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行人汇合，共同出发时，陈渺已经快吃完第三个门钉肉饼。

谁能想到，她坐在车上本来很拘谨，周漾却突然开口请她吃东西。

虽然今天出发，但是他还是起了个大早去买了一大盒门钉肉饼放在保温盒里。

“给我留两个就行。”

陈渺想起刚打开盒子时周漾说的话，盒子里可是足足有十个饼。

谁能一口气吃完八个！

陈渺觉得自己被高看了。

吃到第三个，她就七分饱了，开始喝水清口。

“吃饱了吗，后座还有吃的。”周漾用余光看了她一眼，开口道。

“不用了，谢谢。”陈渺收拾好东西，忙着擦嘴又擦手，突然想起自己背包里还有一盒刚买的大樱桃，她翻出来看看。

“我买了樱桃，咱们待会儿把它吃了吧，温度这么高捂久了就坏了。”

他请她吃肉饼，她请他吃樱桃，也算礼尚往来吧？

周漾轻轻嗯了一声。

陈渺放好包，开始看窗外的景色，车跑出去好远，外面的景物渐渐陌生，少几分城市的热闹繁华，她低头看眼手机导航。

“好快啊，我们现在竟然已经跨市区，还有半个小时到下一个服务区。”

“没什么事儿的话下一个咱们不停，再下一个停，可以休息一下，老师们在那儿和我们集合。”周漾时刻注意着外面的状况，他似乎对这一切早已了若指掌，语气平淡。

陈渺点开导航放大看，两个服务区确实很近。

“……行。你要是累了的话换我来，我有驾驶证，也能开车。”

陈渺从包里摸出驾驶证展开，她指尖拂过刻印的日期，拿到驾照已经是四年的事情。

她心里暗叹，时间过得真快，好像没怎么留意四年都过去了。

“……嗯。”外面的天气渐热，周漾升上车窗打开空调。

陈渺靠在靠椅上，翻看着群里的消息。

陈渺：元茜姐。

陈渺：你们在我们后边儿吗？

陆元茜：对，我们稍微慢一点。

陆元茜：我和舒允在纸上下五子棋。

陆元茜：已经赢三局了[得意][得意]。

其他没有开车的人也在群里叭叭聊天，讨论到服务站休息多久。

陈渺琢磨了一下陆元茜说的舒允这个人，隐约记起是他们说的那个气象学的学弟，和杨霖比较熟。

也许是因为杨霖今天和老师坐同一辆车，舒允直接跑到元茜姐和严盛学长车上了。

她水了会儿群，不知不觉眼皮就沉起来。

阳光比早晨更加耀眼，地面是白茫茫的一片，偶尔透进车内的几缕光，都只在车内物品上一闪而过。

车行驶得很平稳，难免让人昏昏欲睡。

周漾抬随手就打开了车载音乐，悠扬的大提琴音乐在车内响起，声音不是很大，让耳朵特别舒服。

听到比较喜欢又很熟悉的部分，陈渺忍不住轻轻晃脑袋，回忆这是哪一首曲子，但不知不觉眯得更香。

“到了，要买点什么可以买，别走远了。”周漾把车停在服务区内，解开安全带，开始收拾自己的背包。

“好。”陈渺小睡了半个小时，现在精神头正好，开开心心背着自己的包下了车。

“你们来啦，这里有甜甜的雪糕。”陈渺刚关好车门，抬头就见先到的林序秋站在服务站便利店门口，举着一个雪糕笑着朝她挥手。

她旁边是她男友徐行之，蹲在地上嗦一碗泡面。等陈渺走近，就见徐行之仰头喝了一口泡面汤。

“这有没有吃饭的地方？”陈渺看了一眼泡面碗，上路第一天就吃泡面，这条件有点“艰苦”了哈。

“外面有，刚刚我去吃了，他不想去，就吃的泡面。”林序秋咬着雪糕，眼里亮晶晶的。

明明是很平常的语言，但是陈渺却有一种被秀到的感觉，她抑制住嘴角笑意：“那我去看看有什么吃的，雪糕就不吃了。”

