功德系统,辅助她挣功德。
然而虞梨对这趟历练不抱希望,她有多少本事自己知道。
积攒功德?
她拿什么攒,乌鸦嘴?
开什么玩笑,她这辈子都别想回去了。
功德系统急的团团转,【你怎么就不忍忍呢,族长不是嘱托了,要克制一下你那狗脾气。】
虞梨很无辜,【我忍了,忍了很久,忍无可忍。】
接收了原身记忆后,她发现这个小世界没有正常的三观,社会犯罪率极高,偷摸抢砸都是常态,普通人早已习以为常。而围绕在她身边的也几乎没一个好人,冷漠心狠的继母,觊觎遗产的异母弟弟,看似关怀却别有意图的未婚夫……就连原身自己也是个没有原则的恋爱脑,谁欺负她未婚夫贺兰辞她就欺负谁,在朋友圈里恶名远扬。
全员恶人了属于是。
刚穿过来,虞梨还打算装一装,做个好人。
她算盘打的很好,在这个遍地恶人的世界里,她随便做点好事,捞功德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
然而遇到贺兰辞后,她装不下去了。
她在医院待了三天,期间医院下过好几次病危通知,跟原身关系恶劣的继母和异母弟弟都赶来探望她,而嘴上说最爱她的未婚夫贺兰辞,到第三天,也就是刚才她马上要出院了才姗姗来迟。
而且过来也是别有用意。
虞梨作为锦鲤,对人心底的喜恶十分敏锐,她甚至从继母和的异母弟弟身上都感觉到了关心,在贺兰辞身上却没找到关怀的感觉,一丁点都没有。
有的只是冷漠,贪婪和算计。
到这种时候,他还在图谋她身上的某样东西。
和这种人处一屋,她浑身难受。
更别说,还听他扯了那么多废话。
而且——
【原身的死,跟贺兰辞脱不了关系。】虞梨很笃定。
她穿越过来,原身已经停止呼吸。
别人都说她是自作自受,喝酒买醉差点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但虞梨融合完记忆,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
原身患有抑郁症。
她的抑郁症,主要来源于贺兰辞的精神控制。
贺兰辞这个未婚夫,表面看上去风度翩翩对原身温柔宠溺,却不动声色地煽动她远离了身边所有关心她的亲人,朋友。
就这样原身社交能力退化,只能以贺兰辞为中心,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贺兰辞就这么站在原身身后,从虞家攫取了不少利益。
原身的喜怒全都掌握在贺兰辞手里,常常患得患失,贺兰辞明知道情况,还动辄冷暴力,言语打压:
“你很讨人厌你知道吗,除了我,没人受得了你。”
“虞梨你能不能别这么斤斤计较小肚鸡肠,我被你压得快窒息了,你想让我死吗。”
“我很累,你能不能别胡闹了!”
……
就这样原身精神越来越脆弱,给外人的感觉就是情绪不稳定,做事越来越极端过分。
最后一次,便是原身看到贺兰辞与公司女艺人接吻的照片,气势汹汹地去找他质问,贺兰辞直接冷漠地说了分手,导致原身精神崩溃,饮酒过度意外身亡。
虞梨虽然同情原身的遭遇,却没打算对贺兰辞做什么,锦鲤替人复|仇必须要有苦主的委托,否则就是违规。
然而那狗男人却舞到了自己跟前,算盘珠子都崩她脸上了,这她还能忍?
听了虞梨的话,功德系统沉默了。
【但,你可以用其他方法让他倒霉,为什么一定要‘祝福’他。这下肯定要扣功德。】
虞梨讪笑:【一时冲动嘛。】
功德系统:【一时冲动是要扣功德的,功德扣光,你也会倒霉的。】
虞梨脸色终于变了。
这时结果结算出来。
虞梨屏住气息。
【功德+1】
虞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