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你们的领地就在里面?”练寒星轻觑身侧的小圆脑袋,狐疑地扫视一圈。
目光所及之处是一望无际的白和长得一模一样的古树,树枝上藤蔓交错纠缠,荡下几根落在空中,远远望去像是一条条倒挂的长蛇。
小圆脑袋点了点头,兴奋地滋哇乱叫:“xs*&%6907**+-+/xshd*:???(???????=???? ???????)???hpdhhh。
练寒星:……
夏满堂也狐疑地瞅她几眼:“你真的听得懂她在说什么?”
练寒星点点头,开始怀疑人生:“虽然我也没弄明白我是怎么听懂的。”
一个时辰前
一颗圆溜溜的脑袋从树后面战战兢兢冒出,瑟瑟发抖望着二人,内心几番争斗下来总算鼓起勇气飘上前来,眼神躲闪着:“@#?%……%&*+。+^_^。”
练寒星听着她叽里咕噜了一大窜,一句也没听明白脑子里却莫名其奇妙自动开始翻译:那个,我们老大说想见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吗?
声音还颇有些小心翼翼,显然是怕被彪悍的二人狠揍一顿。
小圆脑袋自然是虫落族的小孩,小孩年纪不大,看着七八岁,脑袋圆圆眼睛也圆溜溜冒着清澈的光。头发像缎子一样光滑,不知道是谁给她扎了俩小辫。看起来端端正正还挺秀气,就是年纪太小,估计还没学会瞳术,此刻正低着头瞧着白茫茫的雪地眨阿眨,别问练寒星怎么知道她在眨眼的,她就是莫名其妙感受到了。
显然他们老大是经过仔细的考量才特意派出这么一个小可爱出来示好的。
练寒星讨厌熊孩子,但不讨厌乖孩子,对着这样一张脸,她情不自禁放软了声音:“行,你带我去。”
她侧头转向夏满堂,看似是问实则是笃定的语气:“婆婆也一起去吗?”
夏满堂:我今儿上来是想做什么来着?
于是一大一小就这么被一小孩拐走了。
小孩显然有些开心,脑袋蹦蹦跳跳左右不停晃荡着,两根小辫在空中甩啊甩,别说,抛却恐怖因素来说看起来还有点萌。
一生执着要人名字的练寒星又开始了:“小孩,你叫什么?”
小孩也没回头,还在蹦跶,所以声音也是雀跃地,一下一下跳出:“ks%y…v*!(我叫阿星!)”
练寒星挑了挑眉:“这么巧?你也叫阿星?”
“她也叫阿星。”夏满堂捏着下巴思索,头朝练寒星努了努,笑得意味不明。
阿星瑟缩了一下,悄悄转头飞快瞥了练寒星一眼,见她并无表情,于是对着她小心翼翼开口:“bd%h*l7^8#^&*023%*《&mb?(那要不,我求阿妈给我换个名字?)”
练寒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吓到这小姑娘了,她哑然失笑:“那到不必,名字只是一个代号,犯不着为了它纠结。”
“你喜欢便用吧。”
阿星顿时喜笑颜开。
半个多时辰后
练寒星弓着身喘着气,身躯颤抖,仿佛已经到了极限,她步履蹒跚:“你确定这条路是对的吗?”
阿星眉头紧锁,表情沮丧咬着嘴唇,不确定道:“?^;/^%&*!)0?”(应该……吧?)
练寒星气笑了:“应该?那就是不对咯?”
