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合子啊了一声，露出遗憾的表情。她说：“这样啊，那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没事。”他随意点了下头，继续往前走。

小区门口的绿化带前站着一个穿蓝色连衣裙的女生。在孟浮桥走过去的时候，女生跑了过来，挽住了孟浮桥的胳膊。

女生侧过脸来，踮脚凑在孟浮桥耳边说话。孟浮桥就着她，被她扯得弯下腰去。

李合子看清楚了，女生是二班的班花，扈微。人人都说她是漫画里走出来的大小姐，成绩好，长得漂亮。听说还特别有钱，家里的企业涉及医疗和房地产。

扈微根本不是和他说话的，她偷偷想要孟浮桥脸上亲一口。男生似有察觉，抬手夹住了她的嘴唇，将她抵在旁边的香樟树上，俯身凑近。

两人的距离太近太近，李合子几乎错觉他会亲上去。

但他没有，只是拧了下她的嘴做惩罚。扈微娇娇俏俏往他身上靠了过去，说了一句：“你好坏啊。”

李合子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砰砰直跳，连心脏也一并不安分起来。她死死捏着自己的校服袖子，强迫自己看下去。

她想，孟浮桥就是这样浪荡的人。如果她不能接受，那就不要喜欢好了。

可她悲哀地察觉，她竟然只是遗憾，遗憾能挽住他的人不是自己。

她好嫉妒扈微。她费尽心思问来的地址，只是为了看到扈微和他挽手走出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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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芝捧着奶茶出来，恰好也看到了这一幕。

那条连衣裙太眼熟了，她早上刚刚见过。而孟浮桥的这一面她没有见过，此时看到他放浪的样子，整颗心就像被泡在盐水里，每一寸都是不合时宜的闷疼。

她最擅长的就是忍耐。从前忍耐何媛的数落，现在忍耐不愿意看到的画面。她伪装的平静还是被心脏跳动时扯出来的疼痛干扰，手下一松，两杯奶茶如数落地。

封口薄弱，摔出了缝隙，液体淌了出来。

她低头看着，总觉得自己的眼睛里也有蒙蒙雾气，好像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了。

就在这时，是芝的背后被拍了一下。她吓一跳，转头时对上何媛的脸。距离太近了，她甚至看到何媛左边眼角的地方又多出了一块小小的黄褐斑。

何媛有些奇怪：“好好的你怎么要哭了啊。”

是芝的心一下提起来了，她慌张地看向地上摔破的两杯奶茶，话还没出口，何媛先替她解释：“怕我发现喝奶茶啊？”

她低声说：“怕你说我乱花钱。我是请李合子喝奶茶的。”

听到这个名字，何媛抬了下眉，原本要说的数落也吞了回去。她从钱包里摸出两张十块，塞给是芝：“再去买。李合子去我们家玩吗？”

一听到“我们家”，是芝又开始紧张了，两张纸币几乎要被攥烂。

而这时，孟浮桥和扈微从他们身边走过。扈微轻笑，回头看了是芝一眼。她凑到孟浮桥身边耳语，接着两个人都笑了。

是芝缩着肩膀，低垂着脑袋，整个人被笑声定格了，连心也一并冻住了。

她深吸了口气，抬头说：“不知道，我问问她？”

被孟浮桥笑过之后，她已经开始自暴自弃了。谎话被拆穿就算了，反正已经被笑得意冷心灰，什么都不剩了。

李合子跑了出来，一见何媛，立刻说了声阿姨好。她看到地上的奶茶，连忙说：“芝芝你没事吧？”

是芝被李合子的声音唤醒，她呆呆抬起眼眸，摇了摇头。

何媛先说起来了：“你这个小糊涂虫，奶茶都拿不稳。合子，要不要去阿姨家吃饭？”

李合子摆了摆手：“谢谢何阿姨，我先回家了。”

在李合子走后，是芝把钱还给了何媛，然后将两杯破掉的奶茶扔到垃圾桶里，自己又从包里拿出纸巾把奶茶渍擦掉。何媛在旁边说：“你管这些干什么，会有环卫工弄干净的。一天天不学习，尽干些没用的事。”

是芝没有说话，也没有反驳。她一直在想，奶茶摔破了、擦干净了，隔天风一吹就没有痕迹了。那心底被磨花的印记，要怎么擦除才能还原呢？

回家后，是芝做了件非常无聊的事。她拿没用完的包书纸将窗户上的玻璃全部贴住，又把通话记录里属于孟浮桥的手机号删掉了。

何媛路过房间时吓了一跳，她说：“你把窗户贴上干吗？采光不好啊糊涂虫。”

是芝说：“半夜隔壁楼总不关灯，影响我睡觉。我怕休息不好。”

“你不早说，那我给你换个窗帘？”何媛又说。

“不用了，浪费钱。用包书皮贴着挺好的。”

