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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外熟悉的嗓音落入耳中，黎泱没忍住回头循声望去。

隐隐绰绰的人群里，立着道颀长的身影，和周围天然隔开了屏障。

头顶的灯光不断变化，给他渡上一层朦胧又梦幻的触感，又衬得眉眼格外深邃。

沈有容一出现，身上浑然天成的矜贵气场便立刻引发关注。

与这周围的人声鼎沸怎么看都有些格格不入。

黎泱怔住，惊讶于他怎么会出现在这。

眼睛男吃痛地按住自己的手臂，眼睁睁看着沈有容挡在了黎泱面前。气愤之余打量了沈有容，自知他的身份不一般，不是自己能招惹起的人。

可哑口吃下这个亏又觉得实在恼火，黎泱刚才的一番言语已经让他在人前颜面扫地了。

眼睛男泄愤般恶狠狠对着黎泱说：“装什么清高，又当又立。穿成这样出来，不知道背地和多少人睡过......”

话没说完。

两侧出现了安保，一左一右强硬地将眼镜男拽出了门厅。老板也适时站出来劝散了人群，中止了这场闹剧。

黎泱趁乱要离开，结果没走两步，听见沈有容叫了她的名字。

就像道咒语，将她死死钉在了原地。

她的手指紧紧勾住背包带子，没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遇见沈有容。

黎泱今晚的打扮完全遵照了剧组里的造型，活脱脱一副叛逆不良少女的样子。

她出门时甚至为了偷懒，没用刷子直接徒手抹开的眼影。

都这个鬼样子了，手机的人脸识别都没认出她，可沈有容倒是一眼就叫出了她的名字。

黎泱在心中思考了两秒，权衡了一下装作没听见让沈有容觉得认错人的可行性。

然而还没等她思考完，沈有容已经用行动帮她做出了选择：

“你准备去哪？”

和过去某个场景如出一辙的话语。

让几个破碎的片段在黎泱心头浮现。

等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和沈有容坐在了楼上的包厢里。

好巧不巧，今晚驻场的乐队恰巧是当初和黎泱一起演奏的那一支。

更离谱的是，这老板也不知道抽什么疯，好端端地让一个摇滚乐队又表演起了上次的粤语老歌。

简直就和昨日重现一样。

此情此景，让黎泱快要把眼前装着酸奶的玻璃杯给盯出洞了。

是的，酸奶。

沈有容让人在酒吧给她端了杯酸奶。

说出去绝对会被别人笑话的程度。

“沈......你怎么会在这？”

“那么你呢。”

“你不在剧组，来这里做什么？”

沈有容不让黎泱碰酒精，自己却手中却端着一杯威士忌。

随着他手上的动作，杯中未融尽的冰球在液体间起起伏伏。低头啜饮一口，性感的喉结微微滑动。

黎泱不自觉移开视线，欲盖弥彰般端起了自己面前的酸奶咬了吸管。

“我是个成年人，来这种场合不是很正常的事。”

她如此回复沈有容。

黎泱想，她又不是刚出社会还什么都不懂的人。

就连酒量也比过去好了些，起码啤酒和低度鸡尾酒还是能喝的。

只有沈有容还在拿三年前的标准评价她。

听到她的回答，沈有容倒是没说什么反驳的话。

他视线落在黎泱的身上，看着她和过去大相径庭的穿搭风格，忽然间明了一件事：

黎泱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有些怯弱内敛的少女。

她现在变得自信大方，更懂得了如何展现自己的美。

从他身边离开的这三年，她蜕变了太多。

沈有容放下酒杯，摸到了搁置在桌上的砂轮打火机。偏头拢手，点燃了烟蒂。

他错开视线，把目光从黎泱身上转到别处。

可脑海中却不受控制，仍在想着关于她的过去和现在。

脸上的神情都隐藏在了缥缈的雾后，虚虚实实间看不真切。

“为了放松当然可以。但前提是，你要有自我保护的能力。”

沈有容上次和谈由来过这里后，老板似乎也看出了沈有容对黎泱的格外关注。于是在今天看到黎泱出现后，他立刻告知了谈由。

谈由就这么充当了中间人的职责，卖力地又把消息传给了沈有容。

等他赶到时，便看见了黎泱正被人纠缠。

其实冷静下来再想，自己刚才的做法确实有些冲动。他本可以直接叫来安保解决，却还是遵从了第一反应。

“现场还有很多人在，手机也能报警。再者，我也不是失去行动能力的人。”

黎泱不以为意地说着，心里却有些自嘲地想：

沈有容还真是个热心的好人，会对已经毫无关系的她施以援手。

手机在这时收到了小米的消息，问她怎么这么晚还没回来。黎泱回复说在路上，而后关了手机，准备酝酿怎么对沈有容开口。

在黎泱的观念里，认为分手过后最佳的关系就是没有关系。

就像“一个合格的前任应该和死了一样”这句话。

更何况，当初她和沈有容的分手还那么不愉快。趁着他离开去港城的机会，就那么不告而别离开了。

一方面，黎泱害怕被翻旧账。

另一方，她深知两人现在的差距。

所以在这几次和沈有容的接触中，她都谨慎地保持着距离。

“没别的事的话，我先走了......”

