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澈回到寝室后已经很晚了,刚洗完澡就接到了孔华的电话,说是找徐畅,问什么事儿,又支支吾吾地不愿说,非叫徐畅接电话,但是事实上徐畅这天晚上并没有回寝室。
徐畅蹲点儿去了,他一直藏在进出科技楼的必通之路上,直到看见白瑛走进科技楼,那时刚下晚自习,已经十点了。晚风有点儿凉,好在是夏天,影响并不大。
徐畅决定一直在科技楼底下等着,明天再跟踪白瑛,看看她到底都做些什么,虽然这个办法并不科学,但是他实在是怕出什么岔子,白瑛给他的感觉,太不可预知了。
大概十二点半的时候,白瑛又出来了,寝室是十一点四十关门,十二点熄灯,看这意思,白瑛似乎是偷偷跑出来的。
徐畅不敢犹豫,赶紧跟上去。白瑛出了学校。
学校门口的小饭馆基本上都关了,只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罗森便利店和避风塘还亮着灯。
白瑛径直向前走去,后跟儿先着地,像猫一样,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她看似走得不紧不慢,徐畅却得小跑着才能跟上。
白瑛的方向是学校后面的一条住宅小街,白天的时候,那条街上都是买水果蔬菜的小摊,像个小型菜市,但是在晚上小摊都收了,徐畅觉得奇怪,白瑛去那里干什么?
快到的时候,徐畅大老远就看见街上还有一个卖瓜的小摊儿,小摊儿旁支棱了根杆子,杆子上挂了个电灯泡,灯泡周围绕了两圈环,第一圈是灯光,第二圈是小飞虫,风一吹,晃晃悠悠,昏黄的灯光晕染开来,却照不亮周围的景致,像一座荒芜中的孤岛,又像一位疲惫的老人在摇摇的招手,卖瓜的小贩是位老大爷,他坐在小摊儿旁的竹椅上,拿了把竹片儿扇子呼啦呼啦的扇着。
白瑛径直走了过去,夜很静,徐畅不敢靠得太近,远远就看见白瑛比比画画地和那位老大爷说了些什么,谈话的声音被悠悠小风一滤,徐畅愣是一句都听不清。
没过多久,徐畅看到白瑛成功的从小贩手里买来了一把水果刀和一整袋橙子,然后头也没回的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大晚上出来买橙子就够不正常的了,还买把水果刀,当然,徐畅也来不及多想,白瑛走得实在太快了,他得加紧脚步才能跟上。
白瑛这次走的路线挺偏僻,是一排排老房子之间的小巷,灯光昏暗,七拐八折,且分外安静。
徐畅不得不万分小心地放轻脚步,速度还不能落下,总之他是真的跟得很艰难,他心中已经隐隐觉得不对了,直到他再一次跟着白瑛拐进一个死胡同之后,突变骤生。
白瑛消失了。
徐畅心中一沉,赶紧上前去检查,死胡同是二米多高的土坯墙围出来的,他顾不得脏,直接用手去摸那满是泥土灰尘的砌砖。
根本没有暗道!一个大活人如果突然消失的话,只有一种可能,徐畅抬头向上望去,她飞上天了。
今夜的天黑得出奇,像一张会吞人的漆黑巨嘴,星星和月亮一定就是被这巨嘴吞掉的。
“徐畅。”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
他缓缓的转过了身——
死胡同口盈盈站了位纤细高挑的身影,黑体恤,牛仔裤,运动鞋,半长的直发扎成马尾,尺长的水果刀被她以一个略有些懒散的姿势抓在手里,她的另一只手里提溜着那一大袋橙子,鼓鼓囊囊的,从远处不知什么地方照来了一丝儿光,打在半透明的塑料袋上,散发着奇艺的色彩,徐畅清晰的看见了白瑛脸上露出的笑容。
“徐畅,看来之前是我低估你了。”
徐畅张了张嘴:“你......”
他其实有很多话像问,但是你了半天,说出来的却是:“你到底怎么回事?”