说完后，她坐回书桌前准备开始写作业。

从抽屉里拿卷笔器的时候，是芝发现自己藏起来的奶茶纸杯。那是孟浮桥送她的奶茶，她把印有柿子画了彩虹桥的一块剪了下来，擦干净后去打印店过塑做成书签，珍藏在抽屉里。

这是她不能说的秘密。

可现在，她把小书签扔进了垃圾桶里。

扔进去的时候，是芝是犹豫的。她想反悔、想捡回来。但只要她想到孟浮桥和扈微路过时的那一声轻笑，好像有石头砸到了她的脑袋，头晕又目眩。她瞬间顾不得其他事情，也想不起自己要捡什么东西了。

人生是不是总这样艰难，以为看见了曙光，实际上是失望的预兆。

她从不是运气绝佳的人。她熬夜学习，参加补习班，然后拿到一个比不努力时更低的分数。

所以，她为什么还要祈求根本不存在的希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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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去学校，是芝将不该有的心思全部藏好了。她依旧是那个安静腼腆的同桌，有问有答，视线再也不会看向除黑板之外的地方。

孟浮桥也一如常态，两人的距离不近不远，关系不冷不热。

一连几天，是芝都觉得自己表现得很好，直到扈微突然来八班。

她拎了一只看起来很高级的袋子，走到张麟的位置上。她将袋子一放，说：“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张麟正披着校服睡觉，被扈微的动静吵醒。他睁眼一看，哇了好大一声：“嫂子霸气啊！我桥哥哪里找的这么好的媳妇儿啊。”

他的声音大，是芝想忽略都不行。她下意识看向张麟的座位，瞥见扈微笑得双肩微微耸动。她逆光而站，发丝被镀上了一层浅金色，整个人比洋娃娃还要漂亮。

张麟拆了礼盒，里面露出一双限量款板鞋。他激动到脏话都冒出来了：“卧槽，这礼物也太大了吧嫂子。”

“生日嘛，总要隆重一些。周六见，我先回班了。”温温柔柔的嗓音落下，扈微也不多留，摆了摆手就离开了。

扈微走后，班里有人讨论起来：“你们闻到什么香味没有啊？”

“扈微是仙女吧，走过去都有一股香味。”

几个刚进班的男生一听扈微来过，又连忙推出去追看，看到一片背影后，心满意足回来了。

舒情叹了口气，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她转身，一双圆圆的鹿眼看向是芝。她凑近，小声和是芝八卦：“你看我们班男生那点出息，看到扈微就像是狗瞧到了肉骨头，教室都要被他们的口水淹了。”

是芝被舒情的话逗笑了，她捂着嘴笑，露出可爱的小酒窝。舒情伸手戳了戳，“你也太乖了。”

她歪了下脑袋，舒情又说起了另一个话题：“不过扈微真的好有钱啊，那双鞋子是奢侈品，我表哥考上清澜大学才买了一双，她随随便便出手就是五六千的鞋子。”

舒情吐了下舌头，“真的比不起啊。”

是芝也暗暗咋舌。五六千，她妈妈一个月的工资也才四千。就算是李合子，她也每个月零花钱一两千块，也不会舍得拿出五六千去给同学买一双鞋。

她能和扈微比什么呢？

忽然间，是芝躁动的心又平静下来。小泥鳅飞不上天，她也不期待自己能凭空长出翅膀。

是芝回头看了张麟一眼，突然想起来了。

她也被邀请参加张麟的生日聚会，可她还没有准备礼物呢？

是芝突然有点窘迫。她的零花钱不多，零零散散攒起来就几百块，可张麟浑身上下都是名牌，什么也不缺。

她能送什么啊？

此时，是芝听到张麟的声音：“不过扈微这么神通广大，还是送不了我那双鞋啊。”

丁度说：“哥们儿，你他妈现实一点，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很现实，我拿张照片摆在家里都好。你送我啊？”张麟说。

这话一出，是芝脑袋里的小灯泡被点亮了，她忽然间想到了什么。

霍许补充说：“这样吧，你去把桥哥的鞋子偷回来。他今天穿的那双不就是你的梦中情鞋吗？”

张麟无实物表演在心上插了一刀，还配音：“噗，你让我死吧。”

这时上课铃打响，孟浮桥难得走了大门。

是芝起身让座，特地看了好几眼孟浮桥的鞋子。

她看数学题没那么敏感，但是对于鞋子和衣服的造型都挺敏锐的。她弄不清什么大牌，可看到衣服鞋子后，她能准确画下来，甚至连纽扣上的用线颜色、鞋底上的特殊花纹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此时，是芝觉得孟浮桥的鞋子很眼熟。

孟浮桥注意到她的眼神，垂眸看过来。是芝连忙避开了他的眼神，重新落座。

男生懒洋洋靠在墙壁上，一只脚踩在她的椅子横杠上。他的膝盖轻拱了下女生的腰侧，是芝一惊，缩了缩，又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冷冷的小鼻音响起：“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