“我送你。”

沈有容吁出最后一口气，摁灭了烟蒂。紧随其后跟着黎泱站起身。

“项叔在楼下等着。”

这句话，让黎泱把已经到嘴边的推辞又咽了回去。

在港城的那大半年时间里，她受到过项怀英的关照，从心底把他当成了自己的长辈看待。

现在人在楼下，于情于理，黎泱都应该去见一面。

“......那我和项叔打个招呼。”

到了车库，她便看到从驾驶位下来一道熟悉的身影。项怀英和记忆中没什么变坏，对黎泱仍然带着和煦的神色。

“黎小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项叔，没想到你也来了江市。”

他们说话的间隙，沈有容拉开了后座的车门。黎泱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余光好像看到有什么东西窜出，一闪而过——

紧接着，她感到自己脚边被蹭了下。

低头一看，瞬时愣住了。

是条成年的金毛犬，白金的毛色健康且富有光泽，眼神眼巴巴地望着她。

黎泱喜出望外，可又害怕是自己认错，试探性地伸出手。

几乎和她伸手的动作同时发生，小狗把自己的脑袋到了黎泱的手掌上，还左右蹭了蹭。

“Happy？！”

“汪汪~”

叫声像是在回应她的提问。

得到确认后，黎泱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弯下腰用力揉着happy的头。

她当初离开的时候太匆忙，没有办法也没能力带走happy。之后的这几年里一直有过后悔，但又没有胆子像网上传的那样“去前任家偷狗”。

happy两个前爪紧紧扒住黎泱的手，哼唧了两声。看得黎泱心早就软化，懊恼当初为什么没带走happy。

就在这时，她的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黎泱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沈有容，迟疑地问：

“它......还叫happy吗？”

“你刚才不是已经验证过了。不是说赶时间要回酒店，要一直在车库待着？”

黎泱原本确实是计划和项怀英打完招呼就走的。

可，现在突然看见了happy，她也舍不得这么一会的功夫就分开。

沈有容已经先一步上了车，坐在靠窗的位置。黎泱没有花多长时间就做好决定，她要好好珍惜能陪happy的时间。

因为穿的是短裙，她弯腰钻进车厢的时候手掌紧贴着裙面后摆，白皙的小腿曲起，呈现出优美的弧度。

黎泱扫了一眼沈有容，看到他好像在用手机回复邮件，无暇顾及她。这才放下心，抱着happy又揉又搓，陪它玩游戏。

项怀英问了她酒店的地址，离这并不远，驱车不过十几分钟的车程。

车子开出一会后，黎泱余光见沈有容关了手机，清清嗓子说：

“要不——”

“不可能。”

“等等，我话还没说完，你怎么就先拒绝了？”

沈有容没急着直接回答黎泱，朝着happy动了两下手指，把它唤了自己脚边。

“因为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要带happy走，对吗？”

黎泱：“......”

她的心思这么明显？

沈有容继续说：“我养了它三年，也是有感情的。今晚是项叔带它去买狗粮才让你意外撞见的。对吧，项叔？”

项怀英被突然问起，又从镜子里看了眼沈有容的表情，这才一本正经地回答：“是的黎小姐，少爷和happy的关系很亲密。”

唉，真难为他一把年纪了还要陪着说谎。

听到这，黎泱也自知她没什么立场。从happy的状态来看，沈有容确实把它照顾得很好，也比在港城的时候更粘着他。

比起跟在她身边，也许现状就是最好的选择。

“是我没仔细考虑。”黎泱看着面前的道路变得熟悉，马上就到酒店了。“你照顾得很好，我已经放心了。能不能让我在下车前再和happy道个别？”

她说得很诚恳。

就好像笃定之后再也不会见面了一样。

沈有容甚至找不到一处不妥的地方。黎泱对待他就好像对待一个敬而远之的人，态度高高挂起，言行滴水不漏。

把疏远的分寸拿捏得太好。

他没做声，落在黎泱眼中就是默许。这条马路尽头拐弯就到酒店，她得在那之前再陪陪happy。

小狗似乎也察觉到气氛不对，眼神可怜巴巴地盯着黎泱。

一股负罪感又袭来，黎泱心有不舍地想：她要是在下车的时候带着happy跑了，沈有容会不会找她兴师问罪？

“黎泱。”

刚这样想完，她就听到沈有容叫了自己的名字，顿时眼神心虚地投去目光。

沈有容放慢语调，不知道是在边思考边说，还是故意要让谁听清楚。

“万一我以后的妻子不喜欢宠物，你觉得我要怎么对待happy？”

“我很有可能会送走它。但鉴于我们之间过去的关系，为了不让她多想，你不会在考虑名单中。

很残酷是不是，明明你是happy最亲近的人，但被我剥夺了权利。至于happy最后的结果，谁也不能保证是不是好结局。”

沈有容说完，目光沉如水，定定看着黎泱：“如果我那么做，你生气吗？”

车子平稳停在了路边。

项怀英先一步下车，把空间留给了他们二人。

后排的空气陡然凝滞。

最后，被一句骂声打破：

“沈有容，你混蛋——”

黎泱双手紧握成拳，愤愤不平盯着沈有容。“我现在就把happy带走！”

她作势要去拉开车门，却被沈有容按住了手。黎泱气冲冲地反问：

“你干什么？不是最后要顾及你的妻子要送走happy不管它的死活吗？那我现在带走它不让你操心，你还不满意吗？！”

沈有容慢慢收紧她的手腕，逼近，沉声道：

“要是我不同意你的做法呢？毕竟happy现在是我的宠物，我有决定权。”

“你——”

黎泱所有藏在理智后的情绪都被搅乱。心底始终紧绷的那跟弦，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终于断裂。

沈有容的掌箍让她动弹不得。她背靠着车门，退无可退。眼角余光瞟到了窝在角落里的happy。

脑海中闪过了一些过去的画面。

黎泱不知道从哪升起了一股冲动。

用那只被沈有容按住的手腕，用力往前一推，将他按倒在了后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