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匹马已经被姜年养了好几年了。平日里它性格沉稳且训练有素,即使姜年让它自由地吃草,它也不会嘶吼更不会走丢。
然而今日的马儿却显得有些异常,它时而低头吃草时而仰头发出低吼声。姜年察觉出不对劲,便再次走进了草地想要一探究竟。
姜年靠近马儿并伸手摸了摸它的头,想像从前一样安抚它。但是马儿此次却没有镇定下来,只是断断续续地对着前方嘶吼。
姜年带着疑惑沿着马儿吼叫的方向走了好几步,谁知却发现了意外之喜。
在距离她不到两丈远的地方,三只被染了色的兔子正在慢悠悠地吃着旁边的苜蓿。
姜年眼前一亮,悄然从箭囊中取出三支箭。她随即后退了几步,挽上弓后毫不犹豫地将三支箭同时射了出去。就这样,这三只兔子均成为了姜年的囊中之物。
这里的苜蓿长得这么茂盛,所以才会这么讨兔子喜欢。既然能在这里发现三只兔子,那保不齐还会有其他的兔子藏在草地里。毕竟饲养的兔子与野兔不同,比起独居它们更喜爱群居。
思及此处,姜年心花怒放。接着便躬下身子一点点地拨开苜蓿,仔细地找了起来。找了许久,姜年终于在草地的尽头发现了四只背上有图案的兔子。
将这些兔子一网打尽之后,姜年打算就此停手,并沿原路返回到出发点。
她总共捕到了七只兔子,这数量还算可观。
目前距离比试结束,还有半个多时辰。如果即刻策马往回赶且一路畅通无阻,那时间就尚有余裕。但若是在折返途中遇到极其危险的猛兽,那可能要耽误不少时间。
因此,为了不出差错,姜年决定马上启程。
在回去的路上,姜年觉得周围安静得有些诡异了。在来时八个人在同一地点一起出发,即使后来分散了,姜年也曾在路上与两位姐妹擦肩而过。而此时她往回走了将近一刻钟,居然没有见到任何一个兄弟姐妹的身影。
仔细想想,现在正好是回程时间,照理来说她应该遇到更多的人才对。但是现在路上却只有她孤身一人在走着,姜年认为这其中大抵是发生了什么事。
忽然,一支冷箭从灌木丛中飞出,朝着姜年的脖颈直奔而来。幸得姜年眼疾手快,侧身躲过了这致命一击。姜年坐稳身子后定睛一看,发现灌木丛中有两个身形魁梧的蒙面刺客。
看到被姜年躲过了攻击,那两个刺客又连发了几箭。姜年见状便急忙闪躲,紧接着策马扬长而去。
姜年不敢有半点疏忽,能骑马的地方她便骑着马,而到了荆棘丛生的密林时,她就牵着马小心翼翼地走过这一段路。
不知为何,那两个刺客并没有追上来。
基于对那七个兄弟姐妹身形的了解,姜年知道那两个刺客并不在他们其中,但她也想不通那俩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她平时比较低调本分,几乎事事与人为善。为了不在祈书院招致闲话,她甚至还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与熟识多年的梁青衍少傅避嫌。
除了偶尔回呛给她下绊子的姜叙之外,姜年并没有主动与人结怨。按理说,应该不会招来杀身之祸。
待到姜年顺利通过密林后,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小湖,这个湖距离终点只有三里。
可让姜年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她在湖边看到了其余七人。他们正悠哉游哉地聊着天,而他们的马儿也都在一旁喝着水。
看到姜年的身影,姜叙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而姜年也并不想理他,在和其余六人打过招呼之后便牵着马过了桥。
由于终点近在眼前,加之有众多羽林军驻扎在那里,所以姜年断定刺客必然不敢再来刺杀她。因此,姜年这才放下心来细细回想方才发生的一切。
其实除了七人同时出现在湖边这件事之外,姜年还发现了别的奇异之处。
在那七匹喝水的马儿中,只有其中一匹红鬃马背上的竹篓才装了满满当当的兔子,而其余六匹马儿背上的竹篓均没有装满。
姜年认识那匹红鬃马,它是姜叙的坐骑——驭杨驹。
为了看得更清楚些,姜年还特意走过去和其余六人逐一打了招呼。她看到六个竹篓里面每个最多只有两三只兔子,数目都比较平均。
这就奇怪了。纵使那六人中有不善骑射者,但大部分人的骑射技艺仍能差强人意,绝不会出现今日这种战果。
而姜叙在祈书院日常所设的骑射考核中,成绩时常是垫底的。就连这种酒囊饭袋都能捕到那么多兔子,其余六人就更不可能比他差了。
结合种种现象来看,那六人应该是被姜叙收买了。因此他们约定回程时在湖边相见,其他人或多或少把自己狩猎所得的兔子分给姜叙。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为何他们全员出现在湖边且今日的战果与日常考核的成绩相差巨大。
至于那两个刺客,姜年推断应该是姜叙派来杀她的。方才姜叙看见她时,那僵住的神情像是不曾想过她会出现在湖边似的,满脸的不可置信。估计他也没想到自己煞费苦心安排的刺客会行刺失败吧。
既然是姜叙派来刺杀她的,为何那两个刺客在第一次刺杀失败之后就没有再继续追杀她呢?
