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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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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下午郑歆只有两节课,本来想在图书馆边学习边等其他三人一起回来,可不知怎的,心情莫名烦躁起来。给三人发了短信就独自回来了。

她换好拖鞋只顾着低头往里走,根本没注意到屋子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平空响起哈欠声,惊得郑歆定在原地心律不齐,她一只手拍着胸脯瞪过去。本来想破口大骂的,可一看冷冰伟那副模样,只觉于心不忍。

今年提前入冬,供暖日期还没到,室内温度比室外还要冷。冷冰伟身着一件羽绒服坐在沙发上,头发乱蓬蓬的,头顶的一撮像是天线宝宝一样竖着,睁着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郑歆,样子别提有多可怜了。

就在郑歆对他的怜悯之情快像决堤的河水一样爆发之时,她忽然意识到,那浸满双眼的泪水因何而起。刚才那个哈欠的声音打得还真不是一般的响亮。

于是她白他一眼,正准备抬脚回屋去,却听他开口说道:“你回来啦。”

郑歆没什么好脾气,呲儿他两个字:“废话!”

冷冰伟把羽绒服裹紧,无精打采地说道:“我饿了。”

看看摆放在茶几上的某师傅牌速食食品,郑歆冷淡回复:“接着吃方便面。”

闻言,冷冰伟一怔,紧接着躺倒在沙发上,无病瞎吟:“你不知道,我早上起晚了就没去上课,家里除了方便面就是生的菜,我不想吃这些,我想吃带油水儿的。”

郑歆替他把话说完:“比如炒菜?”

冷冰伟躺在那里,可怜巴巴地点头:“嗯。”

“我不会。”郑歆回答得干脆又利落。

冷冰伟仍旧抱有一丝希望:“那煎蛋会不会?”

“不会。”

“不是吧?”冷冰伟“噌”地一下腾起身,相当意外,“黎忱飒都会你不会?!”

人啊,最忌讳的就是捧一踩一,尤其是对孩子。郑歆听得心里十分不舒服:“是呀是呀,黎忱飒都会我不会。为什么现在不是黎忱飒回来而是我回来了,要不然你就可以吃上美味的煎鸡蛋了,没准儿还有蛋花汤可以喝呢!蛋炒饭要不要也来一份?”

冷冰伟听完狡黠一笑:“你在吃醋?”

此话把郑歆问得面红耳赤,情绪焦躁:“我疯了我吃你的醋!你以为你是谁啊。少臭美了!一天到晚自我感觉良好的跟个神经病似的!”

她越是表现出对他厌恶得不行,他越是笑得更开心:“喜欢我就直说呗,别总是用恶劣的态度表达你对我的爱意,太容易引起误会了。”

郑歆气得一颗心脏怦怦跳,瞪着他在脑海里努力搜索词汇准备回击,不成想注意力一下受到干扰,“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指着他的左脚嘲笑道:“袜子里外都穿反了,你可真够二的!”

冷冰伟也不在意,轻描淡写看一眼自己的袜子,继续穷追不舍:“你们女生是不是都喜欢这样啊?明明心里是好想好想和你一直在一起,日记本里写的全都是其实我在利用你。悔得自己直跳桥。”

郑歆恨得牙痒痒,直想拿背包砸过去。突然想起中午路过蛋糕房买的年轮蛋糕还没吃,翻开背包拿出来: “愿你失去的是一条腿,而不是爱情!”说完朝他猛砸过去。

“呦呵!”躲过年轮蛋糕的攻击,冷冰伟冲着郑歆的背影大喊:“你赶紧给我呸三声,这两样都不能够!”随后他拿起掉落在沙发上的年轮蛋糕,撕开包装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与此同时,还时不时地傻笑一下。

……

晚上九点多,钟奕让出现在黎忱飒房间门口。一时间,两个人互相看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仿佛在暗中进行一场较量——谁的声带率先震动发出声音谁就输了。

双方相持不下了将近半分钟,钟奕让首先败下阵来:“给我做饭。”