她朝阿星招手:“你过来。”
阿星一边摇头一边往后退。
练寒星微笑:“我不打你,你过来。”
阿星侧着头一点一点挪过去,快到的时候练寒星骨节分明的手指往她头上一罩就把她抓了过来,双指往眉间一点,阿星眉间一缕气飘出往练寒星指尖上跑,像一簇小火苗闪闪的,练寒星左手轻弹,火苗一路火花带闪电往后窜去,转瞬间就消失在眼前。
练寒星左手暴力一挥,一根粗藤匍匐在身前,她径直坐了上去,夏满堂非常上道地坐了上去,慢悠悠来了一句:“老咯,不中用咯。”随即抱着阿星的头坐得稳稳当当。
练寒星双指往火苗离开的方向一点,粗藤像是发射的弹簧嗖地一下蜿蜒前行,不过喘息间就追上了火苗。
练寒星惬意感叹:“果然,这玩意打架不行,当坐骑是真不错。”
*
时间回到半个时辰后,三人站在火苗消失的地方,阿星用鼻子闻了闻,非常肯定地朝二人猛点头。
她站在一棵古树下,指挥自己的辫子不知道在半空中画了些什么,片刻后古树从中间裂开一道口子,无数白色的像是蘑菇一样的小精灵从里面飘出来飞到半空,练寒星好奇地点了点一颗小蘑菇,软软的,有点像果冻。
那小蘑菇弹出一双手大惊失色摸着被戳的地方躲远了。
练寒星:这阵势,倒像是我调戏了你。
小蘑菇们在空中胡乱飞舞,接触到了外物之后便像泡泡一样破散后化成无数碎片落到地面,化成银白色的蝴蝶飞远了。
阿星恭恭敬敬请二人进去。
踏进古木,里面却是别有洞天,屋舍俨然,阡陌交通,颇像误入一片桃花源,除去天色已久暗沉一片之外。
二人都颇有些新奇地左瞄瞄右看看,夏满堂这会倒是开起了玩笑:“你这人有意思得紧,人够倒霉。”
一脸茫然的练寒星:?
这算夸奖?
走街窜巷的人们听到门口的动静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齐齐转头挤到前面瞟去,想要上前去打招呼想到外面的惨案俱都停滞不前,犹犹豫豫瞄着二人。
此刻他们的头颅回到了该放的地方,除了耳朵尖了点肤色发青,外型上倒是和人并无太大区别。
阿星蹦蹦跳跳地飞回自己的身躯里面,跑去找他们的老大去了,还没敲门呢,门就从里面打开,一个年龄四五十的女人从里面走出,摸了摸她的头不知说了什么,阿星转身就跑到别处玩去了。
女人和练寒星二人遥遥相望,她右手握拳抵在胸口鞠了个礼,二人见状也友好点了点头,拥挤的人群纷纷往后涌去自动为二人开了条道一边跺着脚一边鼓掌嘴里还叽里咕噜喊着什么。
应当是欢迎仪式吧,练寒星想。
二人往前走去,女人将二人迎到正厅请至上座。那大厅中庭漏空,种着一棵三人环抱才能抱住的老树,树上垂落不少似柳枝的枝条,通体发黑,练寒星眯眼一看,哪里是什么发丝,都是些头发。
女人走到树下,手往发丝内探去,没过多久就转身回来,手上抱着个沉重的果子,果子外形像梨,却和她的头一样大,看起来有十斤重。
她将果子放到桌上,转身朝练寒星跪地行了个礼,先是道了个歉:“先前不慎在林中伤了客人,是我们的人不对,希望您不要介意。”
她是所有人里面唯一一个会说人话的,二人都被流利的语言惊了一下,不敢受此大礼的练寒星先是将她扶起,见她站稳妥后转头细细扫视了眼那树,这才开始追究。
她斜睨了一眼冷冷哼了声:“不慎?您的人好大的阵仗,乌泱泱将我们婆孙二人围得密不透风,险些没把我们给杀了,这也能叫不慎?”
婆孙?夏满堂扯了扯嘴角,她怎么不知道自己多出了个孙女?她双手环抱觑着二人。
女人吓得又要下跪,练寒星呵斥:“不要动不动就跪,你的膝盖倒也没这么软。”
她顿了顿,又开始说:“把我们打一顿,又找人把我们请过来,总不能只是为了道个歉吧?”
女人满脸歉意:“您刚进莽伏林时,我和我的族人就感觉到了您身上蓬勃的灵力,我原以为是灵气回归了,有些激动。本意是想让阿庆带人出去看看,却没想到他们这样没有分寸,吓到了您二位,他又冲动,所以一打起来就不可收拾了。”
她朝练寒星郑重行了个礼:“是我思虑不周,给您带来了麻烦。”
“所以,你们一开始只是好奇,跑来跟我打招呼的?”
