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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夺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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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祯是个坚信“生者为大”的人,活着的人,别管是犯了多大的罪过,只要还活着,就是该保护的。离魂术就是她的伟大创造,她保护生者免受死者鬼魂的打扰,就算死者生前被人折磨摧残,那都是发生在过去的事了,不该追究,说白了那些不幸都是命中注定,不好听点的说法就是“活该”。我不得不承认她的想法确实有可取之处,为活着的人干活,至少有钱拿,为死人报仇,要惹得一身脏,再者说,要死者忘记仇恨,可比让生者放下屠刀要容易多了。修祯不是修翌那样善良的傻子。

与修祯敌对了一辈子的冥枝子,对离魂术也有一套应对之法,亡魂缺失了记忆,缺乏怨念,那就强行为它添加怨念,帮助亡魂化鬼。

这个做法也不难,只要在纸上画了怨鬼符,烧了符纸,再加些酒,让亡魂喝下。不过,我要让范滢彻底成为我的傀儡,除了烧一张怨鬼符,还得多加一张傀儡符,两张符纸烧成灰烬再兑些白酒让她喝下。

范滢接过碗来,将酒碗端到嘴边,她的眼睛盯着沉在碗底的灰烬,说道,“这碗里的灰可太多了,我还以为你做了一碗八宝粥给我端过来了。”

“还有心情和我打趣呢,这碗喝下去,你可是要疼得死去活来的。”

“会有多痛?”她问道。

“据说与被剥仙骨的痛差不多,不过,我也是第一次干这件事,”我摸摸她的头,做出一个鼓励的微笑,“喝下去,让我开开眼吧。”

“总也比不明不白死了好受些。”她说罢,一口气喝完了这碗酒,把身上的剑解下来交由我保存,然后她闭着眼睛,躺在了一棵树下,等待着魂体的变化。

她说她的尸体就埋在了这棵树下。这棵树有些神奇,它周围都是枯树,唯独它格格不入,硬是在一片荒芜中隐隐要冒出些绿芽。在枯寂的秋天里,这棵树的勃勃生机简直刺眼。站在这棵树下,正好能望见那些紧紧挨在一起的小坟包。我想,给她抛尸在此处的人是有些浪漫心思的。

她说她消失的这几天就一直跟着卢星奉,寸步不离,他白天在屋里躺着,深夜睡不着就会坐在这棵树下发呆,等到天亮又回到屋里。出殡的前一天晚上,卢星奉一直在自己屋里躺着,她趁着深夜,自己来到这棵树下,徒手从主干树根处往下挖,挖着挖着,就摸到了自己的头发。而后,她将自己的尸体完整地挖出来,细细观看,待天亮,又将自己的尸体埋了回去。

“这棵树就是靠汲取我尸体的养分才能发芽的,”她对我说,她闭着眼睛,手放在身体两侧,抚摸着地上的泥土,“我现在躺的位置正好对着我的尸体。”

一柱香过后,她的魂体渐渐冒出了一些烟雾,那些烟雾越来越浓,渐渐凝成一团,紧接着那一团烟雾中,又冒出了几颗蓝火。她的头、双手、双脚都着了蓝色的火焰,火焰越烧越旺,开始向她身体的中心蔓延。而她默不作声,也没有反抗,任凭那团火将她魂体燃尽。她身旁的枯草、枯树都没有收到那火焰的影响,唯独她完完全全被火焰吞噬着。

我将手慢慢伸向了火焰,那鬼火绕过了我的手,我豪发无伤。若是正常人,一定会被这样的火所灼伤,而我距它如此之近,却没有任何感觉。我觉得自己越来越像鬼了,或许有一天,我连作为人的那部分也不复存在了,而蜕变成一个完完全全的鬼,倒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于我而言,就算完全变成鬼,我的生活也不会有任何变化——太把自己当人是活不了太久的。

火焰开始由旺而衰,渐渐熄了,烟雾见小,从雾中走出来一个披头散发、身穿红衣的范滢,这大概就是她尸体在地下的打扮。待雾散尽,我才看清楚她的红衣是一身新娘嫁衣。

我对她说,“卢星奉倒是用情至深,还给你穿上了嫁衣再埋进土里。”

“红色不显血迹,”她解开外袍,漏出白色里衬,她腹部红褐色的血迹与雪白的里衬看起来十分突兀,“这嫁衣早就压在我衣柜底下,不知道他找了多久才找见的。”