简直了。得寸进尺。

黎忱飒二话不说就要关门送客,钟奕让眼疾手快伸手撑住门,语气听上去像是在自言自语,实际上充斥着满满的威胁之意。

“应该买一个衣柜。”

顿时,黎忱飒手上的力道就松懈了下来,眼神幽怨地望向那张神情自若的脸:“费那个钱干嘛?您这衣帽间比别人家卧室都大,您随便用,反正我衣服也没放里边。”嘴上虽是不饶人,却拉开门走了出去。

从冰箱里拿出晚饭时剩下的半锅米饭,黎忱飒草草做了决定:“泡点儿热水凑合吃吧。”

钟奕让面无表情地盯着黎忱飒的眼睛:“我就这么好糊弄?”

黎忱飒也不甘示弱,同样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的眼睛,回敬道:“试着接受别人的意见你会更讨喜。”

“这么晚了您还任劳任怨地给我做蛋炒饭,真是辛苦了。”

这句话前半句一语双关,明意是表明自己心中所想,暗意是让黎忱飒不要再发表任何意见。后半句呢,纯属凑数。

黎忱飒又不傻,一听就不对味儿。她橫他一眼,回身从冰箱里拿出一颗鸡蛋,厉声打发他:“一边儿待着去。”

不一会儿,一碗热气腾腾的蛋炒饭就放在了钟奕让的面前。只不过放的人态度极差,碗底碰触在桌面上,“当”的一声响。

“坐下。”

“吃你的吧。”

“你先坐下。”钟奕让稍微放缓语气,“我有话和你说。”

看他也不像是没事找事的样子,黎忱飒拉出椅子坐了下来:“有什么事儿你快说。”

钟奕让没接话茬儿,一勺接一勺地吃起饭来。

黎忱飒等得不耐烦,催促:“你倒是说啊。”

“我饿。”钟奕让把眉头一拧,抬眼看她,“你等会儿。”

“还说冷冰伟呢,你自己不也是含着饭说话。”

上一顿饭还是中午吃的,钟奕让早就饿得够呛了,没空理会黎忱飒的冷嘲热讽。

就这么盯着他吃饭也是奇怪,黎忱飒伸手抽出一张纸巾,一条一条慢慢地撕起来,跟他没话找话:“你大几?”

依据以上的前车之鉴,待口中的米饭咽下去后,钟奕让言辞犀利地回一句:“你要拿它下饭?”

“……当心噎着。”黎忱飒把撕剩一半的纸巾朝他扔了过去。

纸巾太轻,飘到半路就降落了下来。钟奕让注视着它停稳,在把饭勺送到嘴里之前,说道:“大二。”同时主动附送一句,“金融。”

本来黎忱飒也就是随口一问,一听这专业名称更是没法儿接着往下聊,捋着手里的纸条再次催促:“你到底要说什么啊?快说行不行?”等了四五秒也不见对面的人做出回应,不禁叹声气,宽慰自己:“反射弧太长。”

钟奕让轻瞥一眼,以示自己很正常。半碗饭下肚,他起身去厨房拿水,回来时问道:“你上次煮面是不是放糖了?”

“是啊。”黎忱飒将手中的纸条在中间打个结,一面说,“三个西红柿,不放糖会酸。”

“放多了。”钟奕让说,紧随其后又补充一句,“蛋炒饭可以。”

除了米饭蒸得一次比一次糟糕,黎忱飒对于自己的厨艺深信不疑:“怎么可能?是你自己不喜欢吃糖吧?”

还真让她给说着了。钟奕让抬起眼睛看看她,将话题切入到本次谈话的主题。

“今天我爷爷打电话把我骂了……”

有时候黎忱飒的思维是很跳脱的,比如现在,她笑盈盈地打断钟奕让的话:“放心。我不笑话你。”看到人家正用一种“那你现在是几个意思”的眼神将她注视着,又赶忙笑盈盈地问道:“为什么呢?”