女人点点头。
练寒星缄默无语,她觑了觑自己的伤口,沉默半晌。
这真相不如不说,说出来让她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打个招呼险些没把自己打残了。
她叹了口气,伸出左手,掌心凝出一簇白色火苗,女人闻到灵气的瞬刹间扭头朝练寒星掌心直勾勾盯去,神色大喜:“就是这个!我已经好多年没闻到这么纯正的灵气了。”
练寒星了然于心:“所以,只要我运用灵力,你们就会察觉到,是吗?”
怪道在村里每次动用灵力总觉得外面动静可大,原来是这个原因?此时此刻她五味杂陈,原主只需要学会运用灵力,或许并不需要她,她自己就能为自己谋得一条生路。
可问题又来了,一个身上带着灵矿的女童在这种吃人的地方,能生存下去吗?
她不知道答案。
女人又猝不及防跪了下去,磕了几个响头言辞恳切:“恳求大人救我虫落一族!”
“你先起来再说。”
“您不答应,我是不会起来的。”
练寒星面无表情,转身便走不受威胁:“是吗?那你继续跪着吧,我回去了。”
女人吓得站了起来,抓着她的衣裳,练寒星转身,见她勾着手指犹犹豫豫,最后道出真相。
“我虫落一族虽然外形肖似人类,修行一法上却大有不同,每逢天黑头便无意识离体自动开始修行觅食,常常吓到他人,给自己带来不少灾殃,迫于无奈只好退步隐居至此,至今已有千百年。”
“龙树是我族的寄居树,我们相互依存,龙树赐予我们灵气,我们赠以养料。
千年前,这里来了群外地人伐木造屋,想要长居此地,还朝山林里的生灵致歉,觉得自己惊扰了大家。
起初我们并不在意,论外来者,我们又何尝不是?可没过多久,这里就变了。”
她定定望着二人:“二位只知灵墟瘴气弥漫,没有半点灵气,长时间待在这里,在修行上非但没有裨益修为反而会倒退,直至散去这一身灵气成为普通人,却一定不知,在许多年前,灵墟也是有灵脉的。”
什么?!练寒星心下一跳,这地方待久了修为会倒退?这么重要的情报系统怎么没跟自己说?
她在心里疯狂呼叫系统,系统却好像失联了根本联系不上。
夏满堂点点头:“的确,我刚进来的时候就察觉身上的灵气在衰退,幸好我不靠它生存。”
所以,婆婆也是知道的?
女人继续扔下炸弹:“也就是那群外来人来了之后,在对面半山腰建了座庙,说是神庙,今后祈求山神庇佑他们风调雨顺无病无灾。”
练寒星想起婆婆一开始确实是带着她绕行到这座山峰的,那时候她还有些疑惑,原来是那座山上有神庙,不能去啊。
“那个时候我们还觉得好笑,这世间哪有什么神明,凡目光所见,也不过是些像我们这样不甘平凡花上多年修成灵胎的生灵罢了。
后来才知道,可笑的是我们。
他们不知道在神庙中做了什么,那几十年里,灵墟的灵气纷纷往神庙涌去,不过六十年就透支了灵脉,灵墟失去了灵气,彻底变成了凡俗之地。
不,或许还不如凡地,这里瘴气太重,生灵得益于灵脉才能安稳度日,失去了灵脉,许多生灵无法承受都往外迁了,能留下来的都是不愿意离开家乡的年长者。”
她闭了闭眼:“最开始,大家为了灵墟的未来,轮番下山试图制止他们,却无人听劝。无奈之下我们只好毁掉神庙,可外面把手重重,一个个心狠手辣,硬是重伤我们不少同伴,好不容易引开那群守夜人,几个同伴趁机跑了进去。”
“隔天山下的人扔了一具血肉模糊的躯体给我们,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人还会呼吸,却再也说不出话来,我们眼睁睁看着他断了气,死不瞑目。”
“其他的同伴再也没有出来。”
“先祖愤怒,率领族中的年轻人往山下攻去,三日后,他神魂不清走了回来,身后只余寥寥几人。
他说,从今往后,我们只能在莽伏林活动,退隐边界,最好不要再下去半步。
他说,他在神庙里感受到了冲天的怨气,连上苍也无法消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