白瑛笑了笑,朝他走来,她拿着水果刀的手向徐畅背后绕去,徐畅吓了一跳,想躲,肩膀缩了一下,没缩完白瑛的手就搭上来了,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勾肩搭背地搂着他向外走,一边走一边还在说:“我果然没看错人,走,去我家吃橙。”
有那么一瞬间徐畅觉得自己被人耍了。
……
手起刀落,“噗”的一声脆响,果汁四溅。
徐畅此时正坐在白瑛家客厅的沙发上看她切橙子,白瑛家就坐落于学校后面住宅区的老房子堆儿里,也不知道是她自己买的还是租的。
房子虽然旧,但是很干净,也很大,三室一厅,家具都是清一色的浅木色,非常朴素。
白瑛拿了块三角形的橙子递给徐畅,橙肉果实晶莹,还透着亮,果肉里包着满满的汁水,只要咬上一口就会唇齿留香,但是徐畅没接,他抬头看着白瑛,脸色阴得快要滴出水了。
白瑛也没在意,收回手自己咬了一口。
“白瑛,你到底什么意思。”徐畅有点生气。
白瑛又咬了一大口,将那一瓣橙都吃了下去,然后才说:“你先别急,事情挺复杂的,我得一点一点地告诉你。”
那样子要多豪迈有多豪迈,看得徐畅有些傻眼。
白瑛弯腰从沙发前茶几的下栏杆上拿出一个黄纸包,纸包鼓鼓囊囊,里面应该装了不少东西。
白瑛把纸包扔进徐畅怀里,她手捏过的地方颜色就深了一块,沾上橙汁了。
“先看看吧。”她说。
徐畅仔细端详起了黄纸包,纸包上用钢笔写了一个名字,陈昭,徐畅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但是他怎么想都不记得他认识过这个人。
徐畅抬头用眼神询问白瑛,白瑛又开始吃橙子,没搭理他。
徐畅拆开纸包,纸包里全是纸张资料,他抽出最上面的一张,赫然就是沈小枝死亡的现场照片。
他心脏猛跳,随后直将手伸进纸袋,把里面的一摞纸都扯了出来。
清一色的A4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全是打印上去的,徐畅只扫了一眼就明白了,这是两年前沈小枝死亡的具体资料。
徐畅翻了起来,大概都是什么现场记录,他还看见了自己的口供,这下子他终于想起陈昭是谁了。
小枝跳楼自杀前在考试,陈昭和她是同一个考场的,也是整个教室里距离她最近的人,就坐在她后面。
徐畅又将资料翻到了最后一页,果然,得出的结论依旧是,沈小枝自杀身亡。
“这是怎么回事,这东西为什么会在你手上?”徐畅自己都觉得他的语气很刁钻,带了股子质问的味道。
白瑛没笑,她这次回答得认真:“陈昭是我哥,他失踪了。”
徐畅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终于回过味了:“也就是说,你费这么大劲来折腾我,就是为了找你哥?”
说到这儿他好像想起什么来了,气得不轻,竟然笑了起来:“你哥失踪了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和他又不熟,你不说我都想不起来!你犯得着这么折磨我吗?”
白瑛沉默了一瞬才说:“我哥是因为沈小枝事件失踪的。”
徐畅没听明白:“什么叫因为沈小枝事件失踪的?我从来没听过有人会因为自杀案失踪!”
白瑛听罢突然笑了,笑得怪怪的,让徐畅想起了初次见面时的情景,她说:“谁说沈小枝是自杀的?你不也从来没觉得沈小枝是自杀死的吗?”
徐畅悚然一惊,白瑛却继续道:“我希望你能帮助我找到我哥哥。”
徐畅皱眉:“我凭什么要帮你?”
“因为你同样也需要我的帮助,你可以当这是一场交易。”
“你的筹码是什么?”
“我可以帮助你查清沈小枝的死因。”
徐畅在听到这话之后眼睛亮了亮,显然是心动了,但他还有一点想不通:“那你之前为什么不直说?”
白瑛叹了口气,突然变得惆怅起来:“徐畅,沈小枝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人心易变,我又怎么知道你是否还如最初那样执着于找出小枝死去的真相呢?”
徐畅不说话了,往事的种种又从眼前浮过,他低下头试图掩饰眼中的难过。
白瑛很善解人意的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死了的人永远死了,活着的人还要往前看,我也不逼你,如果你想过新的生活,不想再一次次地揭开伤疤,也没关系。”
“我愿意帮你。”他这话说得很小声,也很坚定。
白瑛笑了笑,点点头:“好,我也会帮你。”
或许那些有故事的人之间,本来就最好的知己。
许久之后,白瑛见徐畅的情绪差不多稳定了,才说:“那么,我可以开始讲述我的故事了。”
徐畅没吭声,他看着白瑛,他知道,她接下来要讲的才是关键。
她说:“你听说过阴阳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