姜年认为这其中有两个原因。
首先她并没有看到刺客身边有马匹,既然没有马匹,那他们也就追不上策马奔腾的自己。其次姜叙并没有安排刺客潜伏在密林里,所以后续他们也就无从下手。
姜叙为何不安排刺客潜伏在密林呢?姜年觉得是因为姜叙无法准确把握她出现在密林的时间。
虽说那是一片密林,但其实它并不算大。在众人身处湖边时,如果姜年恰好与刺客在密林中打斗,那么由此产生的动静肯定会引起湖边众人的注意。
按照姜年对那六个兄弟姐妹的了解,他们确实可能会因为利益而帮姜叙舞弊。毕竟大家都知道父皇最喜爱姜叙,日后姜叙继承大统的可能性非常大,那六人想与他搞好关系也很正常。
但姜年觉得那六人并不知道姜叙正在做残害手足的事情。因为残害手足是死罪,这可比舞弊被发现的后果严重得多,所以姜叙不可能就这么将自己的罪行公之于众。
故此,对于这次的刺杀行动,姜叙还得防止被那六人知晓。
那也就可以解释为何刺客的身边没有马匹了。这里毕竟是皇家猎场,平时不会有闲杂人等进入。要是刺客在里面光明正大地骑马,很容易就会被人发现。
姜年回顾至此,将事情的发展经过大致捋清之后,她也就不继续在这件事上纠结了。
目前最令她忧心的是她此次参加比试的首要任务还没有完成。她原本的计划是在比试中拔得头筹以赢取父皇的注意,然后谎称自己在狩猎过程中被毒蛇咬伤,最后拜托姥姥求父皇赐须荷草解毒。
但是这个计划实施到现在,已经出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变数。
姜年有预想过姜叙会以某种方式舞弊,但是她没想到的是本次比试居然会指定染了色的兔子作为猎物。否则的话,她还可能凭借自己出色的骑射能力与舞弊的姜叙争上一争。
在其余兄弟姐妹的协助下,舞弊的姜叙得到了满满一竹篓的兔子。虽然没有具体数过,但是姜年觉得应该会比自己猎得的七个兔子要多。
再者,她实在是低估了姜叙对她的敌视程度。她一直都知道姜叙将她看做皇室内最有竞争力的对手,但之前姜叙也只是给她下下绊子而已,不至于要痛下杀手。
谁知今日他竟为了皇位继承权而做到如此地步,那可真是无异于将她视如寇仇啊。
在比试开始之前,姜年看到了与姜叙相熟的郭太医也来到了皇家猎场。郭太医平时负责的是太医署的医学教育事务,按理说不应该出现在猎场才对。
郭太医的出现,猝不及防地打乱了她意欲佯装中蛇毒的计划。
姜年认为如果她谎称自己被毒蛇咬伤然后再请求父皇赐药,那么姜叙可能就要以关心皇妹身体健康为借口,让郭太医给她来个当场验伤。那她欺君罔上的事情可不就败露了吗?
思来想去,姜年决定稍微更改一下原先的计划,不过还好她早就做了两手准备。
她先前隐瞒了小姨、姥姥以及连鹤,只向她们说明自己届时会佯装中毒来骗取须荷草,却从未提及过若计划有变,她有可能真的会以身犯险。
姜年卸下背着的箭囊,将其打开之后可以看到里面有两条蛇在蠕动着。这两条蛇是她从黑市买来的,一条是有毒的银环蛇和一条无毒的翠青蛇。
她原先的设想是如果计划进展得比较顺利,那就使用无毒的翠青蛇。否则,就改用银环蛇。
银环蛇毒性较强。被它咬了之后,如果没有及时得到救治,那必然会九死一生。姜年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强撑着蛇毒发作的身体回到终点,但是为了姥姥不因遗失须荷草而被降罪,她必须兵行险招将须荷草骗到手。
而正当姜年打算伸手去抓那条银环蛇的时候,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许多与连鹤相关的画面。
在画面中,连鹤在不断叮嘱她注意安全以及与她约定一起去参加在民间举办的推恩大典活动。
回过神来的姜年登时收回了自己的手,随后便匆匆忙忙地把箭囊收了起来重新挎在背上。
在整理背上的箭囊时,装有饭香丸的瓷瓶忽然从姜年怀里掉了出来,然后在地上滚了几圈。
姜年见状立刻弯腰上前捡起瓷瓶,接着还用袖口擦了擦上面的灰尘。
看着握在手中的瓷瓶,她突然想到了一个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