我将剑递给她,“不管怎么说,恭喜你,你现在可以找他报仇了。”

“他明天就要回卢府了,”她握紧手中的剑,郑重地像发誓一般,“今夜就是他的死期。”

我对她与卢星奉的情感纠葛毫无兴趣,不过既然她肯做我的傀儡,我就要拿出些做主人的诚意来,我曾说过要帮她完成心愿,就要言出必行,“我会帮你的。”

此时正值四更天,这是天最冷最黑的时候,阴气最重,人睡得也最深,这是我为非作歹的好时机。我们偷偷从山北坡抄小道潜回岭越宫,找到卢星奉的住处。范滢对我说,“你在外守着,我进去,万一我发生什么不测,及时救我。”

我觉得好笑,头一次听见我手下的傀儡对我发号施令,“不用我帮你施展幻术,涣散他精神?”

“你要用这种雕虫小技,是瞧不起我的能力么?”

“倒也不是,我若只在门口守着,多没意思,我随你一起进去?”

“不怕他认出你?”

“认出我?我可早有准备,”我对她轻轻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偶,施展咒语,那小木偶逐渐变大,成了一个大木偶。再施咒语,我灵魂出窍,灵魂附身到木偶身上,我的本体还在原地直直地站着。

范滢在一边,语气里带着嫌弃,“这纸扎人做得真是又粗糙又丑。”

“我还用这个招数吓过修翌呢。”我用修翌的声音对她说。

范滢无奈地摇摇头,“哎,可怜我的傻师妹,招惹了你这个不人不鬼的。你就在外面候着吧,我怕我伤到你这纸扎人。”她说着,白得发青的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随后,她大步向卢星奉的住处走去。

我又施咒,回到自己的本体,把木偶复原揣进怀里。然后我跳上墙头,爬上屋檐,撬开一块瓦,看着屋里的情况。她是去光明正大报仇的,我倒像是个做贼偷东西的。

大多数的鬼都怕见人,要不然也不会有“鬼鬼祟祟”这样的词,而范滢不是普通的鬼,她一步一步,走得光明磊落,卢星奉的屋门紧闭,她直接冲着门踹了一脚,踹开了门闩,大摇大摆地直接闯了进去。

范滢动作利落,几步走到床前,拔出长剑,冲着床上蓬乱的被子就是一剑。

可是落剑的声音不对。

范滢掀开被子,只见一个棉花枕头,该在被子里的人却不见了。

再瞧,床边的屏风后有个黑影一闪——正是那早就躲好了的卢星奉。范滢听着动静,拔剑回身,他长剑一挥,她也正好用剑防了一招。屋里没点油灯,只有点月光给二人照个亮,这二人就这样对打了起来,一来一往,招数极快,我在屋顶上看得十分费劲,这两人能不能有谁好心给点根蜡烛,也让我这个观众瞧个明白?

二人没打几招,我还没瞧真切,卢星奉就换了战术,他不再攻击,只防守,嘴里开始念叨些软话,“滢滢,听我解释,放下剑好吗?”

范滢打得正起劲,一剑直劈他面门,“你要解释什么,你只管说,但我手上可绝不停下来,若是削掉你的舌头,也算你活该!”

卢星奉横剑抵挡着,“是卢府要杀了你,我没有办法!”

“我呸,你还敢提卢府?他们早不杀我,晚不杀我,偏偏等了五年才动手,这理由任谁去信,我都不信!”

“滢滢,你是我的发妻,我当初为了你与卢府断了关系,我怎么能忍心害你?”

“不忍心?你怎么不忍心?你最了解我的脾气,知道我最执着,就算你用了离魂术,我也要长一个鬼身出来报仇,你早就等着了,你等得焦头烂额,就等着我来了。我现在成了孤魂野鬼,披着嫁衣来索你的命,可还衬你的心?”

