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可是有什么开心的事情?”绮罗站在一旁疑惑地问道。
自从赵老夫人走后,赵涟岁便失神地望着窗户外,时而忧愁哀叹,时而失笑。
如今,她更像是释怀了,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
赵涟岁回神,眉眼如弯月般瞧着绮罗,说:“我只是,想通了我的路该如何走。”
老夫人的一番话将赵涟岁波涛不惊的内心,激起一阵阵涟漪,令她豁然开朗。前世的路,是她自己的选择,她也不该留有遗憾,该释怀。
绮罗一愣,傻傻地问:“那姑娘的路在哪里?”说完,她意识到不对劲,她不该那么直接问赵涟岁的,但此刻的她笑容明媚,不复最初的愁绪,吸引着绮罗。
赵涟岁站了起来,指着窗户外的蓝天白云,笑容明媚,一扫刚到赵家时的郁闷惆怅,“我的路,是天空,是自由,是不破不立。”
绮罗不知她真意,可于赵涟岁来说,没什么比坚持自己的道更重要的了,总有一天,她要亲手改变这世道,叫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尊知道,他们瞧不起的蝼蚁会将他们引以为傲的树根腐朽掉的,遮天的大树该修一下枝丫了。
倏然,赵涟岁目光顿住了,绮罗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一座阁楼高耸而立在望京的东角。绮罗以为她不懂,解释道:“那个是归一书院的藏书阁,也是望京最高的楼。”
“嗯,我知道。”赵涟岁笑容淡了几分,心中连连叹气,她又想起来北衡的镇妖司。
事到如今,龙椅上的那位还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悬着的刀没有落到北衡镇妖司头上,反而是兢兢业业的凡人官员遭受不公,难免会令百官心寒。那么多年了,他还是做不到,他甚至比不上他儿子的勇敢。
“说是藏书阁,里面的经书怕是只有世家弟子可阅吧。”复苏的记忆让赵涟岁的脸色冷了几分,话语间充满讥讽。
绮罗一惊,赶忙捂住她的嘴,小声道:“我的姑娘啊,这里不是山高皇帝远的乾东郡,说话还是得小心些。”
赵涟岁目光灼灼地望着她,烫的绮罗一下子收回了手,避开她的视线。
她苦笑道:“姑娘,不是所有人都如你般慷慨无私,”顿了顿她继续说,“因为你,我久违地见到了爷笑地那么开心了。可,这不意味我们能以浮游之力撼大树。”
清风吹动着房间内的纱帘,如烟如雾,似他们心目中抓不住的梦,美好却又缥缈。
绮罗退后了几步,躬身作揖作势离开。赵涟岁眸中掠过一丝惊讶,她低低地笑了,“众人拾柴火焰高,撼不动便烧了,砍了。”
绮罗迈出门槛的脚步一顿,震惊地回头寻找藏在纱帘后的赵涟岁,后者眸光闪动,嘴角含笑,绮罗却再次感受了她的杀心。
……
绮罗走后,赵涟岁又开始掏出她那堆木头雕刻,她眉头紧皱凝视着眼前的薄薄的木牌。这还是她请赵咏宁帮忙削的,少年当时一脸嫌弃地秀着他的刀工,在得到她一句不错时又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赵涟岁拎起一片,思考着怎么下刀,她如今没有法器在身,只能现造一个。她先在木牌上用毛笔画下符篆,又用灵力引着刻刀,谨慎地雕刻出形状。
不知不觉中,夕阳而至,昏黄色的阳光照在赵涟岁身上,更显她身上的安静祥和。赵婉莹站在窗外看着认真雕刻的赵涟岁,由衷地觉着她厉害,那木牌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就变了个样。
最后一刀落下,符文绘制完毕,灵气汇集,见状赵涟岁开心地笑了。她举起那张木牌,对着夕阳,欣赏着蜿蜒绵亘的符文,最后心满意足地点头,她临时的法器成了。
赵婉莹也看见了那木牌上的花纹,她努力地想将那些繁琐的花纹记住,却发现脑海里倏然混沌,她意识到这木牌上刻了不可窥的符文!
她忍不住惊呼道:“好厉害,这是什么符文?”
赵涟岁收起笑容,将木牌高高一掷,赵婉莹见状连忙想伸手去接,却见赵涟岁轻弹手指释放出一道灵力先她一步没入木牌中。
“嗡”木牌一震,下落的动作一顿,缓缓悬在了半空中。
赵婉莹目瞪口呆,再次意识到赵涟岁可能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强,甚至还藏着很多秘密。
赵涟岁眨眨眼,眉眼间掩不住的喜意:“这个是别人教我的,暂时不可说。”
赵婉莹:“嗯嗯,好厉害啊阿萤!”
“你有什么事吗?”
