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文瑄走到约好的酒楼时,只见苏飞扬早已在那里等候。
见他终于来了,苏飞扬忙上前来笑迎道:“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江文瑄讪讪道:“抱歉,我……我路上耽搁了一下,所以来晚了一点。”
苏飞扬听了这话,忙笑问道:“你不会是又迷路了罢?”
江文瑄脸上一红,低头不语。
苏飞扬见他这样,自悔不该打趣他,于是忙岔道:“灯会快开始了,我们走罢。”说着,便领着江文瑄穿过灯火阑珊的街巷,来到了一处热闹、拥挤的河边。
江文瑄放眼望去,只见两岸明灯如云,亮如白昼,且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当下不禁笑颜逐开道:“原来这就是灯会呀,真热闹!”
苏飞扬听他如此说,便愕然道:“怎么,你以前从未游玩过灯会?”
江文瑄摇头道:“我……我自小都是深居寡出,别说是看灯会、庙会之类的,就连认识的人也寥寥无几。”
苏飞扬笑道:“原来是这样。”又道:“洛阳一年到头有好几次灯会,你若是喜欢,以后每一次我都带你来。”
江文瑄见他说得恳切,不禁脸上一烫,心下甚是喜悦。
苏飞扬又道:“走,我们上船去。”说着,便拉着江文瑄的手要走。
然而江文瑄一则沉浸在喜悦中,没有聚神听苏飞扬说话;二则又因苏飞扬的声音较低,被四周人群的欢笑声掩去了大半,所以江文瑄便把“上船”二字听成了“上.床”,当下甩开苏飞扬的手,又羞又恼道:“我们才见过两次面,你把我当甚么人了?!”
苏飞扬怔了一怔,回想了一番自己刚才说过的话,随即恍然大悟,于是捧腹大笑不止。
江文瑄见苏飞扬大笑,心里越发生气,于是转身便要走。
苏飞扬忙拉住他,一面笑,一面柔声释道:“你误会了,我是想拉着你上船去。”说着,指着河边的一只小船。
江文瑄见了,登时羞愧得满脸通红,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苏飞扬见他这般,又笑了一笑,道:“来,我们上船去,我有礼物想送给你。”说着,便拉着江文瑄来到小船上。
江文瑄坐到船头上,饶有兴致地问道:“甚么礼物?”
苏飞扬笑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话毕,轻轻一划船桨,小船登时离了岸边,漂向河中.央。
苏飞扬一面划着船,一面又笑吟吟道:“我每次看灯会,都喜欢坐船,觉得只有在河中观赏,才能将所有的美尽收眼底。”
江文瑄听他如此说,便望了望四周,只见两岸灯火灿烂,人群雀跃,的确一览无遗;河中也漂浮着许多花灯,宛如一朵朵盛开的荷花,耀眼动人。
半响后,苏飞扬收起船桨,指着两人脚下的船底板笑道:“快,打开看看。”
江文瑄皱了皱眉,乖乖打开船底板一看,只见下面是个隔层,堆着四个小篮子:一个篮子里盛着冰糖葫芦,一个盛着糖人,一个盛着各色果品,一个盛着各种精致的糕点。
江文瑄见了,登时喜之不尽,抬头向苏飞扬问道:“你甚么时候准备好这些的?”
苏飞扬笑道:“这只小船是我前天晚上就找好的。而这些小吃,是我今天下午才备好的——我怕放久了不新鲜。”又问道:“喜不喜欢?”
江文瑄连连点头,道:“谢谢你!”又笑问道:“这些就是你说的礼物?”
苏飞扬笑道:“这些只是小礼物,我还有一份大礼物想要送给你。”
江文瑄欢喜道:“真的么?是甚么?”
苏飞扬笑道:“我想送你一盏全天下最美、最大的花灯。”
江文瑄又惊又喜道:“在哪里?”说着,仔细瞧了一遍小船上的每一个角落。
苏飞扬笑道:“灯不在船上。”顿了一顿,又道:“你先把眼睛闭上。”
江文瑄听他如此说,便乖乖闭上了眼。半响过后,见苏飞扬始终没再说话,江文瑄便迫不及待道:“我可以睁开眼睛了么?”
四周寂静无声,无人回应。
江文瑄心觉诧异,又大声问道:“苏飞扬,我可以睁开眼睛了么?”
见依然无人回应,江文瑄心里忽然感到不安,忙睁开双眼一看,却发现苏飞扬早已不见了踪影。
江文瑄一面环顾四周,一面忧急地唤道:“苏飞扬?你去哪儿了?”