陈渺洗了大樱桃，又把原来的塑料盒洗了两遍，就装在盒子里端出去，刚出门就看见周漾侧对着这边，和杨霖在说话。

他站在那里，双手摊开比划。

陈渺只能看见他裹在蓝色衬衫下肩宽窄腰的背影和个性的狼尾，他衣角松松掖进黑色休闲西裤，本就出众的身高更加挺拔。

他对面的杨霖微微皱着眉点头，随即抬眼看一眼陈渺这边，拍拍他的肩就走了。

周漾转身走过来。

陈渺问：“是有什么事情吗？”

他顿一下：“没事，刚刚杨霖导师说有一个新工作，等过几天让他和那边去接洽一下，他们现在去找地方吃饭去了。”

陈渺点头，见不是什么大事，也没多管。她举起手里刚刚洗干净的樱桃，眼笑眉舒：“那我们也去吃饭吧，我请你吃，谢谢你这一路载我。”

这个服务区挺大，饭馆也不只有一家，陈渺找了一家特色餐厅进去。

“我请你吃这个。”陈渺一进门，就看见店内招牌上的各种火锅鸡的照片，“点一个酱香的火锅鸡，再点两碟子凉卤怎么样？”

火锅鸡有两人份的，凉卤的份量也不多，开了两三个小时的车，周漾也饿了，应该能吃完。

她回过头来，眼眸像一汪春水，漾起温润的光。

周漾不知为何垂下目光，点头。

得了话，陈渺那边直接点单付款。

周漾目光投向旁边的饮料柜，拿了两瓶水和橙汁，自己付了钱。

“之前看你习惯喝这个。”他把橙汁和水都推到陈渺面前，拧开自己那瓶仰头喝水。

陈渺弯唇道谢，目光从他喝水时微微滚动的喉结扫过，拿起橙汁拧开，喝了两口。

菜还没上来，她就将盒子放在两个人中间，塞了颗樱桃进嘴里，点点手机看群里的聊天记录。

陆元茜正在旁边店里吃饭，时不时还在群里发消息，老师们也快到了。

她一手往下面翻最新的消息，一手取了樱桃继续吃。

樱桃红艳，照映在她柔软粉嫩的唇瓣，咬出的汁水染在唇上，泛出一抹侬丽的红。

.

午休之后，老师们的车也已经到达集合，又一起出发了。

“待会儿过一个高速路口，然后下高速路，一路向西走就行。”周漾打开车窗透透气。

车窗外空气相对新鲜，但是扑面而来是与空调带给人完全不同的燥热感。

这一段的路段车很多，虽不至于完全堵着，但是车辆移动得异常缓慢，偶尔有汽笛声响起。

“好像是前面收费路口堵着了。”陈渺这时坐在了副驾驶上，远远就瞧见高速收费站的标志。

周漾抬手看了一眼表，说：“可能吧，这个时间段人确实不少，等一会儿应该就行了，天黑之前肯定能到的，放心。”

“没事，你要不要喝水？”陈渺向后伸手，从后排拽出自己装着水和零食的袋子，摸出一瓶矿泉水问他。

“不用，你自己喝，我不渴。”

周漾手指轻轻扣在方向盘上，修长的手指扣出一嗒一嗒的声音展示出他的心情状况。

旁边的车缓慢移动，距离收费路口越来越近。

“……那个人我好像认识。”陈渺突然放下水，身体前倾向前看，辨认前方穿一身制服站着的人。

身姿提拔，侧脸英俊。

周漾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你朋友?”

分明是平静的语气，陈渺却有点紧张。

等到车窗外那个人身体又侧过来一些，青年坚毅刚正的脸几乎完全显露出来。

“是我同学，我高中同学。”

李肖远，她的高中同学。

看李肖远的制服，应该是在工作，李肖远家在南方，如今竟然在北方任职。多年不见老同学，同学聚会她也少去，现在见到从前的同学自然是惊讶中带着兴奋。

周漾没说话。

车辆缓慢移动，还没等移动到李肖远的地方，陈渺就摇下车窗：“李肖远！”