各个都是脑洞清奇。谁都惹不起。

钟奕让收回视线接起话题:“我大姑会每周不定时买一些吃的用的送过来,顺便打扫房间。”

黎忱飒心说: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个家里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一个饿了只会用嘴说,自己完全不知道动手做的人在住,更别提他能挽起袖子擦擦桌子、扫扫地了。

“上周我跟她说不用再来了,她就去找我爷爷告密,说家里住着四个女孩儿。”

这怎么还伤及无辜了呢?就是正经租房子住的四个女孩儿。怎么被这么一说一转一听就变了味儿了呢?

黎忱飒将听戏的心情收收好,心平气和地问一句:“你大姑为什么要告密?”

“可能因为没钱赚。”

仔细想了想,黎忱飒点头表示理解,然后又问:“那你为什么不让她来?”

钟奕让却不答反问:“你觉得房租贵吗?”

“什么意思?”

“上次郤家唯不是说要找便宜的地方住吗?不用找了,下个月开始,你们每个人只给三百块钱就可以了。”

看他把话说得如此轻巧,黎忱飒的思维不禁再次跳脱,手腕一扬,扔出纸巾结,轻笑道:什么意思?可怜我吗?你就那么不把钱当回事儿?”

翻脸比翻书还快,好好的谈话说恼就恼。钟奕让静静地看着她逐渐发白的脸,以及蓄满双眼的敌意,内心烦躁不已。

“你什么意思?”他沉声问。

“那天给你房租你看都不看一眼就扔抽屉里了,到现在都还在抽屉里扔着!”黎忱飒的音量陡然抬高,声音尖锐,有些发颤,“为什么让我住进来啊?是不是就是觉得特可怜啊?”

直到此刻钟奕让才恍然大悟,原来之前被她忽视,竟是因为这个无心之举。可为什么就不能有话直说?一定要以这样胡闹的方式说出来,曲解别人的好意。

越想越觉得费力不讨好,钟奕让气不顺,“咣当”一声把饭勺扔向桌面,铁青着脸问她:“你是想让我当着你的面数钱吗?”

……

黎忱飒始终忘不了,十岁生日那天,自己吹熄爸爸点燃的蜡烛之后,妈妈掩面逼回泪水的模样。

那年暑假,她盼来一家三口的第一次自驾游。等到冬天,她得知,早在十岁生日的前一个月,爸妈就已经办理完成离婚手续。

当时那个从不敢和爸爸大声说话的黎忱飒,抓起电话哭嚎着质问他:“你为什么不要这个家!”这是一句在心中默念过无数遍的台词。

草原辽阔,人心莫测。站在镜头前比划着剪刀手的黎忱飒,将爸妈刻意伪装的和睦尽收眼底,却又假装若无其事。

妈妈嫁给他时,他还只是一个一穷二白的学徒工,但是他人很踏实,也很努力。几年的光景,他就凭着自己过人的技术及聪慧的头脑,让她们母女二人住进了地段最好的公寓。可是房子变大了,人心却变窄了。

过年她和他一起回到老家,亲戚那或可怜或轻视的目光,犹如锋利的尖刀一般,在她本就脆弱不堪的心灵上,划下一道又一道深深浅浅的伤痕。

零七年春节,他打来电话让她去楼下取生活费。当她伸手去拿放在地上的纸袋时,他伸脚踢了踢,口吻轻蔑:“把这钱给你妈。”

黎忱飒知道,他的言外之意,是妈妈爱钱。他一直记恨两人在离婚前夕,妈妈将家中存款全部转移走的事情。

只是黎忱飒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像仇人一般,诋毁曾与他同甘共苦过的那个人,明明错的那一方在他。

渐渐地,长大了,她也懒得去弄明白了,只认为,有足够的钱花就可以了。可又是那么的让她心生厌恶。

所以钟奕让,为什么连你也是一样?摆出一副施舍的嘴脸!

被钟奕让触动的那根敏感神经,扰得黎忱飒心里发麻,喉咙哽得干疼,眼睛一眨,浸在眼眶中的泪水就汹涌地往下掉。她低头使劲摸了一把眼泪,决心不再和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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