一语未了,只听头顶上空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江文瑄忙抬头一望,只见烟花满天,五颜六色,美不胜收。
四周的游人见了满天烟花,又惊又喜,纷纷欢呼不止。
“这盏灯美不美?”半响后,身后响起苏飞扬的声音。
江文瑄转过身,两眼凝视着苏飞扬,只笑不语。
苏飞扬见江文瑄脸上笑容灿烂,显得他越发俊美动人,便不禁凑近,在他额中间轻轻吻了一下。
江文瑄怔了半响,才回过神来,当下只觉心如鹿撞,脸烫耳赤,于是忙低头掩饰,然而嘴角却止不住扬了又扬,扬了又扬。
不料就在这时,忽地寒光闪动,一枚细如毛发的暗器向苏飞扬后背飞来。
江文瑄见了,急道:“小心!”一面喊,一面抓起苏飞扬的左肩,纵身飞到河岸上。
苏飞扬微微一怔,随即愕然地瞧着江文瑄,颤声道:“你……你的武功……”
一语未了,只见三个虬髯糙汉从天而降,将他和江文瑄围住。
苏飞扬又惊又怒道:“你们是甚么人?为何要偷袭我?”
左边一个手持铁棒的糙汉怒喝道:“他奶奶的,你这小兔崽子杀了我们三个兄弟,还敢假装不认识我们!”
苏飞扬听了这话,便即恍然道:“原来你们三个就是‘陇西六魔’中剩下的那三魔。”
那糙汉道:“不错。老子让你死得明明白白:你爷爷我便是二魔樊魁,那个是我大哥仇如海,这个是我三弟阎铁虎。”
苏飞扬又将另外那两人瞧一眼,想了一想,忙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是我杀了那三魔?”
那樊魁得意地说道:“当然是那对茶棚贱夫妇告诉我们的。”顿了一顿,又狞笑道:“你若是想兴师问罪,爷爷我这就送你去阴曹地府找他们。”
苏飞扬先听见那对茶棚夫妇出卖了自己,心中不免郁郁不乐;后又听到他们被杀了,心中登时转怨为悲,遂怒道:“你们太狠毒了!既然那对夫妇都告诉你们真凶是我,你们为何还要杀了他们?”
樊魁冷笑道:“我们六魔向来心狠手辣,想杀人就杀!再说,谁让那对贱夫妇敬酒不吃吃罚酒,非要老子把他们打个半死,才肯松口说出你的名字和来历。”
苏飞扬听了这话,方明白原来是自己错怪了那对夫妇,心中登时又愧又惭,继而又悲又痛,咬牙切齿道:“你们几个如此狠毒,我今晚一定要杀了你们,省得你们以后再去杀害无辜弱小!”
仇如海听到这里,便狞笑道:“小兔崽子,小小年纪,竟敢口出狂言,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哼,你杀了我们另外三个兄弟,我们兄弟三人今晚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说着,便将抗在肩上的铁枪一挥,冷冷地指着苏飞扬。
苏飞扬见他意欲动手,便忙转头向身旁的江文瑄柔声嘱道:“小心一点!”
江文瑄点头道:“你也是。”
一语未了,只见仇如海早已挥舞铁枪杀了过来。
江文瑄料想仇如海一定是三人中武功最高的,怕苏飞扬不敌,便想纵身上前对付仇如海,让苏飞扬去对付樊魁和阎铁虎,不料苏飞扬却先他一步迎向仇如海。
江文瑄见了,只得先出手迎战早已杀过来的樊魁和阎铁虎。
四周观赏灯会的人见有人生死搏斗,登时吓得四处逃窜,顷刻间便均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飞扬刚对上仇如海时,便发现对方的武功比他之前杀的那三魔都要高出数倍,过了一百多招后,便渐渐不敌,被仇如海凌厉的进攻逼得连连后退,最后被其一□□中左肩,踉跄倒地。
另一边,江文瑄本来顾及内伤,不敢冒险使出全力,所以一直只能与樊魁二人周旋,难分胜负。然见苏飞扬不是仇如海的对手,且还受了伤,江文瑄便再也顾不上自己的内伤,当下忍痛使出浑身功力,顷刻间便将樊魁二人打飞出去数丈,然后纵身来救苏飞扬。
此时苏飞扬倒在地上,见仇如海又挥舞铁□□来,只当自己必死无疑,不料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见眼前白影一晃,江文瑄闪现到他身前,先是一掌打偏了仇如海的铁枪,继而一掌疾出,快如闪电般劈中仇如海的左肩。
只听得一声惨叫,仇如海的身子登时踉跄后退数丈。
苏飞扬怔了半响,才回过神来,却见江文瑄早已吐血倒在自己身旁。
苏飞扬又惊又急,忙忍痛把江文瑄抱在怀里,忧道:“文瑄,你怎么样了?”
江文瑄微微摇头,虚弱无力道:“快……我们快走!”