“哦哦,瞧我这脑子都忘记了。”赵婉莹恼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心道自己不该如此贪心,“我是来寻你一起去用膳的。”
闻言,赵涟岁脸一下子垮了,她其实并不想跟赵家人接触太多,可是来到赵家的第一天,她避不开!
赵婉莹却十分开心,同她道:“阿兄今日当值,所以你没见到他,但是他寻人捎信说今天会提前回家,也会给你带赔礼。”
赵涟岁腹诽,他这个大忙人能挑个什么礼物,她可是一点都不期待,而且前世的自己在望京历练的时候和赵咏舒其实不太对付,也没少给他挖坑。
赵家人没有所谓的男女有别,只是人丁众多,备里两桌子的菜,赵老夫人见她来直招手坐她旁边,赵涟岁顶着众人慈爱地目光坐了过去。
赵家大房的夫人何氏一脸疼惜地说:“瞧瞧这孩子,瘦的哦,以后要好好养着哦。”
赵涟岁尴尬地点头。
赵咏靖站在门口那儿,倏然大喊:“诶,赵咏舒你倒是快点啊,就差你一人了。”
闻言,赵涟岁抬眼望去,远远地就瞧见一个容貌俊朗,周身冷峻气息,身着玄色衣袍的男人出现在门口那儿。
走近后,他笑容挂起,多了几分亲切,豪迈地握拳和赵咏靖的拳头碰了碰。赵婉莹和赵咏宁也起身相迎,看的出来他们兄妹几人关系很是密切。
陈知琴抱着五岁昏昏欲睡地小女娃,笑道:“好了好了,你们兄妹几个别闹了,先吃饭吧,饭菜要凉了。”
赵咏舒被众人推搡着进来,几人打打闹闹的。他掏出一个精致的首饰盒子,摸摸鼻子似不好意思:“不知道妹妹喜欢什么,买了一些首饰,希望你喜欢。”
赵涟岁起身,知道他最是一板一眼,难得还绕道去替她挑礼物了。她展颜一笑,接过礼物:“谢谢二堂哥。”
赵萤的祖父与赵太傅是兄弟,赵涟岁这般称呼他也没有错。
用过膳后,赵涟岁又随同赵老夫人一同回自己的小院。
第二天,赵婉莹把留给自己突破的药材送过来给赵涟岁了,对于她的慷慨赵涟岁十分错愕。
被她看得十分不好意思,赵婉莹浅笑,“没什么比人命更重要。”
绮罗闻言直接将药材拿走,说去配药。
赵涟岁闻言笑了,直至今日才算是真正认识到赵婉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为她落落大方折服。
她眯着眼睛望着苍穹之上的太阳,刺眼的阳光令她眼睛一酸。良久,赵涟岁感慨道:“赵家真的将你养的很好啊。”
赵婉莹一愣,含笑点头,认同她的话。
得知赵婉莹把药材拿了过来,赵咏宁也忍不住来找存在感,他怒气冲冲,直言不讳。
他道:“你何必一定要那株药材,换成别的不行吗?赵家什么东西给不起你,唯独那个是留给我阿姐的啊!”
“好了,阿宁,别这样。”赵婉莹拦住他,解释道,“而且阿萤也帮了我们很多啊,你忘记客栈里的一切了吗!没有她,谁知张家的人会把你怎么?更别说,阿萤还慷慨地教了我们符篆!这些都是互相的啊!”
“可绮罗也说过,你这次突破得风险很高,你怎么能一声不吭就给了这个来路不明的人!”
他果然还是窥见了苍粟的记忆,知她“赵萤”的身份存在诸多疑点。
赵涟岁缄默不语,靠在亭子的柱子上,依旧抬头仰望天空。
“赵萤!”赵咏宁大吼,终于让她的视线投注在他身上,他还在恼着,“你说话啊!”
“说什么?”
赵咏宁忽而一怔,眼前的少女脸色惨白,瞧起来比前些日子更加虚弱了。他喃喃道:“说,说你以后会将这……还给我阿姐。”
赵涟岁被他吵得烦,嗤笑一声:“凭什么,这东西本来就是我的。”
赵家姐弟齐齐愣在原地。
赵涟岁脸色难看,心口的悸动又开始了,苍粟的记忆在这一刻席卷而来,顷刻间便将她压垮。同时,藏在灵魂深处的,属于她自己的记忆,也一同涌现,那些模糊隐晦不清的记忆,此刻如一面镜子,她的过往都清晰可循。
“咚”——
赵涟岁突然晕倒在地,赵婉莹和赵咏宁瞬间吓坏了,两人一同将刚才她所言都当成了糊涂话。
赵涟岁晕的突然,当场就发起了烧。绮罗听到这消息一惊,咬着牙稳定心绪,连忙将药材配好下锅熬,过了一个多时辰才带着她的药匆匆赶来。
可惜药却没有用,赵涟岁依旧发高烧。赵家人着急地如热锅上的蚂蚁,生怕她真的出事。