车窗内清丽白皙的姑娘眉目如画，眼睛看出来时带了三分笑意，眼尾微微上挑着，不失灵动俏皮。

李肖远微微低头，脸上露出诧异：“……渺姐，你怎么在这？”

周漾侧头从右边车窗看他一眼，眉头微抬，没说话。

“我和朋友去玩儿，你在这边工作了吗？”陈渺趴着车窗问。

七月份的天气，正是全国最晒最热的时候，在外面工作可不轻松。

李肖远笑着点头：“是的，算是回我外公这边儿了，现在出来执勤呢。”

陈渺把视线放远，前面一排排的车像是静止似的：“只有你一个人吗？”

“不是，我同事在那边呢，咱们一队人。”他笑着向远处指了一下，虽然戴着制服帽子，但是炽热的阳光还是照在脸上，细密的汗水从脸上滑落，嘴唇干得有点儿起皮。

“这个天气出来执勤，你们还挺辛苦的。来，喝水。”陈渺从后面又摸出几瓶未开封的矿泉水，装在塑料袋里递出窗子给他。

李肖远反射性笑着摇头：“不用不用，这都是人民服务。”

不拿人民群众一针一线，他们很有纪律。

这一路上也有人尝试递水，他也拒绝了。

“是作为老同学给的，这天气确实很晒，三十度多呢，别中暑了。不好好怎么保重身体，怎么为人民服务啊。”陈渺扬起笑意塞给他，看着又开始缓慢移动的队伍，向他挥手：“再见啦！”

和李肖远道别后，她又摇上了车窗，关住源源不断袭来的热空气。

“是你关系很好的朋友？”周漾用余光扫她一眼，随口问道。

陈渺和那年轻人说话语气熟稔，但是说话内容却好像不是经常联系。

“还行，能说上话吧，就是没想到他在北方工作，也算是实现了他从前的梦想。距离高中毕业已经四年了，总觉得时间过得很快。”陈渺感慨道。

对于周漾这个从少年班进入京大的天才来说，高考那更是遥远。

与他还能说得上话的，不是多年前父母还在时世交的发小，就是现在学校里来往的同门师兄弟。

周漾同陈渺认识这么久以来，发现其实陈渺的交友不算广，人虽然算不上内向腼腆，甚至有时候有点儿快热，但从相处细节和说话内容来说，她的好友不是很多。

就像他一样。

“你是在南方读的高中？”等待的时间有些漫长，他便闲着与她说话。

陈渺点头：“对，我是南方山城人，高中毕业之后才到京市来的。不过我们高中比较有名，很多外省市的家长也把孩子送到我们学校，所有我有好多同学老家都是北方的，刚刚那个同学就是。”

“北方还待得习惯吗？”车内无聊，周漾又把车载音响打开，这一次是低沉而舒缓的钢琴曲。

他的车上，放的纯音乐多，带歌词的没两首。

陈渺看了眼歌名，是英文的，她没听过。

她张口答：“还行，毕竟四年了，除了冬天比山城冷一点，不过还好室内暖和，我有点儿怕冷。之前去过东北，冬天下雪室外冷得直哆嗦，就像是从冰水里捞出带碎冰的帕子呼我脸上一样。相比之下京市的冬天算温和的。”

周漾被她逗笑：“那我们这次可能会看到雪山，你衣服带够了吗？”

前面的车一点点挪着，他们的车总算是接近收费口。

“绝对够。”陈渺想想满山的冰雪，就忍不住想洗鼻子。

年少时成长在艳阳高照的南方，十年难得见一次雪，她对于北方的冰雪天气还是很敬畏的。

周漾垂眸笑笑，跟随着前车过了收费站。

此时已经是下午，西斜的阳光温度仍然偏高，临近目的地的时候，车内的空调已经被关掉，车窗大开，风灌进车内，也添了几分凉爽。

狂风把发丝吹拂起来，迷住了眼，陈渺从双肩包小外层的口袋摸出两根发圈，用手梳起高马尾。

她侧过头看一眼周漾，他耳侧的头发被风吹得颤动，眼神透过明净的镜片看着前方道路。

认真又专注。

她忍不住抿起嘴角，心跳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