苏飞扬听如此说,便忙扶起江文瑄,缓缓逃跑。两人逃到一处荒野,见旁边草丛茂密,便急忙弯身钻了进去,拉下枯草遮掩。
半响后,只见仇如海三人追了来。
樊魁道:“那两个小兔崽子都有伤在身,不可能跑远,一定就躲在这附近。”
仇如海一面轻咳,一面环视四周道:“你们四处找找,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樊魁二人听了,便即四处搜寻。
江文瑄与苏飞扬均知若被仇如海三人发现,一定必死无疑,所以均躲在草丛里敛声屏气,不敢动弹半分。
半响后,眼看仇如海三人在附近搜寻无果,转身便要离开,江文瑄和苏飞扬心里均松了口气。不料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冒出一条小青蛇,爬到江文瑄右肩上,向他吐出蛇信子。
江文瑄本就害怕蛇虫鼠蚁之类的,见了这小青蛇,登时吓得面色惨白,不禁脱口大叫一声。
仇如海三人听到声响,猛地回头,循声走了过来。
苏飞扬忙一面用右手捂住江文瑄的嘴,示意他不要出声,一面伸出左手抓住那小青蛇的头,猛地捏碎,然后扔到一旁。
这时,仇如海三人早已走近草丛,只见三魔阎铁虎用铁叉往草丛里猛地扎了进来。
苏飞扬见那铁叉就要扎中江文瑄的心口,忙用左臂一挡,护住了他。
江文瑄先见苏飞扬替自己挡铁叉,心下又是惊愕又是感激;继而又见苏飞扬被铁叉扎中后,却依然面不改色,忍着痛不发出一点声响,心里登时又是一阵心疼与钦佩。
草丛外,阎铁虎见无声响,便收回铁叉,向仇如海道:“大哥,没有人。”
仇如海叹了口气,道:“走罢。”说着,便领着樊魁二人渐渐离去。
江文瑄见他们身影消失不见了,忙抱起苏飞扬的左臂,急道:“你的手怎样?”
苏飞扬微笑摇头道:“我没事。”又郑重道:“我们得赶快走,一会儿他们发现兵器上有血迹,一定会折返。”
江文瑄听如此说,便点了点头,扶着苏飞扬缓缓起身。不料两人刚出草从,还未走几步,忽然脚下一滑,一同滚下了陡坡,掉进一个山洞。
......
风无情自夜幕降临后,便又握剑坐在屋顶,双目紧闭,两耳却时时刻刻留意四周动向,提防又有人来偷袭。然而直到过了午夜,周围却依然和昨晚一样,安静得出奇,没有半个人影。
又过了半响,下方的房内隐约传来幼儿的哭泣声,以及周夫人的轻哄声,风无情一一听入耳内,不禁徐徐睁开眼,皱眉寻思:“等离开了洛阳,我得先想个办法将青峰和紫檀暂时支开,然后再悄悄安顿好周夫人母子,之后再做两个假人头,和青峰、紫檀说我等不及抓周夫人母子回京城,便先将她们杀了,让他们带人头回京城去交给秋庭夜,那样秋庭夜就能向皇上交差,不会被皇上怪罪责罚。”叹了口气,又想:“等安顿好周夫人母子后,那我自己又该何去何从?真的要离开么?若真的离开,那又该去往何处?还有文瑄,他虽然武功还行,但心思单纯,不谙世事,我若要走,是不是该带着他一起走?”
正愁闷时,只见眼前忽然掠过一个蒙面黑影。
风无情忙站起身,意欲追上去,却又怕是调虎离山之计,但转念一想:“下面还有文瑄和青峰、紫檀在,应当不会有事。”想毕,便放宽了心,纵身向那蒙面人追来。
刚追到客栈外,风无情见那蒙面人已近在眼前,便即身影一晃,快如闪电般闪到那蒙面人身前,拦住去路。
“你是甚么人?”风无情冷冷地问道。
那蒙面人见被拦住,忙掉头往另一边跑去。风无情忙又身影一闪,上前来拦住去路,随即右手疾出,一把扯下那蒙面人脸上的黑布,却发现原来是紫檀。
风无情吃了一惊,诧道:“紫檀,怎么是你?”
紫檀脸上露出羞愧的神情,低头不语。
风无情见他这般,想了一想,忽觉不妙,忙赶回客栈来,不料刚好撞到青峰从周夫人母子的房间里跑出来。
风无情忙一把抓住青峰的衣襟,冷冷问道:“你做了甚么?”说着,目光向房里一看,只见周夫人抱着幼儿安详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风无情心头一震,忙扔开青峰,进房来将周夫人母子从地上扶起,随即探其鼻息,却发现她们母子俩均已气绝身亡。
霎时间,风无情心里又愧又痛,禁不住流下泪来。良久过后,他才轻轻放下周夫人母子,转头冷冷地瞪着门口的青峰,随即身影一晃,闪现到青峰面前,一掌将其打飞出去。
青峰坠到院角,一面吐血,一面挣扎起身。不料他刚起身站稳,却又见风无情闪身而来,紧紧扼住他的喉头。
“说,”风无情怒气冲冲道,“是谁让你杀她们的?”
一语未了,只听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