范滢咬死了是他杀的,不肯听他解释。卢星奉不得不转换了策略,这些天他没吃好没睡好,论打斗是不敌范滢的。他把那“鬼见愁”往旁边一甩,双膝下跪,“你若只索我一条命,就尽管来吧。”

范滢咬牙切齿,就要一剑朝他脖子砍过去,可待剑刃快挨到他脖子时,又停住了。卢星奉被她的剑吓得打了个寒噤,但是他知道他赌对了。

我不禁啧舌,卢星奉真算是握着了范滢的七寸,她架势最狠,脾气最冲,偏偏是个最心软的人。我心里不知道着得什么急,恨不能下去把范滢的剑抢过来,痛痛快快砍上一剑,让我也解解恨。

“我对不起你,你的死全怪我。”他见范滢没忍心动手,又开口说些令人翻白眼的鬼话。

“为什么?”范滢的手颤抖着,把剑拿远了些,她的声音也在颤抖,我想她大概是流了些眼泪的。

“我支撑不下去了。”他突然嚎啕大哭起来,我怕他动静太大,引来了别人,赶紧掏出一张隔音符贴在屋顶上,让屋里的声音传不到外面去。

“你病得太久了,常年喝药,我实在付不起药钱,又怕你担心,我走投无路,不得不回到卢府,向父亲求助。”

“求他们杀了我?”范滢压着哭腔说。

“没有,我求他们借钱给我,他们不肯。我知道你担心我的安全,不愿让我去捉鬼,可我为了你的病,不得不铤而走险,于是我瞒着你接了漓洲城张府的活。我离开的时候,他们买通了一直照顾你的老妈妈,偷偷在你喝的药里加了蚀骨散,可是那老妈妈难逃良心谴责,在你喝药之前,还是把真相告诉了你。”

“所以,还是你杀的我。”范滢又将剑刃靠近了他的脖子。我为范滢这个动作拍手叫好,对卢星奉的死也更加期待起来。

“是我杀的,”他低着头说,“你看着我回来,拿了金钗来见你,就知道我得了不少酬金,你仔细盘问我,我便将接捉鬼活的事情全部说出来,于是我们争吵起来,我一时血气上冲,就失手伤了你。你当时倒地不起,我后悔不已,赶紧带你来找师傅,求她救你,可惜还是太晚了,她也没有办法......”

“是师傅对我用了离魂术,是吗?”

“你死前怨念极深,死后必成怨鬼,师傅说,这对你来说,也是解脱。”

范滢听到这,不再言语,她的剑还放在那里,只要稍微动一动,就能划破卢星奉的喉咙。我已经没有耐心听卢星奉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的眼睛只盯着那把剑,月光正好照在那把剑上,剑尖闪过一丝银光,在我看来格外耀眼。

“自你死后,我的心里就再也不能放不下这件事,我恨我自己窝囊没用,恨不能自我了断。正好你来杀了我,我与你去阴曹地府,我们在阴间做对长久夫妻,可好?”

“你回你的卢府去吧,”范滢最终还是收回了剑,“早就该这样,都是我挡了你的道。”

卢星奉听闻此言,跪扑到她身旁,拽着她的裙摆,又哭着说些鬼话,“是我对不住你,这与卢府无关,与师傅无关,都是我的错,你不要伤害其他人,求你让我随你一同去吧......”

我被他吵的耳朵疼。我还没有放弃对范滢的希望,我还隐隐约约期待着她赶紧杀了这个窝囊废,但是看来她是下不了这个手了。

她下不了手,那就我来吧。

我感觉自己血气直冲脑门,我一下子从屋檐上跳了下来,学着范滢的样子,大摇大摆地进了门,捡起那把卢星奉扔掉的鬼见愁,不等他反应过来,一剑朝着他的喉咙,就直插了进去。我的行动迅速,范滢也措手不及,她蹲下身,抱着卢星奉的尸体,她好像该为他伤心地痛哭一场,但是她欲哭无泪。

我这样做确实解气,只是可惜我这身衣服,被他的血溅到了,这身衣服是要不得了。

“红色衣服是不错啊,被溅了血迹也看不出来。我也该找一身来穿。”我对范滢说。

“是他杀了我,你来为我报什么仇?”范滢对我吼道。

“谁说我是为你杀的他了?”我看着我手中的这把鬼见愁,这把剑是修祯亲手所铸,工艺精湛,杀人不沾血,我对这把剑觊觎已久,如今卢星奉已死,它终于落到了我手里,我有些得意地对范滢说,“我可是为了这把剑才杀的他。”

范滢抱着他的尸体,不再理会我,她沉浸在她的悲伤之中。

“你真信他的话?”我问。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曾经为了我,放弃了他的富家少爷生活,在我得病后,也是他精心照料我,或许是我,耗尽了他的爱意......”

“我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他到底爱不爱你,但是我知道的是,既然他杀了你,那你就该杀了他。血债血偿,天经地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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